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行录》云海流心

6、嫁衣之五

　　对于紫茵的反应，方奕有些疑惑，他以为，紫茵应该是欢喜的，可是却在她的脸上找不到半分的高兴。但很快方奕就忘却了疑惑，因为站在眼前的紫茵实在是太美了，那袭婚纱虽然本来就是为了她而设计，却没想到，真正穿在紫茵的身上，效果还要强出千万倍。
　　“紫茵，真是太漂亮了。”方奕走上前，深情地望着紫茵，“这件衣服，是年底婚纱发布会的压轴，到时候，希望你能穿着这件婚纱，做我的新娘。”
　　“你说什么？”紫茵反问。
　　方奕以为她没有听明白，轻柔的再次开口：“嫁给我吧，紫茵。”
　　他的深情表白，并没有得到预想中的回答，或者说，紫茵根本就没有回答。她只是站在那里，双手紧握，唇边牵起一抹冷笑。渐渐的，那笑容在她脸上扩大，在月光的笼罩下，她的脸由苍白转为青灰色。
　　“新娘？哈哈——”
　　随着她尖锐地笑声，工作室的门窗“砰”的一声全部打开，冷风呼呼地冒了进来，吹乱白纱的裙角，吹得紫茵的长发直向上飘动着。那青色的脸，衬着凄厉的目光，在这安静的夜里，带着一种几乎令人窒息的压迫，格外的触目惊心。

　　方奕像生根般钉在原地，恐惧自心地渐渐扩散蔓延开来。这不是他所熟悉的紫茵，记忆中，在助理说明照片上那嫁衣来历的时候，他恍惚中曾见过一次，但他还以为，那一切都只是自己的错觉。
　　“你又要娶我吗？又想像上次一样？”
　　紫茵的双眼越瞪越大，紧紧盯着方奕，凄厉的目光中充满仇恨。她指着自己的胸口，方奕惊恐的看着，紫茵的心脏处渐渐变成一个黑洞，鲜红的血正不断地涌出，片刻便染红了她身上的白纱。
　　“你不记得了？”紫茵忽然尖笑，“是你，就是你啊，我深爱的表哥，我满心欢喜的与你拜天地，可等来的是什么呢？你要的，只是我家的财产，甚至为了和你喜欢的女人双宿双飞，竟然在新婚之夜，用匕首刺进了我的心口。”
　　一声如泣如诉的叫声后，紫茵的身体凌空而起，向方奕飞身扑来。那细长的手紧紧扼住方奕的脖子，那强烈的窒息感，一如他每晚的梦境。只不过此刻，那每次如幽灵般缠住他的白色影子，如今变成紫茵扭曲的脸孔清晰地呈现在眼前。
　　“表哥，你好狠的心呐！”
　　紫茵尖利的指甲划破方奕的脖子，丝丝血迹渗了出来，方奕的意识渐渐变得有些恍惚起来。出现在他眼前的紫茵，仿佛一身大红的凤冠霞披，坐在烛火摇曳的床头，门被推开，身着红袍的男子走了进来，而那脸竟与自己长得一模一样。镜头转换处，紫茵的一脸娇羞换成了惊恐，男子手中的匕首毫不留情地没入了紫茵的胸前，鲜血在大红的嫁衣上渲染开来，仿佛在嘲笑这喜庆的颜色。
　　“好了，就到此结束吧。”
　　一个柔软悦耳的女声传来，方奕感到脖子上的压迫感瞬间消失了。紫茵被弹开来，眼中仍闪动着不甘。循声望去，一个身着红色旗袍的女子，从角落的阴影处走了出来，手中拿着的，正是那张本应帖在资料板上的照片。
　　“紫茵，不要让仇恨蒙蔽了你的眼睛，看清楚，你恨的人已经投胎转世，你恨了他几百年，也该放下了。”
　　紫茵似乎听不进云心的话，又转身向她扑去。云心手中的照片，忽然燃起火焰，随着照片的渐渐燃烧，紫茵也终于安静了下来。她的脸疼痛的扭曲着，身形开始在方奕的面前，变得模糊起来。
　　“紫茵！”
　　方奕快步上前，想抓住紫茵，紫茵的身体却渐渐燃烧起来，让他无法靠近。火光中，紫茵的神情一改方才的怨恨，最终呈现在方奕面前的，仍是那个依旧温柔美丽的脸庞。紫茵的双眼隔着闪动的火光与方奕对视，眼底弥漫出爱恋。
　　方奕向不顾一切冲上前，像以往一样抱住她，但一切已经太晚了，紫茵最后深情地望了方奕一眼，身影渐渐化作白雾，消失在火光中。火焰也随即熄灭，只剩一件洁白的婚纱，静静躺在地板上。
　　方奕走上前，捡起地上的白纱，那抹纯白的颜色，没有任何的瑕疵，甚至刚才被紫茵流出的鲜血浸染过的胸口处，也白的刺目。一切仿佛一场梦一般，脖颈处微微传来疼痛的感觉，方奕伸手摸去，温热的鲜血，那是刚才被紫茵的长指甲划破的地方。只有这刺痛的感觉，才提醒着方奕，那真实的存在。
　　其实他早知道紫茵不是普通的人，因为和紫茵无数次并肩行走在夜晚的小巷中，他从没看到过路灯照出紫茵的影子。而上次助理来到工作室，没有和紫茵说过一句话，也并不是故意忽视她，而是助理根本看不到紫茵的存在，只是在打电话请假时恐惧的说，在停电的那一刻，在他的身后看到了一张女人苍白的脸。
　　但不论她是谁，来自何处，方奕让一心想留她在自己的身边。
　　方奕下意识的又摸摸脖子上的伤口，比伤口更痛的，是他的心。

　　云心和暗风早已悄然离开，默默地行走在回家的路上。虽然早已看惯了一个又一个不同结局的故事，但每次故事之后，总会在心里留下些什么。
　　“紫茵的心里，还是爱着他的吧。”云心的声音散开在小巷里，更像是一声叹息。
　　“是由爱生恨吧，深植心中的怨恨，才使她无法投胎，周而复始地寻找着那个男人的转世。”
　　云心点点头：“所以在听到方奕的求婚的时候，才会终于爆发出来。”
　　“爱与恨，终究只是一线之隔。”
　　暗风似叙述，又像是带着几分感叹。即便妖鬼，也有自己的心，或爱或恨，循环往复。正是这样，“云海流心”家族记录的故事，才会流转千年，用不停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