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行》岳十九

6、第6 章

　　“哎哟，好冷！”河里的辛酉骂了一声，匆匆洗完爬了上来。

　　上了岸，辛酉看采薇背朝着他，不知在看什么。三月的天，白天虽然阳光照在身上很热，但晚上的河水，又加上冷风，即使辛酉受冻挨饿惯了，这次也被冻得有些发僵。

　　他冷得哆嗦，也没多想，对傻愣着的采薇叫了一声，一边穿衣一边往山洞里跑。

　　在火边烤了半天，辛酉缓过气来，笑道：“真是的，我们瞎讲究什么！只有那些富人才天天泡热水澡呢。这河水把我快冻坏了。”

　　采薇怕辛酉冻着了，忙从包裹里拿出两块姜片递过去：“大哥，你嚼些这个，就不冷了。”

　　辛酉也不接，张口咬到了嘴里。采薇本来脸红了，可这两天相处下来，也知道辛酉大大咧咧的，也就不在乎这些细枝末节了。

　　辛酉嚼着姜片，又就着采薇的手喝了几口热茶，舒服了许多，本想明天再穿新衣服，此时洗了澡，只觉得从未有的清爽，再闻那旧衣，实在上不了身，便把新买的粗布衣套在身上。

　　他活了十五年，还是第一次穿没有补丁的新衣，高兴得摸着衣服上粗粗的纹路，一边笑一边问采薇：“大哥穿这衣服好看不？”

　　“好看。”采薇道。

　　辛酉心满意足地摸摸裤脚，拽拽衣袖，别提有多高兴了。

　　等他终于欣赏够自己的新衣，一抬头，见采薇坐在对面。原本湿湿的头发映着火堆，已快烤干了。如瀑的黑发映着红润的脸庞，还有那丰润的红唇，水光潋滟的双眼，像……像谁呢？

　　“二弟，你咋像怡红楼的小倌儿？要是我不知道，还以为你是个女的呢。”辛酉终于想起来采薇像谁了。

　　“小倌儿，什么是小倌儿？”采薇问。

　　“呃，就是很好看的男人。就是有点儿女相。”辛酉忽然想起那小倌儿不是什么好说法，对男人来说是奇耻大辱。他这样说二弟，不是间接骂自己吗？哪个男人愿意找个小倌儿做兄弟？

　　辛酉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忙道：“二弟，我胡扯的，你别当真。就是，我就是忽然发现你长得好看。好了，快睡吧。”

　　采薇本来想，如果辛酉发现自己是女孩子，那就承认好了。自从母亲走后，现在最亲密的人就是辛酉。她已经在土地大仙前认了辛酉作兄长了。虽然母亲叮嘱在未找到舅舅前，不能说自己是女生，但要是辛酉认出来，也不算违背母亲的遗愿。

　　只是辛酉像做错了什么事似的，钻进被窝里直接睡了。

　　采薇感情懵懂，她在山村里生活，简单朴实，又只有一个寡母，因此对辛酉的反常没有多想。

　　可辛酉呢，他十五岁了，什么三教九流的地方没去过？他刚才看到二弟长发披肩、粉面桃腮的样子，忽然想上去亲一口。他为自己的想法吓怕了，赶紧钻进被窝蒙住头。

　　难道是因为只有二弟对他好，他所以连他的人也想霸占？只让他一个人对自己好？

　　辛酉在被窝里扇了自己一耳光：天下对自己好的人只有这一个，你却有那样龌龊的心思！还怎么当大哥的！

　　他在背窝里一动不动地盯着山洞顶上的石块盯了半天，看采薇睡了，才放心睡了过去。

　　采薇正睡得香甜，忽然听到脚步声，她一人在野外独自行了大半个月，知道该怎么应对。当下起身，跑到洞门口往外一望，只见远处的地面上，一高一矮两个黑影正朝这边走来。

　　辛酉睡觉自来警醒，看采薇起来，问道：“怎么了？”

　　“有人来了。”采薇指指外面。

　　“咱们这山洞隐秘，他们不一定能发现，不过咱们得收拾得像没人一样。”辛酉朝外望了一眼，迅速穿上挂在洞口的外衣，“一会儿他们要是来了，你听我的行事。”

　　“大哥，大灰和大白还在外面。”采薇道。

　　辛酉要吐血了，这时候想什么驴？那两个人一看就不是瘦子和泼皮之属。辛酉虽然不会武功，但也看出两人走路时下盘沉稳，脚步有力，是练家子。

　　他担心采薇打不过两个人。

　　“我是大哥，你得听我的。”辛酉道，“你要是打不过他们，不光咱们的驴，还有咱们的人都得没命！”

　　采薇听辛酉说的有道理，她虽然剑法不错，可只在山里得过母亲的指点，从未与外面的人交手过，一路行来她又小心翼翼，除了找驴和钱袋时，遇到瘦子和几个泼皮，还没机会与会武艺的人交手过。

　　“咱们现在把洞口堵住。他们没发现我们就罢了，如果他们发现了，你要听我的话行事。”辛酉道。

　　采薇点点头。

　　看着洞门口的两头灰驴，辛酉本想放了，可今晚的月亮出奇的亮，如果灰驴的动静引起那两人的注意，反而得不偿失。

　　转头见采薇企求的眼神，辛酉道：“把大灰和大白牵进来吧。”

