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神界打铁（嘉兰）》毕二虫

117、第四十八章 燃烧的金玫瑰（5）

　　经过皇宫内部的花园时，爱莎一如既往地静坐在花园里。
　　自从萨迦和爱莎离婚以后，爱莎依旧住在皇宫，而反倒是萨迦搬出了寝殿，有种萨迦才是被扫地出门的既视感。
　　爱莎作为卢瓦尔神族的前任王后，她一直以一个活泼的形象著称，而且特别亲民，尤其在购物美容方面，可以说巴德里一半的服装和美容行业都是爱莎带动的。
　　但嘉兰每次见到的爱莎却都是文静的形象。
　　她喜欢在下午时候在花园里喝茶静坐，喜欢穿素色的衣服，棉麻的面料，就像此刻，爱莎拥有一头亮丽的橘色长发，这是一个张扬的颜色，但她将长发绾起在脑后，配上浅色的长裙，安静地坐在长椅里，闭目享受着这个暖人的冬日午后，让她更多了一分温婉。
　　最近发生的事似乎对她没有任何影响。
　　这与嘉兰记忆中的爱莎是有些有些格格不入。
　　似乎听到了响动，爱莎睁开眼，刺目的光线让她适应了一会儿才看清楚来人，她转瞬温和地笑了起来，朝嘉兰招招手，示意她过去。
　　嘉兰走近，爱莎让她坐下在自己身边：“你怎么来了？”
　　嘉兰想了想：
　　“——我要走了。”
　　金色的字体在半空中浮现。
　　看着那一行字，爱莎顿了顿，眼里有些失落。
　　这段时间以来，嘉兰和爱莎相处的很愉快，可能是时间的磨砺，磨去了爱莎的棱角，仔细想来，自己也是一样，她们两人的性格都是会容易被点燃的，就好比这件事，如果被离婚的是嘉兰，嘉兰一定会昏天黑地地大哭一场，而放在爱莎身上，她会去将那个男人砍成好几截丢去喂龙。
　　“你要走了？”爱莎问，“去哪里？回希勒部落？”
　　嘉兰点点头。
　　爱莎拉高嘉兰的衣袖，上面原本的那个印记已经消失不见：“你身上的限定解了？”
　　嘉兰点点头。
　　“埃吉尔给你解的？”
　　——“不，是陛下。”
　　爱莎理好嘉兰的衣袖，双手放回在膝上，看着明媚的光线落下在手上的光斑：“也好，希勒神族生活在巴德里总不是长久的事，会对身体有损伤，曾经我身边就有过……”爱莎转头问，“你还会回来吗？”
　　回来？回巴德里？
　　她回巴德里的目的就是为了萨迦，现在萨迦已经不止一次地表示不想看到她，让她离开。而且也只有随了那个“嘉兰”的心愿，施佳古尔才安全。
　　亚博说的对，“嘉兰”有那么多的破绽，萨迦怎么可能看不出来她是假的，但他还不是为了她说离婚就离婚了，和萨迦提及保护施佳古尔的话他那么满不在乎的表情……萨迦可能真的从没有多认真地喜欢过她，他要的只是安古拉，只要是和安古拉像的，谁都可以，不论那个人是不是嘉兰。
　　嘉兰摇摇头：
　　——“应该不会了。”
　　“是嘛。”爱莎吸了口气，又轻轻吐出，“我也打算离开这里了。”
　　离开这里？爱莎离开这里还能去哪里？
　　看出了嘉兰的疑惑，爱莎继续道：“我会去艾尔迪亚，带着埃吉尔一起。”
　　艾尔迪亚，巨人部落，埃吉尔和爱莎对那里一直都很排斥，怎么会想要去艾尔迪亚。
　　爱莎低头整理着自己长裙的边，动作轻柔细腻：“埃吉尔的身份一直遭受质疑，人们都怀疑他是不是萨迦的儿子——毕竟我有那么不堪的过去。埃吉尔到底是谁的孩子，我自己都不清楚，那时候马修战死，我被赛克斯□□，不久之后我就发现自己怀孕了……”爱莎一直低着头，嘉兰能从侧边看出她的表情说到此处，爱莎终于有些凝重的表情，接着，大颗的泪珠从她眼眶中滑落：“可笑的是，我都不知道那是谁的，假使我把孩子打掉的话……马修已经死了，如果是马修的，这是我活下去的最后一点希望。我去过艾尔迪亚，可没有被接纳，被赶了出来，然后遇到了萨迦，再后来赛克斯在战场上被雷电劈死，便是萨迦做的，那之后萨迦娶了我做王后，埃吉尔便成了他的儿子，成了卢瓦尔部落的王子。”
　　听完爱莎的话，嘉兰已经震惊地不能言语。
　　怎么会是这样，她设想过任何萨迦娶爱莎的原因，因为萨迦的背叛，因为爱莎的私欲，怎么会是这样……
　　“我说的这些话，你相信吗？”
　　嘉兰点点头。爱莎说的话，她一向不会质疑。
　　嘉兰伸出手指，微微轻颤，竟不知该写下点什么。
　　“你信就好，也不用安慰我。”爱莎道，她抬起头，轻呼出一口气，仿佛将所有过往都抛下一般，“我已经不需要谁来安慰了。”
　　嘉兰心疼地将爱莎搂进怀里，轻缓地抚摸她的背脊。
　　这些年，爱莎的遭遇，没有比她好。
　　她看到的是两人对自己的背叛，而往往事情没有表象那么简单。

