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落月城》风素言

4、夜袭

　　雨下到半夜终于停了，但因为是大雨初歇，夜风很是寒凉，大家围火而眠却是更加香甜，丝毫没感觉到，这萧萧冷风中暗藏着一股杀气。
　　黑暗里，一群蒙面黑衣人渐渐像小庙围拢了去，走在前面的一个身材瘦长的黑衣人突然转头对身后一个身材甚是壮阔的人说，“这庙的外面有一些人，似乎还是官兵，怎么办？还是按照计划行事么？”
　　那壮汉道：“机不可失，少林方丈说玉雪峰的少宫主是百年难出的武学奇才。玉雪峰要来参合武林大会的事，若是让她一个女子夺得了武林盟主之位，不但我们面上不好看，连整个武林都不免要蒙羞。”
　　那身材瘦长的人说：“到底是个女子，能有多大能耐。少林方丈到底为什么闭关多年，也都是传闻而已。”
　　那壮汉说：“管它真的假的，师傅既把任务交给我们了，完不成回去可是要受罚的。”
　　“那这些官兵怎么处理？”瘦长男子问道。
　　“如今当职的官员大都是好逸恶劳鱼肉百姓的人，他们手下的兵也都是些酒囊饭桶，反正是荒郊野外，也没人知道，就当是给玉雪峰的陪葬吧。“
　　瘦长男子点了点头，继续往小庙围去。
　　“什么人，鬼鬼祟祟！”还没等他们走进小庙，一个身形俊朗挺拔的少年挡在了前面。
　　那瘦长男子不说话，手一挥，便有三五个人向那少年围攻了过去。少年却不退缩，只是一脚便连踢倒了三个人。
　　“有贼人，快守好小庙，不要惊着郡主！”响声已惊动了睡觉的人，听到陆朝寒的命令，兵将们很快就起身拿好武器，摆起了守护的阵型。
　　这时，为首的那个壮汉说话了：“这位少爷，误会！我们只是与玉雪峰的有些恩怨，少爷尽可带着您的人离开，我们井水不犯河水。”
　　陆朝寒道：“有什么恩怨，当诉到官府去，自有父母官替你们做主，怎可三更半夜的来偷袭！”
　　“这是我们江湖门派之间的事，少爷一看就知道不是江湖中人，还是少插手江湖之事比较好！”壮汉道。
　　陆朝寒道：“我以为江湖中人都是些豪爽不羁的好汉，干的都是惩强除恶的事，没想到竟也会干些三更半夜的偷袭一群弱女子的无耻行当，这样子和土匪强盗有什么区别？”
　　“弱女子？怕是少爷被玉雪峰的美色迷昏了眼，这群女子个个……”壮汉身旁的一个瘦小精悍的黑衣人话还没说话，一柄飞刀突然插进了他的胸口，立马就让他气绝了。
　　“谁若是再胡言乱语，就是这个下场！”庙里传出一个清脆冷淡的少女之声，虽然音色极美，却仿佛带着冰霜之气，让人听了不免凉到心里去。
　　那壮汉和一众黑衣人见了这等飞刀手法，不禁都打了一个颤。虽然听说过玉雪峰少宫主天赋异禀，生来奇经八脉自通，武学上更是一点就通，且兼有过目不忘的本事，任何武林绝学经她之眼没有不会的，数年前，玉雪峰的宫主曾带她去挑战当时武功最高的少林方丈，据说只败了方丈三招，引得方丈从此闭关修炼至此未出关。但这些究竟只是传说，这等传奇之人到底难以让人认真信服。今日见她在这乌黑的暗夜里，他们离庙也有几百米之远，她居然不费吹灰之力一刀致命，可见传闻并不虚假。
