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行》岳十九

64、第64 章

　　几个女孩子相互交谈，采薇听到除了一个是被父母卖掉的，其他多是骗来的，心头一紧。她虽然和母亲在山中清苦度日，却生活平和安乐，从没想到世上还有这样的事。

　　女孩们正在小声哭泣，车帘忽被掀开，三角眼恶狠狠地道：“再哭，再哭今天就是你们的死期！”

　　女孩子吓得只剩了抽噎。

　　采薇因是个“哑巴”，便坐在角落里，静静地打量着众人和路上经过的村镇，一声不吭。

　　如此，又行了大半日，三角眼扔进来几件农家的旧衣服，厉声道：“快换上！”

　　等女孩子们换好衣服，马车又行了小半个时辰，到了一个渡口。

　　早有一个脸上有疤的壮年男子走来，看了眼车上的众女孩，冲三角眼道：“这次货不错。”

　　三角眼赶女孩们下了车，上了一艘船。遇上渡口官兵检查，三角眼说是买的仆从，便顺利开船了。

　　车上原本有个女孩子一直不作声，此时见船开了，压抑许久的泪水止不住流了下来。

　　一个还带着一团稚气的小姑娘见采薇一直不哭不闹，好奇地问：“姐姐，你不害怕吗？”

　　采薇点点头，又指了指自己的嘴，呜呀了几声。

　　“听说他们要把我们卖到扬州去。咱们这里离扬州那么远，以后再也见不到爹娘了！”

　　“哼，还想着见爹娘，有命活着就不错了。”一个年龄大些的，叫春花的冷冷道。

　　“春花姐姐，他们要把我们卖到那些贵人家做侍女吗？”一团稚气的艾草道。

　　“侍女？想得美。”春花冷声冷气，看了众人一眼，“你们没听过扬州瘦马吗？不过我们年纪大些，只怕要卖给那些倡家侍候瘦马。”

　　“瘦马？”艾草道，“什么是瘦马？干嘛要我们侍候？”

　　采薇隐隐猜出瘦马是什么，但没有出声。除了春花，其他人与艾草一样是什么都不懂的小姑娘。

　　春花大概觉得说了也白说，闭着眼靠着船舱不吱声了。

　　船舱里又热又沉闷。

　　三角眼为防止这些女孩子们逃跑，把他们关在船底，吃喝拉洒俱在一处，暗无天日。没过几天，艾草和上船时才哭泣的那个姑娘生病发起了高烧。

　　“姐姐，我叫玉珠，我姓崔，我父亲是礼部侍郎崔珙，若有一日有人寻来，请姐姐为我昭冤。”叫崔玉珠的姑娘因这几日得了采薇的照料，拉着采薇的手恳求道。

　　说罢，崔玉珠咬破手指，撕下一片衣襟，用尽力气写下血书，交到采薇的怀里。

　　采薇点点头，把血书贴身放好。

　　不久，三角眼得知崔玉珠和艾草得了病，把人扛出了舱外。

　　晚上待大家都昏睡过去，采薇悄悄出了船舱，她有些担心崔玉珠和艾草。

　　她沿着船舱找人，却发现一个安了栅栏的舱室还关押了一二十个像她们一样的少女。另一间小的舱室好像是几个十来岁的少年。

　　采薇想起辛酉交待她的话，按捺住愤怒，慢慢沿着船舷寻找。

　　正当她焦急时，忽听到里面一个人道：“这两人不成了，扔下去吧。”

　　“奶奶的！”有人气急败坏道，“这都快到了，却不成了，白白让老子辛苦了这么久。哎，这细皮嫩肉的，还是大家闺秀呢，没想到会这样吧？既然快死了，让你尝尝男人的滋味，也不枉老子辛苦这一遭。”

　　“大哥，还有我！”后面有人跟着道。

　　“不怕死人啊！”前面的人阴笑道，“小心到了阴间不放过你。”

　　“我们做的事还怕到地狱吗？要是有因果报应，早就死千回了。”后面的人不以为然，“这小妞兄弟我早就看得心痒了，要不是上次那个因被我们破了瓜，卖不了好价钱，兄弟早就忍不住了。大哥，你吃肉让兄弟们喝点汤撒。”

　　采薇听到此，再也忍不住，也顾不得辛酉的叮嘱，一脚踢开了门。

　　她抢过冲过来那人手中的刀，一刀一个，连砍了三人，见三角眼往边上逃，挥刀在刺他腿上，血流如注，然后指着地上人事不省的崔玉珠和艾草道：“把她们抬到好的舱室去。”

