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进地府》是何夕

4、第 4 章

　　在伸手不见五指的迷雾中，萧见微被迫跟着任舟转了好几个来回，也不知道走到了哪，眼前逐渐出现了一栋灰色的建筑，这次没有左右两边柱子上的对句，而是竖了好大一块牌子，上面端端正正印刷着几个字：酆都行政办事拘留所。

　　萧见微的脸都绿了。

　　想他从小就是小队长，一路三好学生学习标兵到大，遵纪守法勤勤恳恳工作至今，临到死了居然晚节不保要进拘留所！萧见微拧着身子，疯狂挣扎，然而这股力量犹如麻绳，捆得死紧，不能挣动分毫，身不由己地跟着任舟上了楼梯，走进了拘留所。

　　楼道里的声控灯一盏接一盏地亮起，两人走到楼道最后的的一扇门前，任舟伸手拉开了门，看了萧见微一眼。

　　萧见微口不能言，也反抗不了，身不由己地走了进去。

　　在他走进门之后，身上的禁制蓦然解除，萧见微气得发疯，拼命捶门。

　　“开门啊！任舟！我知道你在外面，你有本事装逼怎么没本事开门！开门！开门啊！别站在外面不出声！”

　　萧见微一边拧把手一边捶门，几分钟后忽然有‘咔’地一声响起，萧见微猛地掀开门，还没看清来人指着鼻子就骂：“任舟你个背信弃义的老狗币，我要告你非法拘禁！”

　　门被他推到一半，忽然像是被无形的空气墙挡住，而萧见微被门槛一拦，斜着身子摔了出去。

　　一个不熟悉的男中音响起：“年轻人嘛，火气还是不要那么大。”

　　萧见微目光所及范围中只有一双老布鞋，视线向上，是一袭灰色长衫，还有一张带着黑框眼镜的中年男人的脸。

　　不是任舟。

　　萧见微顿时觉得满地都是他丢掉的脸，鬼生灰暗，毫无希望。

　　“萧同志，不如你先起来，有什么事我们里面去谈？”中年男人和蔼地说道。

　　萧见微尴尬地从地上站起身来，先身又进了门。

　　门里是两张对拼的办公桌，桌子的款式还是上世纪九十年代的款，上面罩了一层红绒布，还压着一块玻璃。

　　“坐。”中年男人走到他对面，向他抬手示意坐下。

　　等到萧见微一声不吭地拉开椅子，中年男人又说道：“你应该还记得我，我是周启，不过现在你应该要叫我周局长了。”

　　萧见微：？？？

　　周启看萧见微绷着脸，面上不现分毫心思，于是又说道：“酆都之前改革了，后来的事务划分我就在这里不跟你多说了，回头我再派个人跟你详细说一下好了。”

　　萧见微：？？？

　　周启说到这，又顿了顿，缓缓发出疑问：“这次你回来了，就不走了吧？”

　　萧见微心底有十万个我是谁？我在哪？我在干什么破土而出，茁壮成长，然而面上还是一点不显，还假装明白，慢悠悠地“唔”了一声。

　　“嗯，我也是这么想的，现在你回来了，就先回去背背书，准备考编制吧。等你考上了就直接安排主任的位置给你做，我知道还比不上你以前，但是你在外面待得太久了，很多新鬼都不认识你，突然空降一个领导来，他们不服，我面上也不好看，这你可以理解我吧？”

　　萧见微吧眨了一下眼睛，意识到了自己已经被安排得明明白白。现在骑虎难下，就算是狗也只能硬着头皮上了，于是挤出一丝笑，连声符合：“您说的对。”

　　周启满意地点点头，然后站起身来，走到萧见微的身边拍了拍他的肩膀：“好好干！争取快点适应一下新环境。”

　　萧见微僵硬地点了点头，便看见周启背着手，走出了门去。

　　这么简单就完了？萧见微还有点没反应过来。

　　没有严刑逼供、没有审问拷打，甚至直接捏开他的嘴强行塞了一颗糖。

　　萧见微幽魂似得荡出了拘留所，万万没想到站在门口等着的是崔璟。

　　“我靠我靠，老师，他们让我来这里接人，没想到居然是你！”崔璟冲了上来，话跟连珠炮一样往外蹦。

　　“我刚刚看到周启出来了，他没对你怎么样吧？他有没有审问你啊？你什么都没说吧？”

　　萧见微一脸关爱智障的眼神看着崔璟：“他什么都没问，让我去考编制，考上了当主任。”

　　崔璟愣神：“窝草？他不会给你下迷魂术了吧？”说着抬起手就想扇萧见微，“老师你别躲，我看看他是不是给你下咒了！”