　　瘦长男子和壮汉对望了一眼，知道既然已经败露，当速战速决方有一线生机。也不再和陆朝寒啰嗦，只道一声：“少爷若硬要管闲事，就莫怪我们得罪了！”一声令下又有六七个人向陆朝寒围攻过去，其他人疾步像小庙跑去。
　　陆朝寒见玉雪峰杀人在先，又不知道他们到底有和恩怨，当下也不便要人性命，只顾着阻挡。那些黑衣人也不知道有多少，渐渐围拢近小庙，与南王府的官兵对峙起来。
　　“你们既不是江湖中人，且保护那些妖女做什么？”黑衣人说道。
　　“这庙里不但有玉雪峰的姑娘，更我们的小主，谁若进去惊到我们小主，就不要怪陆朝寒刀剑无眼了！”，陆朝寒摆脱了缠斗，飞身挡在门口说道。
　　“少爷既非要和妖女站在一起，休怪我们不客气了！快，放利器，速战速决！”为首的壮汉对着黑衣人嚷道，只听呼呼呼的一片暗器声，陆朝寒手快，刷刷的飞速用剑挡着。可是那些兵将，只在战场上真枪实刀的打过，对抵御这些暗器并没有什么经验，何况又是在黑夜中，他们也没有带防御的遁甲，故而一下子很多人中了暗器，倒在地上痛哼。
　　饶是这样，因先有军令，他们仍旧没有踏进庙内躲避暗器。
　　“无耻之徒！”陆朝寒看见转瞬间已有几十人受伤了，不免一股怒气。
　　黑衣人并没有停手，趁着对方有人受伤，一股脑子攻了上来。那些军官上阵杀敌可以，对付这些武艺高强的江湖人士可就落了下风了，好在他们凭着不怕死的战士精神死拼，一时黑衣人倒也没法进得庙里去。
　　陆朝寒挡在门口，见对方如此偷袭，也不再手下留情，剑法精妙狠辣，杀的黑衣人顿时停了下来。
　　“怎么办，这个少年武艺非凡，再斗下去，我们和这群官兵斗的两败俱伤，到时玉雪峰的来个坐收渔翁之利。”瘦长男子问壮汉道。
　　“我们既攻不进去，就把她们逼出来。师弟，我在这里缠住那少年，你去放把火把这庙烧了。”壮汉道。
　　“好！”瘦长男子应道。
　　壮汉显然是这群黑衣人中武艺最好的，他虽不能赢过陆朝寒，倒也能缠他几下。趁着这个空挡，瘦长男子带着人去放火了，南王府的兵将有几个来阻止，放火的人多，一下没挡照，这是陈年无人看管的小庙，屋子早就有些腐朽，已经火把很快就燃了起来，只听见“呼呼”的几声，玉雪峰的女子都飞了出来，当中一个女子身形较之众女子更显纤弱单薄，被众人拥在中间，虽也是薄纱蒙面，气质却明显的超出了众人，应当就是玉雪峰的少宫主了。
　　随后，丁小柔和其他丫鬟嬷嬷也护着风雪影走了出来。
　　“妖女，你们终于出来了！”黑衣人道。
　　“公子好精妙的剑法！”那个少宫主左手旁的一名白衣女子对陆朝寒说道“公子剑法高超，驭下也严明，确有大将之风！我们少宫主很欣赏！”
　　陆朝寒见这些女子虽然都长得纤纤弱弱，却出手不凡，实在算不上是弱女子，不免把先前的担忧和同情收了起来，多了几分戒备之心。见有人夸奖他，也礼貌的应道：“姑娘过奖了！”
　　“我们少宫主说了，很感谢公子今晚的相护！但我们江湖人的恩怨还是我们江湖人自己解决，公子的人有很多中了毒，恐怕也不宜再舔死伤，请带你的人在一旁休息，这等宵小之徒玉雪峰还没放在眼里。”白衣女子道。
　　陆朝寒惊讶道：“中毒？”
　　“暗器上有毒，不过公子也不必担心，玉雪峰等下会让这群无能之辈交出解药，以谢公子今晚相护之恩！”