　　三角眼见是采薇，大吃一惊，但见是一个小姑娘，原先的怯意顿去，捂住受伤的腿冲后面闻讯而来的人招了招手。

　　一路行来，采薇从来没有如此的激愤，她一刀削去三角眼的右手，在三角眼的鬼哭狼嚎中，对后面想上来砍她的人道：“想死的往前走！”

　　船上的人一哄而上，但哪是采薇的对手？没几下便横七竖八地趴在地上哎哟起来。

　　众人没曾想遇到个厉害角色，赶紧把崔玉珠和艾草抬出来，放到甲板上。

　　“把船上的大夫请来，若她们不行了，你们就得陪葬！”采薇道。

　　大夫来后，给崔玉珠和艾草灌了药，让人抬到干净的舱室。

　　此时，天慢慢亮了，三角眼受了重伤，躺在舱室一角，其余的人看着采薇各有所思。

　　忽然，前面的男子趁采薇不注意，冲上来抱住她的腰，要往水里跳。

　　采薇一掌掀开男子，一刀劈进滚滚的河水里，指着下面的人道：“谁是领头的？”

　　“领头的已经逃了。”一个年轻的十八九岁的男子道，“姑娘，小的是第一次上船，是被逼的啊，求姑娘放过小的。”

　　“逃了？那你们可知这船要到哪里去？”

　　几人面面相觑：“可能是要到扬州去。不过，也可能在半路上就停了。这得看买家在哪儿。上一次是在江陵交的货。”

　　采薇看问不出个什么来，只好来问三角眼。

　　采薇虽然心底良善，可最近的日子让她很快掌握了如何对付坏人，她用刀在三角眼的左臂上轻轻一划：“好好说，要是一句话有假，小心活不到下船！”

　　“姑娘，我们也是拿钱办事，那边让我们只送美貌的姑娘去，也有长得漂亮的男孩，每次到了渡口，他们把人领走，我就回了。别的人小的没接触过啊。”三角眼哆嗦道。

　　“没接触过总听说过吧？”

　　“让小的想想。啊……小的说，小的说。听说那人姓杨，家住扬州城，是个大财主，家里有贵人，就是宫里的皇上知道了，也动不得呢。别的，别的，小的真不知道了。”

　　“这船到了扬州，有人接吗？”

　　“最近风声有些紧，上面说不用到扬州，到了淮州就成。”

　　本来要放走船上被抓的人，可这些人都是十来岁几乎从未出过远门的孩子，现在离家数百里，一路上挨打受骂，早被吓得战战兢兢，就是回去，也不知怎么走。

　　采薇无法，只好交待众人，让船按原先的路程行驶。

　　大概是因为空气干净，食物也好了许多，生病的艾草身体强壮，最早醒过来，崔玉珠也好了许多。

　　船又行了大半日，到了渡口，有人要乘船，采薇见是谷满仓装扮成的行人，心下一喜，让人上了船。

　　谷满仓上船后小声道：“楼少主就在后面的船上，夫人请放心。船到目的后，再行动。”

　　采薇点点头：“殿下呢？”

　　“殿下回了京城。”谷满仓道，“夫人不用担心。”

　　采薇以为辛酉被救了出去，放下心，开始想接下来怎么办。

　　第二日，船到了淮州，有个中年妇人上了船。

　　三角眼哭泣着道：“路上遇到劫匪，老大跳水了，小人幸亏死拼，才顺利到达这里。”

　　妇人看了看三角眼身上的伤，又瞅了眼后面的几个女子：“只有这几个？”

　　“回夫人，这几个是最好的，被我们锁在舱底，劫匪来时才没有逃出去。夫人看看如何，若相中了，给点儿路费。若不行，我们再领回去。”

　　妇人近前，把采薇的手抓起来一看，皱眉道：“这手也太粗了些。”采薇经常使剑，因此手掌上有层薄茧。

　　“夫人，要是千金小姐也不好来我们这里啊。”三角眼腆着笑。

　　妇人不理，又径直走到崔玉珠跟前，抓起手，撸起袖子前后看了一番道：“这个看起来倒是个娇养的。”

　　又指了指那个叫春花的近前，摸了摸脸盘，点点头：“你这次带的货虽不多，质量倒还成，辛苦了。”

　　说完，妇人扔给三角眼一袋银子，让采薇三个跟着下了船。

　　采薇原先打算一个人去深入敌营。但楼慕白道若只有她一个人，对方很可能不相信。崔玉珠因感激路上采薇的相助，又对采薇的武功佩服至极，便主动提出陪她。春花因是父母卖的，不愿回家，便也愿意跟着采薇。

　　剩下的人年龄要么太小，要么胆子太弱，问询过后，采薇便让他们上了后面楼慕白的船，再由楼慕白着人送他们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