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江文学城
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4、第 4 章 ...

  •   后来,贺远靠着要饭来的钱,又向生怕自己污了家门的姨母那死乞白赖的讨来了娘过世时留下银镯子——娘唯一的嫁妆,去行里典当了去,当来了净身的银钱,入了宫。
      刚入宫头几年,他没有机会出宫,又因先帝不喜甜食,所以在宫里也从未见过这些市井玩意儿,再后来——他已经过了那个想着糖葫芦的年纪了。
      见贺远只摇头但沉默不语,沈知华想了一下,把仅剩一个糖球的糖葫芦递了出去:“贺公公不尝尝吗?”
      贺远没有动静,沈知华掰开贺远的手,把糖葫芦的棍儿塞在他手:“拿着罢,朕赏的,尝尝看。”
      贺远将糖球从棍上取下,宫里头炭火足,糖葫芦上的糖浆已经有些化了,微微发黏,贺远咬了一口——外头是甜的,里头是酸的,和小公子说的一样。又两口将剩下的山楂果儿吃了个干净,舔了舔沾着糖浆的手指头,跪下磕了个头——“谢皇上赏赐。”

      沈知华用完了晚膳,歇息了一会便来到书房批改奏折,贺远正在掌灯,沈知华到时书房已经映的灯火通明,贺远见皇上进来,又去将炭火盆端到离书桌最近的地方,取来一个黄铜炉身,盖子雕着五蝶捧寿的八角手炉,用火挑子挑了些炭火,撒了些熏香沫儿,旋紧盖子,塞进沈知华手里。
      沈知华抱着小手炉刚刚坐定,只听外面传来扑簌簌的声音,贺远将窗格开了条缝儿,看了出去,又将窗户缝仔细合上,回禀道:“皇上,又开始落雪了。”
      沈知华叹了口气,说道:“近几日北方雪灾的折子已经来了十几本,各个都是加急。。。梁知州一个人就奏了五本,说袁城暴雪,压塌了百十间房子,百姓无屋可避,让朕开国库赈灾。你说这雪,真能把房子压塌不成?”
      “皇上您打小就是宫里和亲王府里长大的,有所不知,穷人家的房子可比不得这金銮殿,都是些低矮的破砖瓦房,搭以茅草,聊以避寒罢了,这雪一旦下的大些,轻则屋内湿寒漏雪,重则房屋坍塌,若是夜里塌的——人也得压在下头没了性命。”贺远站在书桌前,边说边在心中数着奏折的本数——统共十二本。
      沈知华叹了口气,翻开最上边一本折子,刚看上一眼,便听见贺远说:“宫里落雪,景色可美得很,皇上可出去看了?”
      听他这么一说,沈知华便把折子放回去,懊恼道:“没呢,今日一整天都在构思雪景图,怎么也画不出神韵来,废了好几张纸了,到晚膳之前都没出过养心殿。”
      “皇上不妨听奴才一言,作画这事儿,奴才虽不精通,但也知道凡事说一个熟能生巧,画得多了,心里便有了景了。”
      听贺远这么一说,沈知华沉吟了一下,起身道:“贺公公说的有道理,朕再去画室练习练习。”
      贺远手下边磨墨边问道:“皇上,这折子不看了?”
      “你帮朕看看吧,有什么要紧的和朕说,不要紧的就放在那吧。”沈知华披了披风就往隔壁专门辟出的画室去,把看折子的事交给了贺远。
      “皇上,奏折的事奴才不敢插手,万一。。。”
      沈知华什么也没说,拢了手往画室去了,贺远来到书桌前,坐在金丝楠木椅上,拿起奏折来。
      三本奏雪灾的,四本请安折子。。。翻到倒数第二本,果然有安如的折子。
      贺远打开它,上面参贺远宦官专权,干涉朝政,染指军权,污蔑忠臣,罪状直列了十几条,贺远看着这些字,仿佛都能看见安如那耿直的脸在据理力争的样子,觉得可笑极了,便低声笑起来,笑够了,把折子撕成几份,就着蜡烛点了,看着折子着起火来,就放进脚边的炭火盆里。火盆里起了些黑烟,不多时折子就烧了个干净。
      翻开最后一本折子,又是个请安折子——新皇登基,大臣们各个都想表忠心,让皇上眼熟自己,好让自己仕途顺遂,他们怎么都没想到,这些折子却大都不会被皇上看到。
      贺远挑出了那三本要求赈灾的折子放在桌子正中,把剩下的几本放在桌角,走到书房门口,打算去寻沈知华回来,刚踏入画室,就看到沈知华坐在桌边,头低低垂着,一动不动。
      贺远唤了一声,沈知华仍旧没有动静,贺远还当他是看的入迷了,于是轻轻走过去一看,沈知华竟然坐在这睡着了,蹩着眉头,浓黑的睫毛仿佛合欢花一般,微微颤动着,睡的似乎不太安稳。
      “皇上,皇上——”贺远又连唤几声,沈知华没有醒,贺远只好伸手去抱,刚触到沈知华的脸,指尖就觉着有些滚烫。
      天寒,刚刚登基琐事繁多,压力又大,现下怕是发烧了。
      贺远赶忙进屋取了自己的披风搭在沈知华身上,细细掖了掖领口,生怕灌了风进去,到了连廊转弯处,低声吩咐侍卫去将御医宣到皇上寝宫去,又让小太监去书房里灭了灯火和炭火盆,然后折返回来,抱起沈知华就往养心殿走。
      当啷一声,沈知华袖子里揣的八角小手炉掉在地上,撒了些熏香沫儿出来。