　　江湖上的事他也听小柔说过，门派间的闲事说大不大，有时候惹上了也是不小的麻烦，如今路远迢迢，护送郡主和南安王、世子灵柩回京事大，何况这些黑衣人不但半夜偷袭，使暗器，还用毒，实在不像什么江湖好汉，玉雪峰的姑娘们说能对付他们，那他能不管就不管了。
　　“既然如此，姑娘们请自便。”陆朝寒说完就吩咐南王府的人退到一边休息了。
　　壮汉闻言暗暗舒了一口气，他和陆朝寒交手，见这年轻人尚未用尽全力自己已经奈他不何了，现在他退到一边那是最好了。
　　白衣女子总共只有三十来个人，黑衣人却有百来个，但白衣女子却并未有害怕的样子，反而相当的气定神闲，似乎已经打赢了一样。
　　黑衣人们已经见识过那飞刀之功，对白衣女子们当然不敢松懈。只见他们很快围成一个圈，将白衣少女们都围在圈内。
　　“哪位是玉雪峰的少宫主？出来较量较量！”黑衣人中有人大着胆子说道。
　　“就凭你？只怕还没看清我们少宫主的招数就已经一命呜呼了！”白衣女子有人说道。
　　“狂妄自大！”说话的黑衣人朝着那名搭话的白衣女子攻了上去，却被旁边两位女子刷刷两剑刺中，虽未夺命，却已然重伤。
　　“妖女，看剑！”黑衣人中立马有十几个冲了上去。
　　“摆阵！”随着其中一个白衣女子的喝声，十几个女子瞬间摆好阵势，其他的女子拥着她们的少宫主只是站在阵剑的中间，并没有想要攻击的样子。陆朝寒扫了一眼，摆阵的只有十八的个姑娘，但那些黑衣人硬是奈何不了，上来攻击的人不是死便是伤，就连暗器也奈何不了她们。陆朝寒站在一边看着他们打斗，他发现，玉雪峰的阵势是真的厉害，但若单打独斗，这些姑娘个人的武艺，恐怕比那个壮汉还要弱上几分。但她们的剑阵实在厉害，对付这群黑衣人的确是绰绰有余了。而且，玉雪峰的剑阵与其他剑阵不一样，其他的剑阵大都是用于防守，玉雪峰的剑阵却是用来攻击大过防守，只见一炷香的时间，黑衣人竟有大半被死伤在玉雪峰的剑下了。
　　“这是什么剑阵？”剩下的人开始害怕，有的已经开始想逃了。
　　这时，那声清冷淡漠似带冰霜之气的声音又响了起来，果然是那被拥在中间最显纤弱的女子发出的：“让他们留下解药，放他们走！”
　　一名白衣女子道：“可是少宫主，我们还没问他们是那个门派派来的呢！”
　　“不必问了，如此乌合之众，就算来成千上万个，我也不放在眼里！”玉雪峰少宫主冷冷的道。
　　“是！”白衣女子一声应道，然后对着那已经受伤的壮汉道，“快把解药交出来，我们放你们一条小命！”
　　陆朝寒听到玉雪峰少宫主的话，便在心里暗叹道：“好狂傲的女子！”
　　壮汉见玉雪峰仅十几个女子就把他们打的毫无还手之力，本来以为今晚必死无疑，没想到玉雪峰的少宫主竟然放了自己一把，当下立刻交出解药，带着受伤的人逃走了。
　　玉雪峰的女子将解药交给丁小柔，道：“请丁姑娘代发一下解药。”
　　丁小柔谢过后将解药递给了一名未受伤的随从，让他分发下去看。
　　小庙燃烧很快，这会已经烧的差不多，离天亮尚有一段时间，陆朝寒吩咐将昨晚临时搭建尚属完好的避风之所让出一些给玉雪峰的姑娘，玉雪峰谢绝了。
　　“公子不必客气了，我们行走江湖之人和你们从军大战是一样的，也是经常露宿荒野，何况我们玉雪峰更是常年积雪，这些寒气早奈何不了我们。天也快亮了，我们歇歇吃点干粮就要上路了，公子请自便。”