　　采薇一听，高兴得赶忙把两头灰驴牵进来，二人随之用乱石和干材把洞口掩了起来。

　　“你不会不杀生吧？”辛酉边搬石头边问。

　　采薇听出辛酉的揶揄，郑重道：“人为刀俎，我为鱼肉，我当然不会让别人杀了我们。”

　　辛酉翻了个白眼，什么刀俎鱼肉的，听不懂！他当大哥的又不能问，白白显得自己不如小弟。不过最后那句让他放了心。

　　二人刚把洞口伪装成天然的样子，就听见声音近了。

　　“你说那小子的话真吗？”矮个子道。

　　“真真假假。但这些人不会无端说那样的话。我们就当是真。”高个子道。

　　“要我说，陈王安静这么久了，咋忽然有了这样的决心？”

　　“皇帝无子，陈王和汝阳王是皇帝的亲兄弟，有这样的心思很正常。再过两年，陈王就年过半百了，要是还不动手，只怕看不到那一天了。”

　　“汝阳王有一二十个儿子。而陈王只有两个，即使坐上了那个位置，只怕也坐不久。世子体弱，次子年少，又不是嫡出，支持二人的各有阵营。陈王对两个儿子的态度又不明确，咱们虽然跟着陈王，可万一将来二子争峰，波及他人，还是要早作打算的好。”

　　“说得正是。这也是庄主这次让我们出来的原因。”那人低低道了一句什么，“这里有个高坡，坐下休息会儿。”

　　听着外面的脚步声在头顶停了，两人在山洞上面歇了下来，辛酉和采薇屏起呼吸，连大气都不敢出。

　　不知过了多久，只听上面一个人道：“好了，走吧。”

　　终于，脚步声渐渐远去，辛酉和采薇禁不住心一松，坐到了地上。辛酉只觉触手滑腻，低头，原来是自己刚才紧张，不知何时抓住了采薇的手臂。

　　“长得女相，这皮肤也滑腻得紧。”辛酉想起睡觉前采薇的样子，忙丢开了手。

　　黑暗中，采薇不知发生了何事，见辛酉忽然抓住自己的手又忽然丢开，好脾气地问道：“大哥，怎么啦？”

　　“没事。”辛酉有些尴尬，摸到毡毯旁正要躺下，却不小心脚伸得太长，踢到了里面的大灰驴。大灰喷着气，朝辛酉还了一脚。辛酉想畜生也敢欺负我？起来又踢了大灰一脚，大灰在采薇的安抚下没有还手，却嘶叫了一声表示不平。结果，一只驴子叫，另一只驴子也叫了起来。两只驴子像比赛似的，踢着地，狂叫起来。

　　“妈的！”辛酉欲哭无泪，对采薇道，“二弟，你快出去，躲到洞口。一会儿，万一那两个人听到声音回来，我在里面周旋，你见机行事。”

　　“大哥，你不会武功，还是你出去。”

　　“我就是跑，也跑不远。听我的。我是大哥！”辛酉吼道。

　　采薇听到那两人的脚步声近了，知道此时不是两人争执的时候，忙道了声“小心”，
　　钻出山洞，藏到山洞口的阴影中。

　　一高一矮两个人走了没多远，忽然听到身后驴的嘶叫声，高个子道：“走，回去看看。”

　　二人刚转回刚才歇息的地方，听到声音从下面传来，道：“没想到下面还有个山洞。咱们说了那么多话，只怕被人听了去。”

　　矮个子举手朝脖子做了个杀的动作，二人心里有数，一左一右从山坡上下来，悄悄朝山洞移过去。

　　谁知刚走到入洞口的平地上，两只驴子从山洞里面先后窜了出来。

　　高个子不妨，差点儿被前面的大灰驴踩到。

　　矮个子眼尖，看到山洞里面有光，道：“有人！”

　　刚说完，只见一个十五六岁的小子哭喊着往外跑：“我的驴，我的驴！”

　　高个子一步跃到洞口，堵住了辛酉的去路。

　　“刚那是你的驴？”高个子把辛酉逼近山洞。

　　“两位大爷。”辛酉一脸惊吓，“小的是去往叶城贩驴的，可刚才不知为什么，它们忽然叫了起来。小的起来还没看清楚，它们就跑了出去。一分钱没赚到，还把驴丢了，回去东家不得把我杀了！”

　　辛酉一把鼻涕一把泪，捶胸顿足，说得无比可怜。

　　“你在这里呆多久了？”矮个子问。

　　“我是大张村的。我在留县跟着东家贩牲口。东家信得过我，所以让我一个人……”

　　“废话少说！”高个子道，“我问你！你在这里呆多久了？”

　　“这里？”辛酉指着山洞，看两个人的眼睛在火堆上瞄，知道瞒不过去，便道，“昨晚上不凑巧，我走到河边捉了条鱼吃，看到这里有个山洞，所以就在这儿歇下了。”

　　“你昨晚上听到什么动静没有？”

　　“动静？”辛酉沉思了半天，“我好像听到狼叫声，别的就不知道了。”

　　高个子看了矮个子一眼，矮个子明白，对辛酉招手道：“小伙子，你过来。我们路过此地，惊扰了你的驴，害得你的驴跑了，这是我们赔你的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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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一听到二弟，为什么不先想到刘关张三兄弟，先想到二师弟猪八戒呢？有没有和作者一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