　　——“既然艾尔迪亚这样对你，为什么还要回去？”
　　片刻过后，嘉兰写道。
　　“嘉兰回来了。”爱莎道，“萨迦……我总是欠她的，我做了这么过分的事，嘉兰肯定也不会原谅我，昨天克雷陛下来了，他已经老了，埃吉尔不止我的希望，还是艾尔迪亚的希望，他会继任王位，成为艾尔迪亚新的法王。”
　　——“你……就这样原谅了他们？你不怕被人非议吗？”
　　“这不是原谅，马修本就是巨人部落的，他应该也不想看到自己的部落衰败下去，我作为他的妻子应该为了他和他的部落战斗下去。我都是为了马修。”爱莎灿烂地笑道，“何况我受到的非议还少吗，早就已经习惯了。”
　　没想到爱莎和马修爱的这么深。当初爱莎兴奋地将两人结婚的请帖交给自己的时候，嘉兰还问过她，和马修在一起没多久，怎么这么着急结婚，毕竟神族的寿命那么长。
　　相爱有深浅，不问长短。

　　嘉兰和爱莎一起在花园的长椅上坐了很久，光线渐渐西斜。
　　嘉兰起身，与爱莎告别。
　　——“为什么选择现在离开？”
　　“我也不清楚为什么，你给我一种很熟悉的感觉，格雷陛下来找我，原本我还在犹豫的，但你既然要回希勒神族去，我想我也该离开这里了。”爱莎将耳边的一簇发拨至耳后，笑起来的时候光线将她的眼睛照得如宝石般好看，“贝拉，在你来到巴德里之前，我们有没有见过呢？”
　　嘉兰垂在身侧的手微微颤动，胸口跟着呼吸起伏了好几次。
　　碧蓝的天空中飞鸟飞过。
　　嘉兰终于扑上去，和爱莎拥抱在了一起。

　　走廊里，安柏来到萨迦身边，和他站在同一个视角透过窗户看了一眼花园里拥抱在一起的两人。
　　“听说贝拉准备离开。”安柏陈述道，“她打算离开好几次，这次不知是不是真的。”
　　萨迦拉上窗帘，隔绝了外面的光线：“她本来就不属于这里。”
　　“您的记忆既然已经恢复，为何还要将她往外推。”
　　安静的走廊里没有人，只隔着几米远站着如同雕塑般的银铠护卫，安柏的声音不大，仅仅只有萨迦能够听到。
　　萨迦对安柏的话没有多少波澜反应，安柏继续道：“她帮我整理图书，徒手搬起一叠通史的力气都没有，还有她身上不可去除的色斑，您不好奇她的遭遇？”
　　“是海格尔滋溶液。”萨迦闭目，深吸一口气，又粗重地吐出来，整个人失了精神般颓然。
　　“所以呢？您就这样打算将她赶回希勒神族去？”
　　萨迦水蓝色的眸子清清冷冷，他微微抬头仰望头顶的水晶灯，透明的晶体每个面折射着不同的光亮：
　　“回去希勒是对她最好的选择。”
　　“四十年前您是这样选的，现在还是这样。您觉得这是对她最好的选择，但她未必是这样想的。”岁月的痕迹已经爬上了安柏的面容，她低垂着眼轻叹了一声：“血统的问题一直侵扰着神族，当初艾尼奥尔陛下接纳您您就知道陛下的有心，相比您这样的打算，洛德殿下虽然结局并不美好至少过得如他所愿，如果陛下还在，他一定不会愿意看到……”
　　“父王的心愿我会替他完成。”萨迦打断了安柏的话，背过身去：
　　“我想一个人安静一会儿。”

