《我在神界打铁（嘉兰）》毕二虫

94、第四十三章 陪伴（3）

　　嘉兰整理完自己随身的小包准备离开，却发现身后正在传看并议论的声响不知何时安静了。
　　嘉兰斜跨上自己的包转身，原本围绕成圈的人群已经由中间让开了一条道。
　　正中间，萨迦穿着纯黑的衬衫以及紧身长靴，皮质的长款外套风衣，双手背在身后，正表情冷漠地看着自己。
　　卡一姆跟在他身后，一旁一个神金匠将嘉兰刚做好的权杖交到卡一姆手上，卡一姆在手上掂量了一下：“刚才说她用了不到三小时完成了？真的？”
　　提尔点点头。
　　卡一姆再次细看手上的恩格尼尔斯权杖，露出惊讶的神色感叹道：“我小看你了，我应该给你打98分。”
　　嘉兰没有回应，因为萨迦正没有表情地，甚至有些阴沉地直视她。
　　和萨迦认识以来，他从不会有这样的表情，不会显露给任何人，更不会显露给嘉兰。
　　嘉兰没有感到后怕，而是毫不避讳地与他对视。
　　就这样一直静默了十多秒，卡一姆看出了一些端倪，将所有人都提早下班，赶出了工坊，就留下了两人。

　　熔炉的火已经熄灭，只剩下头顶的灯盏照射着固定的光芒。
　　先前热闹的工坊转瞬安静地可怕。
　　曾经的嘉兰遇到这样的时候一定是如芒在背，下意识地想逃跑，但那也已经是曾经了。
　　嘉兰就这样与他对视，一直到萨迦讥讽地开口道：“想吸引人气，打算常驻在卢瓦尔部落？”
　　——“七星考试结束我就会离开。”
　　简洁明了地回复，嘉兰没有写很快，字迹清晰地在半空悬浮着。
　　“这样简单？”萨迦不善道，“你也应该知道，现在整个巴德里都知道我们的事——我们出去‘过夜’的事。”
　　——“我不介意别人的评价。”
　　一个面貌丑陋的希勒神族勾引年轻英俊的卢瓦尔神族法王出去过夜……最难听也不过就是这样。这和曾经她经历的过那些事情，那些难以入耳的话语，真的都不算什么。
　　曾经就是太在意别人的看法和评价，当你不再在意别人的观点开始，才是真正地为自己活着。
　　“我差点忘了，你当然不在意，毕竟你是怎样的人我和你都知道不是吗。”工作台上的恩格尼尔斯权杖安静地躺在那里，萨迦轻抚过杖身，直至缓慢触到顶上的翠绿色宝石，“恭喜你，居然拿到那么高的分数，早知道这样，我就该跟你拿些‘酬劳’的，可惜你的面貌和你的人一样丑陋，我实在看不上。”
　　——“多谢，要知道如果被卢瓦尔神族的男人看上并发生点什么，身为希勒神族的女性会感到耻辱的。”
　　嘉兰都佩服自己能表达出这样的话语，因为面前的萨迦已经完全冰冷了，他水蓝色的双瞳顿然紧缩，下一秒，萨迦整个人瞬移到嘉兰面前，嘉兰吓的心直跳，但还是控制自己镇定住。
　　他十分贴近嘉兰，说话时候的冰冷气息都能直接让人感受得到：
　　“希望七星考试我不会抽到你的名字，不然我一定会让你死在那里！”
　　萨迦的声音很轻，但一字一顿让嘉兰感觉有些后怕，他是认真的？不，他很生气。
　　嘉兰深知萨迦的脾气，他没有因为自己的恶语，而是因为她戳到他的痛处了。
　　水蓝色的眼睛……要完全完成一个契合的身体需要几十年的时间，这个身体原本是巴利维克为自己造的，这是一个卢瓦尔神族的身体，萨迦自己也应该已经发现，他已经不属于希勒神族，不，他是一个再造神族。
　　然而这是一个秘密，他不能对任何人述说，就像曾经他被种下忠诚之血后被迫来到卢瓦尔部落一样，在两个本身矛盾的神族关系面前，原本可以是一个新的开始，却还是重蹈覆辙。
　　嘉兰没有回应。
　　在缄默的这几秒里，萨迦已经离开。
　　目送他独自离开的背影。
　　嘉兰意识到，不论在曾经，还是现在，萨迦一直都是独自一人。
　　没有人陪伴，独自一人承担所有……
　　真的太残忍了。

