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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decem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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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
二十年前的一个冬日,斯蒂芬·斯特兰奇医生这样问索尔·奥丁森。
就像……身体的一部分被活活撕扯了下来。但是那伤口永远不会愈合,在你呼吸着的每一刻,它都在滴血,都在抽痛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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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时候人们是怎么教他的来着?Alpha与Omega结合是魔鬼之举,有违神之意愿,必将带来痛苦。
对于前两条他早就动摇了,而最后一个是他亲身体会过的。
疼痛一直是他的一部分。
刚开始的那几年,索尔只能不断地服用斯蒂芬给的用来暂时减缓痛感的药。斯蒂芬称这种药为Algos,说是从希波克拉底手稿中复原出来的镇痛方式。
当时斯蒂芬还没有意识到Algos会带来的负面影响。它的确能让索尔暂时从疼痛中解脱出来,但随后他却滑向了另一个深渊。
药效过后,疼痛就会回到索尔身体之中,甚至带来其他更加意想不到的效果。抽搐、咳血、产生幻觉,到了某个时刻,他不得不开始在身体原本的疼痛和用药过后的痛苦反应之间做选择。
他不知道有多少Alpha标记过Omega,其中又有多少人失去过对方。但坚毅如他,每日从城楼高处走过时也会有那么一两刻产生动摇。
这罗马人所建的城墙是多么高啊。索尔身体探出边缘,看到地上往来的人都缩成了昆虫般大小。一切困扰简化成了一个选择。只要往前挪两三寸,痛苦就不再属于他。
结果是他活下来了。每天安然无恙地走下城楼,没人知道这位骑士刚刚其实是在生死边缘走了一遭。
他再也不沾一滴酒,或任何有可能模糊他神智的东西。他如此小心隐忍,生怕自己一时脆弱,就让那种欲望占了上风。
这样过了很多很多年,他的身体似乎渐渐遗忘了不痛苦的时候的感觉,疼痛才是他的正常状态。
那一天,索尔还记得那一天,骑士团公开招募Omega骑士的最后一日,他见到了她。
Omega女孩冒冒失失地冲进大门,紧张腼腆地用半生不熟的拉丁语询问招募是否已经结束。
索尔很惊讶。并不是因为这个女孩本身有什么吸引人眼球的特质,而是他感觉到身体里发生的变化。那折磨了他二十年的伤痛,终于在那一天,第一次有了要开始愈合的趋势。
他慌慌张张地站起来。他无法理解这一刻发生在他身体内的改变。他只知道,这和那个女孩有关。
他回过神来的时候,看到女孩已经被拒绝,正失望地准备离去。
即使那个时刻那么短暂,当感受过做一个正常人应该有的样子的索尔,再也不愿回到地狱里去了。
不,他不能让她走。
索尔叫来范达尔,交代了几句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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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女孩是他的良药。
索尔无法为这种现象寻找到一个合理的解释。他试图在她身上寻找逝去的爱人的影子,但只能发现罗莎莉娅丝毫不像阿尼塔,甚至不太像一个Omega。
人们对Omega女性的印象往往是恭顺柔美的,正如阿尼塔这样。可罗莎莉娅冒失又倔强,一头深色的短发让她看起来更像一个小男孩。
内心是如此渴望占有她,但几十年的痛苦让他犹豫,让他克制。直到真正与她结合的那一瞬间,他感到再次变得完整。伤口愈合了,伤痕处还在微微地发痒。
可是索尔很快就发现玫瑰不是他一个人的玫瑰。他大可以像其他Alpha贵族一样,找一处地方把他们的Omega锦衣玉食地豢养着。但他没有这么做。
玫瑰不是金丝雀,也不会只有他一个人懂得欣赏。
这半年他没有停止过寻找她。他希望她还好好地活着,希望她安顿下来之后能给他捎来只言片语。就算她确实遭遇了不幸,他也想要找到她的尸首,怎么也好过这样音信全无。
这一日是皇宫宴会。
索尔·奥丁森正与一位大臣交谈着,几位贵妇人从门口走进来。原本没有太过在意,直到他闻到了一丝香气。
这阵香气几乎令他立即奔溃,他再也听不进大臣到底在说些什么了。他想立即转过身去探寻究竟。
“……奥丁森大人,您有什么看法?”大臣注意到对面的骑士似乎没有在认真听他说话。
索尔回过神来,有些难堪,可他现在确实没有心思去谈论政界人士的问题了。“抱歉,我今日身体有恙,我们改日再谈吧。”
索尔告辞离去,转身进入了宴会厅熙熙攘攘的人群之中。
他个子比大部分人都要高出一截,这让他有很好的视野,但他却没能看到他在寻找的身影。
索尔命令自己冷静下来,认真去分辨气味的来源。
这香气就像一只手一样抓挠着他的心肝,也指引着他。他很快就确定了方向。那儿有个女人,她站在大厅巨大的石柱之后,似乎正与人交谈着。索尔只能看到石柱后露出的一截酒红色的裙角。
是她。一定是她。
心中的狂喜令索尔头晕目眩。他没有想到丢掉的宝贝会用这样惊喜的方式再次出现在眼皮底下。
为什么她会出现在这里?这个淘气的小家伙躲在那里做什么?她在外面躲了大半年,就是为了守在这里等他路过,然后跳到他怀里吗?
