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无风雨也无晴》蔚子寒

1、第 1 章

　　孟小天再次见到沈钰，是在医院的急诊室里，彼时的他躺在病床上，呼吸微弱，衣服被鲜血浸透，生命危在旦夕。身旁是医生护士忙碌的脚步声，仪器工作的声音，而他却只觉得大脑一片空白，冷汗毫无知觉的湿透了里衣。
　　沈钰受了伤，枪伤，正中心脏，必须马上手术将子弹取出，否则性命不保，而担任这台手术的主刀医生的正是孟小天。当他回过神来时，已然站在了手术台前，作为一名有着七年临床经验的主治医生，这台手术对于孟小天而言称不上是难度最高的一台，但却是他心情最乱的一台。手术进行到最关键的时候，此时只要稍有不慎，就会造成主动脉破裂，到那时就算是华佗在世也无力回天。没错，此时只要自己的手稍微抖上一下，就可以报答这个混蛋当年对自己的伤害了。
　　眼前的无影灯变成了记忆里教室的灯管，晃着惨白的光，尖利的笑声如同洪水一般四面八方袭来，被丢进脏水桶的书包，湖边仓库里侵入骨髓的寒冷，那晚被乌云遮住的下弦月和身体撕裂一般的疼痛，以及那双桃花眼中的冷漠……
　　短短的一分钟，竟好似一个世纪般漫长，弹片落入盘中，发出一声脆响，旁边的医生护士忍不住欢呼，而孟小天却几乎脱力，这一刻，他是恨的，恨自己不够狠心，才给了那人继续活下来折磨自己的机会。
　　从手术室出来，孟小天便被一个二十几岁的小警察给缠住了，硬着头皮承受着对方的千恩万谢，好在旁边一个年长的警察似乎看出孟小天的兴致不高，出言制止了小警察的聒噪，这才得以脱身。孟小天刚刚经历了这样一场天人交战，身心俱疲，只能勉强打起精神，朝那位年长的警察点了点头，算是道谢。
　　然而，这灾难的一天才刚刚开始，沈钰这个名字如同瘟疫一般迅速扩散开来，医院虽然是个见惯生死的地方，但枪伤毕竟罕见，因此沈钰成功的成为了一众医生护士茶余饭后的谈资，什么只身犯险勇斗歹徒解救人质，说得天花乱坠，对于这些说辞，孟小天觉得荒唐异常，一个当初无恶不作的二世祖如今竟成了人民警察大英雄，想想老天真是不开眼。
　　术后第一天，孟小天同其他几位医生例行查房，彼时沈钰尚未苏醒，身边只有那个叫小穆的聒噪的小警察，安琪注意到这一点，随口问了句：“怎么只有你在这儿？病人家属呢？”
　　这一问倒是提醒了孟小天，说来这沈钰可是位家境殷实的富二代，亲爹身居高位，有权有钱，是哪根筋搭错了放着游艇香车鱼肉乡里的日子不过，跑出来当警察？听丁医生和护士小敏说这货竟然是市刑侦队的队长，真是世事无常。
　　“头儿他家在郊区，我们局长怕他妈妈担心，就没告诉她。”
　　安琪点了点头，没再继续问，不过孟小天却察觉到小穆的回答里只提了沈钰的妈妈，没有提到他那位了不起的爹，能让小穆这样一个小话痨说起话来有所遮掩，想来怕是另有隐情。不过孟小天也没有往深了想，此时他的全部想法就是离这个人渣越远越好，最好熬不过术后窗口期。
　　然而例行检查的结果让孟小天有些失望，都说祸害遗千年，沈钰着实没有打破这个定律。就眼下来看，不出一天，他就会醒过来，继续祸害这个世界。想到这里，孟小天的心情格外糟糕，胃里再次泛起久违的不适，他端起杯子连喝了几口水，勉强压下这阵恶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