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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7、婚礼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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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日牛马鸣,新妇入青庐。
芝兰茂千载,琴瑟乐百年。
叶限一袭嫁衣绯红,珠钗环翠,以蒲团掩面,乘轿离开这个居住了二月余的小院儿,身后是红妆十里。
袁耽身着黑底红纹婚服,高头大马,驾马而行,叶限偷偷将蒲团移到眼睛下,目光穿过人群,还能看到他宽阔挺拔的背影。
高门大户的婚礼并没有那么常见,街上的百姓都围在路旁,人头攒动,争着看新娘子。
耳边鞭炮乐鸣,人群相贺,一路经过,都是热闹的景象。
叶限一时之间竟然有些恍惚,她太久没有出现在这么多人前,从前在青州,无论是踏青祭祀,还是围猎集会,父亲总会是带着她,一路人群喧嚣,向她致意,她早便习惯了,但是这么多年来,她一直身居内宅,那么多人的目光,她早便不曾经受了。
郑府处在洛阳的繁华地带,四周都是房屋,实在没法秉承古礼,搭建青庐,但好在,现在大家都不守古礼了。
这一路举着团蒲遮面,手都快抬不起来了,现在唯有她一人,只将手中的团蒲随手一扔,不去管它。
新妇人的任务很简单,行过礼后就被带到新房,然后端坐桌前,等着新郎的到来,外间歌舞喧嚣,饮酒作乐,都是与她没有关系的,唯有这一方红烛为伴。
烛火摇曳,映照着身上鲜红的的让人刺目的嫁衣,叶限的心里突然升腾起一种奇异的感觉。
她嫁人了。
她嫁人了?
在此之前,对于嫁人,她甚至没有什么概念,现在独居一室,对于这个词,她竟然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观感。
想起前几月种种,总觉得恍如隔世,像做了一场梦一样,三月至今,未足半年,但却像是过了数十年。
我嫁人了,这句话似乎盘旋在她的心头。
我嫁人了,父亲,兄长,你们在天之灵,千万不要怪阿限。
她的心里突然涌上一股酸涩,那是从未有过的委屈,即使当初辗转多地,受尽心酸,也没有这般委屈,就好像前些日子没有感觉到的委屈一股脑儿地全部涌了上来,尤其是一想到父兄,这股委屈和酸涩更为明显。
眼眶逐渐模糊,她拿锦帕细细地擦去眼眶中源源不断的泪水,害怕弄脏了妆容。
“哟,新妇子怎么在哭呢?”
一个娇俏的声音传来,叶限下意识地抹了一把泪,然后慌乱地摸索那把不知道被自己扔去哪儿的蒲团。
突然,那把蒲团横亘在自己眼前,叶限惊愕,抬头看去,只见一妆容精致的中年女子,手中拿着那把蒲团,递到自己眼前,再往后看,只见阿照站在门口,手足无措。
叶限接过蒲团,冲阿照使了个眼色,阿照会意退下,关上了门。
女子自如地坐到叶限对面,她这才看清楚女子的模样,她穿着华丽,妆容明艳,骨子里透出的风韵告诉叶限她应该四十余岁,可她肌肤胜雪,看上去不过三十出头。
叶限的记忆里是没有这样一个女子的,而且看上去他也不似平常官宦人家的夫人,官员崇尚品德,讲究信德俭礼,世家大族,更是看不上金玉之物,以至于叶限很少能见到像面前这个女子一般打扮的夫人。
女子看着叶限一脸沉静的模样,啧啧叹道:“你同你父亲长得真像!”
她同父亲长得像她是知道的,从小就知道,这也是为什么她在青州声明好的另一个原因,她长的同富有盛名的父亲长得很像,而两个兄长据说更像母亲一些。
只是,她怎么提起自己的父亲?莫非是父亲旧识?只是,看她这个样子,极尽奢华,父亲会同她交往?
“是,”叶限答道,“大家都说我同父亲颇为相似。”
看着叶限眼睛里的疑惑,她不等叶限发问就解释道:“我是阳朝公主。”
阳朝公主其人,叶限还是听说过几分,她是大汉最出名的公主,当然,出名的原因却不是什么好事。
阳朝公主是先帝的亲妹,也是当今陛下的姑母,传闻她穷奢极欲,极尽奢华,贪好享乐,先帝在时不仅不加以管束,反而加以纵容。又说她喜欢美色,府中美童面首无数,还未成亲时便是如此,据说她与驸马关系不好,常年不见一面,只与府中面首玩乐,当年大婚之时,先帝怕她临阵脱逃,有损颜面,特意派了仆从守在门口,却没想到她竟然翻窗跑去私会情人,还有人说,公主夜御数男,还有人说公主的公子长的不像驸马,公子是尖下巴,驸马是方脸,公子生了双杏眼,驸马却是丹凤眼……街头巷尾,似乎人人都能讲出几句公主的闲话。
“公主可认识家父?”叶限问道。
“数面之缘,点头之交罢了。”阳朝随意地答道。
叶限不相信,仅点头之交用得着闯洞房来看看她么?
阳朝突然伸手轻抚叶限的脸,碍于她的身份,叶限避无可避,阳朝说道:“早就听说你同你父亲长得很像,确实是像,真的很像。”
阳朝收回了手,叹了一口气,感叹地说道:“当年洛阳一别,竟然都已二十余载,岁月无情呐!”
叶限一下不知道该怎么接话,二十年前父亲在洛阳的事,连她大兄都还未出生,她更是一无所知了,当然,她也没有给叶限接话的机会。
阳朝的神色夹杂对往事的怀念:“当日你父亲离开洛阳,我一路送他到城门之外呢!”
想起记忆中那个身姿挺拔,衣袂翩翩的背影,斯人纵马而去,一骑绝尘,便成永别。
“岁月无情啊!”
叶限猜测或许阳朝公主是在外间吃醉了酒,不然怎会凭生如此多的感叹。
阳朝看着叶限的脸,展颜一笑:“哦,对了,你父亲是八月二十三离开洛阳的。”
“公主记性真好。”叶限敷衍道。
“也不是我记性好,”阳朝说道,“只是我那天刚好成亲罢了,因而记得清楚些。”
叶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