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秋无绝色》吃瓜田鸡

1、冬

　　天元二年的冬，冷的出奇。

　　我的子珩死了，再也回不来了。

　　“圣人可要披了狐裘再出去？”皇后抱着一叠白狐裘站在那丛开的正好的红梅里，言笑晏晏的望向我，多么像我的子珩。

　　子珩速来喜欢素净的颜色，十八年前的隆冬，我第一次见他时，他也是披了一身白狐裘，站在永巷的梅园里，红梅映的他那本就精致的面容更添几分妖冶的风采。

　　那时我还不懂什么椒房之宠，当我懂了的时候，我的子珩已经消失在了流放的路上。

　　我没有接过皇后递过来的狐裘，而是披了一身紫色的大氅，正如我第一次遇见子珩时那样。

　　“圣人。”皇后走到我身前，亲昵的挽住了我的臂膀，曾经我可能会因她这难得的主动欣喜若狂，但现在却只剩下厌烦。

　　不知从什么时候起，我开始明白，我喜欢的从来都不是皇后，而是她身上与子珩相似的那种气质，或许是子珩的死讯传到我耳朵里的时候吧。

　　慢慢的，我减少了去椒房殿的次数，或许这很对不起皇后，但看到她的时候，我总会下意识的想起我的子珩，总会觉得对不起我的子珩。

　　而我的轻慢，慢慢让椒房殿成了这宫里最冷寂的一座宫殿，而这种冷寂仍在不停的蔓延，我本就没有什么宫妃，椒房殿冷了，其他的宫殿也就跟着冷了。

　　又过了一年，皇后大概是耐不住了，她披头散发，状若疯癫的闯进了未央宫，朝我大骂，说我负了她。

　　“当初我就是下手太晚，早点儿弄死沈瑶就好，你也不必这般想着她，念着她了。”

　　沈瑶？我想起了这个名字，子珩的孪生妹妹，与他生的很像，沈瑶后来怎么样了，我想起来了，她跟着沈家其他女眷一起充了教坊司，去岁听说自缢在兰庭，已经去了。

　　天元二年的秋，我总是忍不住一点一点的去描摹子珩旧时的颜色，皇后怕是把我画中的子珩当做了沈瑶。

　　“你派人逼死了沈瑶？”

　　“是啊。”皇后疯疯癫癫的笑起来，“还有沈家其他人，他们都看不起我，看不起我，尤其是沈六，凭什么，他凭什么看不起我？”

　　皇后害死了我的子珩，我从她那里逼问出，她将子珩埋在了雪里，生生的冻死在了宣府，本来子珩是不会死的，他虽看上去文弱，身体却一向康健。

　　我哭了，我已经不记得上一次哭是什么时候，是母妃离世还是被宫人欺负？我已经忘了。

　　我废了皇后，差人将她埋在雪里，天元三年的冬，依旧很冷，我看着皇后慢慢涨紫的脸色，心中闪过一丝快意，仿佛我已经为我的子珩复了仇，但我心里明白，真正害死子珩的人是我。

　　我开始用政事麻痹自己，逼着自己不再去想起子珩，政事处理完了，我开始穷兵黩武，五次北征兀梭，世人对我毁誉参半，后人却称我千古一帝。

　　仗打完了，我再次孤寂下来，我没有再立后，也没有纳妃，就这样一个人孤零零的守着掖庭，守着未央宫。

　　长信宫灯明灭不定，映衬的未央宫更显冷寂。

　　天元十二年，有一个自称云中子现世弟子的道士为我献上了一炉长生不老丹，我原是不愿吃的，若真的长生不老了，我去哪里找我的子珩。

　　但世人皆迷求仙问道，我便象征性的吃了一颗，当晚，我便见到了我的子珩，他只穿了一身薄纱，朦朦胧胧间，我见到了我从不曾见过的风景。

　　梦里春色迤靡，梦外确实朔风凄雨。

　　我醒来的时候，头下的玉枕已经湿了一片。

　　我封那道士做了国师，我开始不问政事，将手中权力全都放给了内阁，日日沉迷于“长生不老丹”给我编织的靡丽梦境。

　　天元十二年，秋

　　我的身体愈发差了些，几近到了油尽灯枯的程度，我从宗亲里挑了一个作为太子，从我手中接过了这个盛世江山。

　　天元十二年，冬

　　我看到我的子珩来找我了，他站在未央宫前的玉阶上，朝我招手，我想去找他，却提不起一丝气力，眼睁睁的看着他消失在我的视线里。

　　天元十三年，元月

　　子珩又来了，这次他站到了我的塌前，握住了我的手，我小心翼翼的看着他，生怕他嫌弃我现在的模样，枯槁瘦弱，已经没了过去的英姿勃发，但他却风采依旧。

　　好在，他没有嫌弃我，只温声对我道，“阿言，你可愿随我离开？”

　　我怎会不愿呢，这一天，我已经等了整整十一个年头。

　　我握着他的手，笑道：“好”

　　天元十三年，元月初七

　　大晟孝武皇帝，崩，享年三十八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