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录》云海流心

3、嫁衣之二

　　几缕夕阳透过玻璃，照在靠窗的位子上，方奕有些机械的在纸上画着设计图。连续几晚没有睡过一个好觉，使他的头脑有些昏沉。那种被扼住咽喉的压迫感，是如此的真实，在每一个漆黑的夜晚如影随形。这样的情况是以前从来没有过的，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回想起来，从那一晚看到照片中浮动出的白色影子，就一直没有停止过这样的噩梦。
　　“好漂亮！”
　　实习助理的惊叹声打断了方奕的思绪，方奕疑惑地看了她一眼，顺着她的目光往桌上望去，不禁露出意外的神情。不知何时，自己无意识的涂鸦，在白纸上渐渐形成了图像，那细致的刺绣纹路，设计精美的珠玉头饰，虽然手绘的有些简洁，但不难看出，俨然是照片上那火红的凤冠霞披。他抬头揉了揉有些微痛的头，自从拿到了那张照片，似乎有些什么变得诡异了起来。
　　“方老师？”助理的呼唤传入方奕的耳际。
　　“什么？”方奕回过神，茫然地问道。
　　助理不解地看着他，虽然听说了方奕的性格一直有几分奇怪，但这几天似乎尤其的反常，经常一个人发呆，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就像刚才，自己已经叫了他无数声，他却不知神游到哪去了。
　　“我是在问您，这张是这次婚纱展的设计图吗？好漂亮！”实习助理再次兴奋地赞叹道，“可是您怎么忽然想起来要设计古装了？”
　　方奕摇摇头，目光重又定回桌上的设计图，神情若有所思：“这只是我无意中看到的一身嫁衣，不是我的设计。对了，有没有办法能知道关于这身衣服的资料？”
　　“从这样式看来，应该年代不近了吧，即使有，也早该陈列在博物馆之类的地方了。”助理拿起图，端详了片刻，“不如我把这图发布在网络上，帮您问问看吧？”
　　对于助理的热心，方奕没有拒绝，对于这身嫁衣的来历，他也确实很好奇。他看了看窗外的天色，站起身，拿起外套准备离开。
　　“方老师，您要走了吗？今晚的聚餐您不参加吗？”
　　“聚餐？”
　　“为了庆祝上一次发布会的成功，并且顺便欢迎我这个新人，不是说好今晚大家一起聚餐的吗？”
　　方奕努力在记忆里搜寻着，隐约想起好像是有这么回事。助理不提醒，他还真给忘到脑后去了。
　　“您真的不去了吗？”助理露出希冀的眼神。
　　方奕环视四周，有片刻，大家仿佛都看向这个方向，接触到方奕的目光，又纷纷低下头继续做着自己的事情。方奕犹豫了片刻，叹了口气。他其实并不喜欢那种喧闹的气氛，但是毕竟大家在一起做事，多少也还要讲究团队精神，这样的活动，他总不出现似乎也不太合适。于是，他又重踱回桌旁坐下。
　　“好吧，等大家都收工之后一起去。”
　　实习助理一声欢呼，带着几分雀跃跑开了，方奕在她身后露出无奈的笑容。

　　聚餐结束不觉已深夜，方奕踩着急促的步子在漆黑一片的小巷里前行。巷子里的路灯从前几天开始就忽明忽暗的闪个不停，而今晚干脆不再残喘，直接罢工，留给路人一片漆黑。
　　若有似无的月光洒在巷子两旁青灰色的砖墙上，泛出幽幽的青光，仿佛恐怖片的拍摄现场。方奕借着月光看着前方的路，从前面小巷的岔路左转，就是自己住的大院了。狭长的巷子尽头，忽然出现一个人影。方奕有些意外，已经这么晚了，还有谁会和他一样，在这偏僻的小巷中赶路呢？更何况，从身影来看，来人似乎还是个女子。
　　那身影与方奕迎面而行，因为背对着月光，方奕智能看出她那窈窕的身形，至于容貌，只是一片逆光的阴影。
　　那女子与方奕越走越近，看似没有止步的意思。方奕下意识地屏住呼吸，在与她擦身而过的那一刻，方奕看到了一张美丽的脸，仿如一朵娇艳的花在这寒冷的暗夜里无声绽放。玲珑有致的身躯包裹在一袭剪裁纤和适度的红色旗袍中，说不出的明艳动人。女子向方奕点头微笑，走左手轻拂过耳际的黑发，尽管只有一瞬间，方奕还是以设计师特有的敏感，捕捉到她手腕处，泛着浅绿光泽的泪滴形印记。
　　忍不住再度回头望了那女子的背影一眼，方奕摇摇头。一定是自己眼花看错了吧，不过是普通的胎记罢了，没有发光的道理。不过那一身旗袍的身影，倒是让方奕的心思飘到另一个周身散发着古典气息的女子身上。
　　紫茵无疑是个美丽娴静，惹人怜爱的女子，她总是含着温柔的浅笑，像一张纯白的纸。尽管没有过去的记忆，不清楚她的来历，甚至姓名都不知道，但这并不影响方奕产生照顾与呵护她的想法。
　　左拐进小巷口，方奕看了看表，时针已经指向二点，这个时候，紫茵恐怕早就睡了吧。忽然一团黑暗的影子，从大门口的阴影里向方奕袭来。方奕只感到一阵凉风，一个冰冷的身躯已扑进他的怀抱中。他定了定神仔细看去，紫茵那张苍白的脸，在朦胧的月光照耀下，愈发显得虚无起来。
　　“紫茵？”方奕脸上露出掩饰不住的惊讶，或许，还有些莫名的惊喜，“这么晚了，你怎么还没睡？”
　　紫茵摇摇头，眼中有雾气闪现：“我睡不着，你一直没回家，我以为你丢下我不会回来了。”
　　“怎么会呢？我不回家，还能去哪？”
　　“这次你不会不要我了吧？”
　　紫茵在方奕怀里仰起头，楚楚可怜地望着他，声音里却透出一种莫名的幽怨。她的话虽然让方奕感到有些说不出的怪异与不解，但接触到她看向自己的眼神，方奕还是不由自主地点头应承。紫茵这才安心地笑笑，将脸更深地依偎进方奕的怀中。
　　抱着紫茵冰冷的身体，方奕不禁皱眉看着她身上仍是初遇时的那身紫衣。穿这样单薄的衣服等在寒风中，身体才会这么冰冷的吧。
　　“我们先进去吧。”
　　方奕拉开紫茵，牵着她的手走进院子。

　　在院子紧闭的大门前，两道身影不知何时立于这静夜中，默默地听着院子里的脚步声，开锁，进屋，然后窗口透出灯光。
　　“就是这里了吧？”暗风低沉的声音，回荡在这静寂的小巷里。
　　云心点点头：“刚才和他擦身而过的时候，感受到了那种气息，‘天泪’的预告是从不曾出错的。”
　　“她，真的没有了记忆吗？她究竟想干什么？”
　　云心轻抚着左腕处泛着微光的“天泪”印记，神情中若有所思：“谁知道呢？我们能做的，只有静观事情的发展，不是吗？”
　　暗风望向云心，脸上温情一闪而过：“天凉了，回去吧。”
　　云心向他莞尔一笑：“也好，反正这趟的目的已经达到了，今晚就到这里吧。”
　　一个转身的功夫，云心和暗风的身影，已经融入了无尽的黑夜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