索尔往石柱移动着,挡在路途上的人们就像杂草一样地恼人。
越来越近了。她的味道变得更加浓烈,围绕着他,几乎像是拥抱着他。
那截红色的裙角几乎已经触手可及,像斗牛士手中的穆莱塔一样,引诱着他使他发狂。
这一次,他绝对不会再轻易让她走了……
“奥丁森大人,我可以跟您说句话吗?”
这个人不知道是从哪里冒出来的,大胆地拦在了他的去路上。
“不是时候。”索尔眼睛盯着那个方向,说道。
“求您了,奥丁森大人。我不可以进来这里,他们很快就会发现我把我扔出去的。”那人说道。
索尔这才注意到这是一个Beta女人,不知道是如何混进来的。他按耐住心中窜起的火,认真听完了她的诉求。
“放心,您丈夫的事我会再好好调查的。”索尔说道,将她打发走了。
他重新把注意力放回到目标上,却发现那截裙角不见了,他跑了过去,绕过石柱,没有看到任何人。
她已经走了。
索尔不得不深深吸入一口气来压制懊恼之情。
哦不,她应该还没有走远。
索尔像着了魔一样地跟随着空气中残留的香气,他一路往门外走去,看到了一个穿着酒红色裙子的女人的背影,气味正是她身上散发出来的。
他走到了她的身后,觉得心跳卡到了嗓子眼,让他喉咙发涩,几乎说不出话来。
他伸出了手,拍了她的肩。
她好像吓了一跳,肩膀上下抖动了一下,转过了身来。
“奥丁森大人?您有什么事吗?”
索尔差点一口气没喘过来。不是她。这是他一位部下的妻子罢了。
“没事,我认错人了。”
索尔摇摇头,有些怀疑自己是不是疯了。这明显不是罗莎莉娅,但是却散发出了她独特的味道。
他转身回了宴会厅。
怎么回事?他在厅里转了一圈,不仅发出了疑问。他闻到了更浓烈的味道。
为什么每个女人身上都有罗莎莉娅的味道?他已经很久没有服用过Algos了,不应该出现这种幻觉啊?
直到西格恩走进他的视线之中,身上也散发着同样的味道,他终于忍无可忍,把这位弟媳堵在了墙角,询问她到底是怎么回事。
“啊?这是现在最流行的香水呀,rosae extranae,简直重金难求。”不明真相的西格恩这样解答道。
“这是哪里买的?”索尔着急地问道。
“巴黎的香水店。您怎么突然对这种女人的小玩意感兴趣起来了?”
“不……不是这样……失陪了。”他有些粗鲁地结束了谈话,转身要离去。
“诶,等等洛基要见您啊!”西格恩在后面喊道,“您要上哪里去?”
“巴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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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车停在伯爵大人的府邸之前,我紧张地拽着裙摆,连续深呼吸了好几下,但是下车的时候还是踩到了裙子边缘,幸好斯蒂芬张开双臂准准地接住了我。
斯蒂芬看我这样,似乎觉得有些好笑,“不是你一直劝我来的吗?”
“可是我没想到我也要跟来啊,我一个Omega可从来没有来过这种场合。”我委屈地说道。毕竟伯爵来邀请了好几次,斯蒂芬一个Beta医生总不能一直拒绝那样有身份的人。
“不要担心。如果他们为难你,我们立即就走。”斯蒂芬安慰道。
伯爵的侍者通报道:“斯特兰奇夫妇到了。”
我听到这个称呼,有些吃惊,便抬头疑惑地看向斯蒂芬。
他回了我一个“一切尽在掌握之中”的表情。
我们跟着侍从走进了那座豪华的府邸。我挽着斯蒂芬的胳膊,很快就想明白了这是为什么。
难怪我一个Omega在巴黎到处走来走去都没有人来为难过我,我本以为是这里的人思想较为开放,现在想来十有八九是因为斯蒂芬刻意让人们觉得我们是一对夫妻了。
毕竟一个Omega女孩能走到的最高的合法社会地位,就是成为某个Beta男的妻子。
我便不再说什么。
走进了伯爵的餐厅,我一时间有些看花眼。这个房间比我住过的任何房子都还要大,墙上挂着我认不出人物的画像。餐桌长得可以在上面演戏剧,上面铺着精致的绸桌布,用鲜花装饰着。银质的餐具在烛光的照耀下闪闪发亮。
冷静,罗莎莉娅。我提醒着自己,小心翼翼地入了座。
“我的另一个贵客还没有到,麻烦大家稍等片刻了。”费迪南·德·吉斯伯爵说道。
其实有多少人都无所谓。我打算今晚无论他们说什么我都以微笑回应,绝对不给斯蒂芬丢脸。
没有过太久,侍者又领着一个人进来了。他一进门,餐桌边上所有人都自觉站立了起来,我慢了半拍,也笨拙地跟着站了起来。
我低着头不敢随便乱看。
“斯特兰奇医生,斯特兰奇夫人,这位是我的朋友,想必和你们也是老相识了。正是他把您推荐给我的呢。”吉斯伯爵热说道。
说着他又转过身去,和剩下的那些不认识来客的人介绍道:“各位,这是索尔·奥丁森,圣殿骑士团大团长。”
听到这个名字,我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踢到了凳子。
我慌慌张张地抬头,对上了一双熟悉的蓝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