　　萧见微先手把崔璟的胳膊拦下，反手又是一巴掌拍在崔璟脑门上：“你长这么大，从来都不吃药的吗？脑子都烧坏了。”

　　崔璟出乎意料地没有反驳，也没有还手，焉头巴脑地跟在萧见微身后。

　　萧见微跟个没头的苍蝇似的，带着崔璟在雾气中瞎转圈，好半天才反应过来问崔璟：“我现在应该去哪？”

　　“要不先住我家？”崔璟愣住。

　　萧见微蹙眉，崔璟当年在学校的时候就上课经常找不到书，或者找不到卷子，那么小一方桌子都是一团糟，不由得怀疑地开口：“你家？不会是狗窝吧？”

　　“！！”崔璟受到了惊吓，不由得心虚道：“这都被你猜到了？我出国前懒得收拾，今年都还没回去过。”

　　“你们这边有宾馆或者酒店吗？”

　　崔璟想了想：“有是有家宾馆，但是只接受短期，不过可以租房。”

　　萧见微挑眉：“租房？那房费怎么算？”

　　“还不是纸元宝纸钱什么的，香火也可以算，不过这些在上面都便宜，一百块钱一大把，但是在下面不好好工作真的很难弄到。”

　　萧见微双手一摊：“我没钱。”

　　“没关系，我去给你刷脸。”崔璟拍拍胸口，自信得不行。

　　一番折腾下来，在崔璟卖了他老爸三个人情债出去后终于帮萧见微把房子租了下来。

　　房子在靠近城外的筒子楼，算到阳间里还是郊区，好在酆都不大，也不用分个一二三环，楼下左拐就是酆都街道总办事处，大爷大妈在里面嗑瓜子搓麻将。酆都城里没有日也没有夜，一桌麻将能搓个好几年。

　　萧见微的新住处有个七十多平，一室两厅一厨一卫，比他当年跟着任舟住一室一厅好多了，除了没有光。

　　送走了崔璟，萧见微四仰八叉地像条咸鱼似得翻倒在床上，终于沉沉睡了过去。

　　等到萧见微再次醒来时是被隔壁吵醒的，一堆桌椅大件移动的声音，叮叮当当地响个不停，萧见微愤怒敲墙以示抗议，然而隔壁并未察觉。于是萧见微黑着脸出门找人吵架，哪知一开门一个小老头拿着一个信封呆呆地站在门口看着萧见微。

　　“呃……”萧见微一愣。

　　“小萧是吧，你的信，我是楼下传达室的老陈，下次有件你就自己去传达室取啊，不会在给你送了啊！”

　　萧见微愣愣地点了点头，说了句多谢，拿着信封走进门去。

　　拆开封口，一张宣纸无风飘起，自动从折叠的状态中展开，萧见微一愣，竟然是一张空白。顷刻，这张纸忽然招摇了两下，在萧见微面前投影出一长串金色的印刷体来：

　　尊敬的萧先生，酆都的好人民，人民的好同志！

　　在这光辉灿烂普天同庆的好日子里，总办事处正式下达071号文件，十年一度的酆都行政人事管理局总局辖公务员选拔考试正式开启，考试时间预定为本年七月十四日，同二零一八年八月十四日，距离考试开始还有倒数一百天，革命尚未完成，同志仍需努力！

　　加油！

　　酆都教育法规办事处全体成员敬上。

　　这是一条有声音的通知，还是主持人热烈欢庆的女声！萧见微惊呆了！

　　这个通知怎么回事，赤裸裸地炫技吗？不知道酆都公务员教不教道术，他竟然有点心动！

　　“老师！老师，你在吗？”

　　崔璟的声音伴随着轰轰烈烈地敲门声响起。萧见微过去给他开了门，一道影子立刻像疯子一样冲了进来。

　　“老师，你收到考试通知书了吗？”

　　萧见微指了指还浮在半空中的宣纸。

　　崔璟目瞪口呆：“卧槽，你规格这么高的吗？”

　　萧见微纳闷：“难道还每个人都不一样？”

　　崔璟摊开手，上面只有一张字条，白纸黑墨：考试七月十四迟侯。

　　萧见微顿时有点绷不住笑：“迟侯什么意思？”

　　崔璟翻了一个白眼。“迟到不侯。”

　　“……”萧见微强行憋笑，“这地府TM的都是些人才。”

　　“人才个麻花，都是一群老狗币！”崔璟继续仰天翻白眼，“马丹，七月十四考试是什么意思？七月十五就过节了，他们就是存心让我们提心吊胆担心成绩，过不好节！”

　　七月十四？萧见微琢磨了一下，七月十五，正是中元鬼节。

　　啧。

　　确实没安好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