      到了寝宫,贺远取了沈知华身上的披风,将他身上的衣服剥净了,仅留下一层白丝亵衣,然后托着沈知华的头,轻轻放在床上,将锦被盖了掖好。沈知华脸上身上滚烫,手脚却是凉的,贺远又差小太监烧了热水,灌了个汤婆子,包了层帕巾,放在沈知华脚边。
      不多时,柳太医便顶着风雪来了,风雪太大,柳太医纵是打了伞,身上也撒了层薄薄积雪,进了门刚想往皇上床边来,被贺远拦住了:“柳太医刚从外头来,风雪寒气重,把身上雪掸了再去,免得寒气渡给了皇上。”
      “还是贺公公想的周到,真真是皇上身边伺候的人,凡事都能替圣上着想啊。”柳太医站在门口,一边拍着身上的积雪,一边不忘说说贺远的好话。
      拍净了积雪,柳太医跪在榻前,将沈知华的手从被子里拿出来,仔细把了脉象,又将沈知华的手放了回去,说道:“风寒所致,没什么大碍,下官给开副汤药,喝个三日,再静养一周应该就能好了。”
      柳太医坐在桌边,写了副方子,唤了个小太监吩咐去把药熬上,对贺远说:“皇上这烧起的急,得把体温降了去,贺公公今日受累,皇上喝了药后,需每个时辰用温水擦拭额头以及手脚降温,直到明日早上。”
      “知道了,谢柳太医。”贺远起身说道:“柳太医慢走,恕贺某不远送了。”
      “是、是、不劳贺公公大驾,下官告退。”

      柳太医走了不多会,汤药便熬好了端了上来,棕黑色的汤药冒着热气,阵阵苦味飘了上来,贺远皱了眉头:“这么苦,皇上定不愿意喝。”小太监看见贺远眉头紧皱,吓得跪在地上:“回贺大人,这汤药都是按着柳太医的方子煎的,良药苦口啊。”
      “行了,起来吧,再苦也得喝了不是,这里有我侍候着,你去烧了开水——记得每个时辰烧一次,再准备几条汗巾帕子来,把门关上,别让寒气进来了。”

      贺远跪坐在榻前,唤道:“皇上,皇上,把药喝了罢,喝了药再睡。”
      沈知华听见动静,迷迷糊糊的睁了眼睛,见是贺远,翻了个身,便不再动了,似乎是又睡着了。贺远只好伸手揽着他的腰,将沈知华捞了起来。沈知华年岁小,身子清瘦,腰一手便能揽过来,又因身子不适,一被贺远捞起来便软软的靠在了贺远胸口,此时微微发着汗,带了些热气。贺远拽了个金丝绣花枕头放在他腰后,将他上半身靠在了床榻上,又把锦被往上拢了拢,一直掖到他的脖子跟前。
      贺远去桌前取了汤药,回到榻前,用汤匙舀了浅浅一勺,吹了吹,送到沈知华嘴边。
      “呜。。。不要。。。”闻到苦味的沈知华有些清醒,挣扎着睁开了眼睛,把头摆的如同只拨浪鼓。
      “皇上,喝了病才能好,来,张嘴。”贺远耐着性子劝着,又将汤匙送了过去,虽是语气好声好气,手上却有些强硬的把汤匙往他嘴里塞。
      “朕不要!”沈知华尝到了苦味,使劲提了力气,把手从被子里伸了出来,将贺远的手往外推,一汤匙子药全撒在了贺远衣服上。
      贺远叹了口气,将桌子拖到了床边,把汤药碗放了下去,重重的将白瓷汤匙扔在桌上,换了个姿势,左手从沈知华脑后绕过去,手腕扣住沈知华的脖子,手指掐住了他的下巴,然后用力一捏,迫使沈知华张开了嘴,右手去桌上取了汤碗,直接拿着碗往沈知华的嘴里灌。
      “呜。。。咳咳。。。”沈知华被灌的直咳嗽,可刚刚推贺远那一下已经用尽了力气,只把脸涨的通红也没再动弹。
      一碗汤药终于见底,贺远松了手,取了桌上的帕子,将沈知华嘴边的汤药擦净,又把自己身上撒的汤药擦了擦,将帕子扔在地上,对沈知华说:“奴才罪该万死,请皇上降罪。”
      沈知华嘴里发苦,头脑昏昏沉沉,身上疼的骨头都酥了,哪还有余力再管贺远说了什么,摆摆手,又顺着枕头滑了下去,没了动静。

  • 昵称:
  • 评分: 2分|鲜花一捧 1分|一朵小花 0分|交流灌水 0分|别字捉虫 -1分|一块小砖 -2分|砖头一堆
  • 内容:
  •             注:1.评论时输入br/即可换行分段。
  •                 2.发布负分评论消耗的月石并不会给作者。
  •             查看评论规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