　　随即不久后奎恩来到。
　　“做好了？”萨迦问。
　　奎恩犹豫着递上一支试管：“您确定要这么做？”
　　萨迦接过那支试管，里面装着透明的浅金色液体，浅浅地散发着光亮。
　　“你可以质疑我。”
　　萨迦神色淡漠，眼角只轻轻瞥了奎恩一眼，奎恩便单膝下跪道：“属下不敢。”

　　嘉兰回到住所，简单整理了一些东西。
　　衣物什么的，本来就都简单。
　　对了，还有一支模拟溶液……
　　那是从埃吉尔手上拿到的。
　　嘉兰从抽屉里翻出来，透明的玻璃试管装载着液体。

　　桌案正对的窗户大开着，窗外是静谧无声的街道，深蓝色的天幕阴郁着，空气很沉重。
　　巴德里已经进入了深夜。
　　夜风微凉，嘉兰拨出试管的塞子，仰头将里面的溶液一饮而尽。

　　巴德里皇宫。
　　寝宫。
　　萨迦从睡梦中惊醒过来。
　　“嘉兰！”他猛然起身，身上单薄的丝质睡衣已经汗湿。
　　两个侍女听到他的声音敲开门询问：“怎么了，陛下？”
　　萨迦单手撑着额头，微微喘了两口气，这才仿佛注意到自己身处的环境，刚才的一切都只是噩梦。
　　“没事。”说话的声音有点沙哑，他挥挥手让对方退下。
　　侍女应声离开，并带上寝宫的门。
　　“等等。”萨迦喊住，两个侍女回头，等候萨迦的吩咐，萨迦抬起眼来：“嘉兰呢？”
　　侍女道：“嘉兰小姐睡在在她的房间。”
　　顿了一顿，萨迦更正道：“贝拉……安娜呢？”
　　两个侍女互看一眼，其中一个回道：“她今天下午领取了通行证，应该已经离开了。”
　　萨迦没有声音和响动，以为说话的声音太轻所以对方没有听到，那个侍女准备再说一次的时候，正开着的阳台由外向内涌入一股冷风，几乎透明的窗幔被风抚起，随着冷风而入的是一点点莹白色的小点子。
　　其中一个侍女前去关上了阳台的门。
　　隔着透明的玻璃，外面纷纷扬扬开始落下一点点细细密密的点子。
　　萨迦有些干涩的嘴唇轻轻动了动：
　　“下雪了。”

　　嘉兰揭掉了面纱，脱下了手套，换下了深蓝色的厚重外套，穿上更加年轻的瑰红色蕾丝裙外面套上一件棕色的大衣，拎起小提箱，漫无目的地走在巴德里的街上。
　　盏盏路灯将街道点亮，长及臀部的银色长发自然卷曲地披散下来，一盏盏路灯将底下行走的人缓缓照亮，暗沉，照亮，暗沉……
　　曾经她也这样在深夜闲适地走在巴德里的街上，那时候她一边忙着海尼尔学院的课业一边赶着米莱尔安排的工作，往往做完以后已经是深夜，那时候很忙碌，也充实，回家的路上没有疲惫，甚至感觉格外轻松。
　　那时候所有的人都还在，洛德粘着米莱尔，马修一张扑克脸守护着叽叽喳喳的爱莎，工匠坊的小伙伴每天在‘黑心老板’的鞭策下完成超额的工作……
　　后来马修战死，米莱尔逝世，洛德消失，爱莎也将离开这块曾经一起生活的土地……
　　时间在流走，所有的一切早已过去这么久，只是心中有所执念的人不愿放手罢了。

　　静默地在孤寂的街上走了很久，仿佛是一场无声的告别。
　　感觉鼻尖有一丝凉意，嘉兰抬头。
　　点点莹白的点子由崇高的天际无声地旋转，飘落。
　　下雪了。

　　嘉兰行径的方向与巴德里皇宫背道而驰。大约是天太冷的缘故，也或是夜太深，街上没有行人。
　　一直到身后传来一声至远又异样的闷声，随即似有一股热浪由身后袭来。
　　嘉兰停住了脚步。
　　下意识转身。
　　身后高耸的巴德里皇宫仿佛一颗嵌在山顶的猩红宝石，片片雪花在瞬间被热浪翻涌着融化，熊熊的火焰在燃烧，整个皇宫一片火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