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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楔子 ...

  •   火车在一面坡站进站了。它沿着俄国人修建的“阿穆尔铁路”,从西边来,现在正要到海参崴去。一面坡不是什么枢纽站,它只不过是一个山岭与平原夹缝里的一个“中转站”罢了,只有阿穆尔铁路在北满的路段才会通过它。

      此时是暮春的清晨,山中的风还带着一些寒意,站在岗亭里的俄国士兵把大衣扣子扣好,生怕着了凉。他提着煤油灯,望着越来越近的白色蒸汽和晨雾混在一起。站台上人少极了,要知道这是清晨,俄国人不愿意早上岗,他们散漫惯了。

      火车停下了,烟雾让那个俄国士兵咳嗽了一下。车上稀稀拉拉地下来了几个人——这车客货皆有,前几节是客车车厢,后几节就是货车了,那货车厢里放着些箱子,据说是要到符拉迪沃斯托克(也就是我说的海参崴了)卸货的。士兵伸长了脖子看着火车,他想起前几天一个军官的委托了:那位军官发现了哈尔滨市军火库的不对劲儿,似乎数目不对,差的还不少,排除了官员执行不力的嫌疑。他们认为那是走私,便希望这个小站的护路军士兵们协助“调查”。

      现在一面坡的确来了辆车,时间算作走私也合理的。

      小站里也只出现了一个除了俄国士兵之外的人,似乎是乘客,但是奇怪的是,他并没有直接寻找前几节客车车厢,而是往货车车厢的方向走。那俄国士兵见状,急急忙忙地跑开了——他去了火车站的二层:这儿的走廊里,站着几名军警。

      “长官,不知道是不是这辆,您去查查。”他对那位黑军装、带着金色佩刀的军官说。

      “什么情况?”

      “我看有个想上车的人,往货车方向走了,不知道是不是说的‘走私’。”

      军官眯着眼睛想了两秒,突然下了一道命令:“彻查这辆车,那个所谓的乘客应该还没走,抓住他,要活的。”

      他手下的四五名军警的确是这么干的,那寻找货车车厢的人,刚刚准备踏上车,就被俄国军警给打了下来,这是俄国军警唯一的成果。在抓住这个人的时候,火车开动了,没人能跑那么快去追上火车头,毕竟他们所处的是车厢的末尾——毕竟没法确定是不是所谓的“走私”,那位黑军装军官有些后悔没有带十五个人来。

      不过至少是抓住了嫌疑人,军官吐了一口气,那人的腿淌着血。
      “给他简单的治疗,别死了,押他回哈尔滨吧。”

      因此一切故事从哈尔滨开始,那么我们暂且借这个人的眼睛看一看“哈尔滨”——沙俄的附属地,阿穆尔铁路的远东第一大枢纽,俄国人把这座枢纽城市早已建设的已经像模像样,连“铁路管理局”都设立了。不过可别以为这是个“铁路管理局”——阿穆尔铁路管理局,沙皇俄国直属,十几个部门,甚至包括行政处,明显是俄国人控制这片地区的工具之一。在诺维格勒的教堂广场那儿,五条马路直通城市各处。在教堂广场处,也许能隐隐看见火车站的影子。在车站街的尽头,那汽车、马车、人力车等等不断地走走停停的地方,就是火车站,是那线人被押送上哈尔滨的汽车的地方。那里从事着各类体力工作的大多是中国和俄国“下层”的工人们。那位线人知道,工人们组成了自己的组织,为了向掌握统治权的军部和铁路管理局行政部争取权益——他自己也算是组织里的一员,替一个叫“普罗霍尔”的人办的事,谁想得到现在他落到了俄国人手中。

      诺维格勒从西大直街的一半开始,就是各种俄国人的铁路局、军事司令部和领事馆等。
      对了,军事司令部。俄国在这儿有一支“护路军”,当然,仅仅是名义上的,实际上这个地方有俄国人的师团,远东三分之一的步兵师,都在哈尔滨,或者哈尔滨的郊区。

      在火车站前往教堂广场的路上,道胜洋行最显眼,那气派的大楼上飘着沙皇俄国的双头鹰三色旗。

      他被押送到哈尔滨警察厅。

      这时正是极其寂静的晚上,路上几乎一个人、一辆车也没有的。有的不过是某位警官的办公室里坐着的两个人——一个是穿着黑色军装的俄国青年,另一个则是咬着嘴唇、扯着大衣衣角的男子。那个黑军装的俄国青年把他招牌式的发狂笑容露了出来:

      “您在一面坡被抓到的时候,或者在决定走私军火的时候,就决定会这样了。”

      “……”

      “来场俄罗斯转盘如何?”

      他面前的那个人或许被他暗紫色的眼睛所威慑了,张大了嘴看着这俄国人——是啊,是啊,这个英气的俄国青年看起来也不过二十岁,或许应该只能当大学生,然而他却拿着一把“纳甘”手枪,正要冲着自己的头开一枪。

      俄国人迟疑了两秒,转而把枪口放在心脏处扣动了扳机。

      咔。

      “来吧,我亲爱的朋友,您连运军火的事情都不害怕,为什么还会怕这个呢?”

      他把枪递给那个人。那人的双手是颤抖的,甚至连枪都拿不稳了。他的食指放在扳机上,抖动的厉害。

      “这样,您假使不想开枪,就把一切都说出来如何?”

      不——他还不想死,可俄国青年狂妄的笑容像是在压迫着他似的:“您怎么还不上路啊?”好像用着挑衅的语调在这样说着。

      俄国人的目的很明确,让他招认一切,包括军火的去向、运送军火的主谋以及其他“帮凶者”们。
      然而他不能那样说出来——这是铁路工会里那位叫作普罗霍尔郑的人的一个计划,十分重要的计划。

      毕竟横竖都是死,在一面坡被抓捕的时候就确定他要死了!若是赌赢了,被这个年轻军官放了,或许还会被俄国军部追杀呢!若是真的赌输了,就当做是自杀吧!不过是不能把情况报给那位普罗霍尔郑就是了!他颤抖着的食指扣动了扳机,随后手就再也没颤抖过。

      普罗霍尔……我倒是没见过他,不过他大概是个坚定无比的、脸上还刻画着伤疤的工人吧,他临死前最后一丝念头跳动着。

      俄国人打量着地上倒着的、碎到认不清面貌的脑壳,噗嗤笑了。

      “无聊。任何事情都没套出来啊——本来想让他吓到招认全部的。”

      “可死人,是不会说话的啊。”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楔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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