　　陆朝寒也就没再客气，自去休息了。只有丁小柔知道，那是这些粗鲁汉子睡过的地方，玉雪峰的姑娘又怎会去？
　　得到天将亮时，天又淅淅沥沥的下起小雨来，玉雪峰的姑娘们随身带的雨伞留在小庙里被烧了，这时走也不是，留更不是，冒着雨丝吃过了早饭，她们陆续集合，似乎是要走了。
　　陆朝寒他们也是习惯早起之人，也知道下雨了。丁小柔已经告诉陆朝寒玉雪峰的姑娘不住男人住的地方，怕给她们送伞也不会要，但见这方圆几里，除了被烧的小庙也再无可躲雨之处。陆朝寒见那些姑娘都衣衫单薄，不免又起一丝了怜悯之心，心想：这些个姑娘，不知道家里双亲是否还健在，若健在，看见她们风里来雨里去的，半夜还要与人厮杀，不知道会不会心疼。正在这时，陆朝寒见风雪影带着丁小柔和几个丫鬟嬷嬷带了一些伞和雨衣向玉雪峰的姑娘走了过去，也不知道风雪影说了啥，那些白衣女子这次竟然没有拒绝，收了雨伞雨衣走了。临行时那个少宫主回头像陆朝寒点了点头，陆朝寒也拱了拱手算是回礼送行。
　　玉雪峰的姑娘走后，陆朝寒过来风雪影那里，问她们怎么送出去的雨伞。
　　丁小柔说：“郡主说的，这些都是女眷们用的东西，她们就没那么抗拒了，我又说＇姐姐们都穿的单薄，淋了雨恐多有便＇，她们也就收下了。”
　　“嗯！”陆朝寒听了点点头。
　　“我们什么时候启程？”丁小柔问。
　　陆朝寒看了看风雪影，南安王和世子的离世，一向健康的郡主身体消瘦了许多，一路更是小病不断，昨晚经历那一场事故，也不知道有没有吓着。
　　“陆大哥，我没事！”风雪影说道，“不过我们最好还是吃了午饭再走，正好也等雨歇一歇。”
　　她年纪虽小，却是极聪慧的，也知道这一路上自己的身体增添了许多麻烦。爹爹和哥哥已去世多日，爹爹的部下都生恐她会悲伤过度，几乎日日有人变着法儿逗她开心。她又怎可拂了他们的好意呢？也就强撑着，尽量把悲伤压在心底，不让人看出来。对南境的战士而言，他们对小郡主的疼爱也几乎是一种本能了。小郡主自生下来她母亲素尘长公主就因失血过多逝世了，那时正好南境有战乱，南安王自请来镇守南境，带着世子和还不到三个月的小郡主远离繁华的皇城到这简陋的边境，风雪影可是南境战士看着一点点长大的呢，对他们来说，小郡主不但是他们的主子，又何尝不像他们的女儿、妹妹呢！何况小郡主长的又那么乖巧可爱，总让人不觉的就起了疼惜之心。
　　陆朝寒对小郡主的疼爱自然比其他人要更多几分，小郡主喜欢跟着他和世子玩，体力却没有他们好，有时候玩着玩着就睡着了，世子不舍得让其他人背，每次都是世子和陆朝寒两人轮流把睡着的小郡主背回去。要是在战场上获得了什么新鲜物件，他和世子第一个拿给的不是南安王，却是这个小郡主，这么些年，陆朝寒也不知道送了多少物件给小郡主了，那些物件小郡主都是玩几下就不玩了，也不知道后来到哪里去了，他也从未计较，似乎对小郡主好，哄郡主开心已成了他的习惯了。这时见小郡主身体没有大碍，陆朝寒放心的点了点头道：“是了，那些姑娘既那么反感男子，又收了我们的东西，路上再遇着难免让尴尬，我们就歇歇，吃了午饭再启程吧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