　　离开神金匠工坊。
　　嘉兰在皇宫内部的图书馆借了两本书带回房间去看。
　　屋外的雨一直在下，啪啪地打击着玻璃窗，加上呼啸的风，雨水横着飞过，嘉兰有一种回到了根古一努的错觉。
　　靠在床上翻了几页书，一点也看不进去，内心深处有些隐隐的担忧。
　　墙上的钟显示已经11点多，随着滚滚的雷声，一道闪电直劈而下，穿透了轻薄的窗纱将整个房间照亮。
　　将书合上，嘉兰穿上外套走出了房门。
　　巴德里皇宫的格局嘉兰是很熟悉的。
　　11点多除了守卫，各个走廊里都没有人。
　　嘉兰轻车熟路地来到一个寝宫门口。
　　门口，手持银枪的守卫像雕像一样站立。
　　这里是他们曾经住过的寝宫，皇宫的房间那么多，法王有专门的寝宫，她也不确定萨迦是不是住在这里，但当嘉兰推门进入，来到床边，再又一道闪电劈下，照亮床上的人，看到那个眉头紧锁，满额细密汗珠的人时，嘉兰就知道自己没有找错地方。
　　萨迦穿着纯黑的真丝睡衣，但整个衣服已经湿透，碎发黏湿在额头，牙关紧咬，辗转反侧。
　　知道他是做噩梦了，如果按照萨迦成长经历来看，应该是到复仇了，然后被他的父王种下忠诚之血……
　　“父……王……”萨迦紧紧地抓住被子，全身用力紧绷，看得出，他很痛苦。
　　嘉兰赶紧蹲下身子靠近，她想呼唤他醒过来，但她却无法开口说话，没有一刻比此时更加着急。
　　嘉兰拍了拍萨迦，没有丝毫反应。
　　不知该怎么做，嘉兰去浴室拧了一个热毛巾替他将身上的冷汗擦拭掉，接着嘉兰顺着他的背脊轻拍，就像哄小时候的亚博睡觉一样。
　　渐渐地，萨迦的情绪缓和了一些，嘉兰伸出一根食指，在他紧蹙的眉间轻轻按摩，他紧锁的眉心也开始舒展。
　　过了很久，萨迦的呼吸终于趋于平稳，嘉兰才放下心来。

　　外面仍旧是磅礴的雨声，闪电和惊雷，嘉兰靠在床边，仔细地端详着萨迦的五官。
　　以前一起的时候，嘉兰睡醒时候就喜欢这样细细地看他，每一个睡醒的早晨，萨迦的头发总是有些凌乱的，接着萨迦醒过来，会在她的额头落下一个吻。
　　嘉兰伸手，轻轻描画着他的五官线条，回忆着过往的点点滴滴。
　　萨迦，你知道吗。
　　你从来不是一个人。
　　一直以来你给自己的负担太多，我一直陪在你身边。
　　为什么要放弃我……为什么不来救我……
　　我们终于有了自己的孩子你知道吗……
　　每当想到这里，嘉兰胸中就涌出一股难以抑制的悲伤情绪。
　　熟睡中的萨迦面容平和地均匀呼吸着，嘉兰捂着自己的胸口，实在疼痛难受。

　　过了一会儿，睡梦中的萨迦又一次开始噩梦，嘉兰来不及悲伤，赶紧起身再次去拧毛巾给他擦身，并轻轻拍打他。
　　如此反复多次，不知何时窗外的暴雨停了下来，天空渐渐泛白明亮起来，嘉兰才靠在床边枕着手臂浅浅地睡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