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逆流而上：旧时光的秘密》一只念念歌

7、命运开的玩笑

　　“弟弟今天还盼着你来跟他玩呢。”
　　“弟弟已经认了好多字了，可厉害了。”
　　“弟弟最近考试考了双百。”
　　在苏晗的印象里，姥姥总是忍不住的兴高采烈跟大家说着弟弟，她亲舅舅的孩子，小她六岁，满是夸奖。她总是不耐烦地听着这些，刺耳极了。
　　那瞬间她想起来自己重男轻女的奶奶，嘴边露出了苍凉的笑容。

　　在不怎么清晰的记忆里，苏晗依稀记得十二岁那年的除夕。
　　她向来对姥姥家没什么归属感，尤其是除夕夜这种万家灯火之际，她更觉得有种压抑的难过。
　　我没有家。那时候的她是这么想的，想着想着竟然要哭出来。
　　妈妈说过节不能哭。
　　于是她一个人躲在房间里，抱着平板玩游戏，想要从那种氛围里逃脱，分散一下自己的注意力。妈妈说那个平板是舅舅不要的了，所以送给她玩。

　　“姐姐你在玩什么。”
　　“游戏。”苏晗没什么语气，注意力都在游戏上。
　　“我也要玩！”弟弟说着伸手就要去抢。
　　“你干什么！”苏晗警觉地抱起平板，就像抱着什么宝物。
　　弟弟见抢夺无果就跑了出去。
　　“妈妈，姐姐不给我玩游戏。我也想玩。”
　　“那你去跟姐姐说，让她给你玩一会。”
　　“姐姐她把平板藏着不给我。”
　　“你是弟弟，你让着一点姐姐。”舅妈的语气温柔却句句带刺。
　　他们对话的声音很大，整个家里都能听到。苏晗也听得清清楚楚，就好像是故意说给她听一样，每一个字都扎在苏晗的心上，血肉模糊。
　　记忆有些散乱，她记不清后来舅妈说了什么，只记得是很让人难过的话。
　　苏晗还是忍不住哭了，她知道自己在大人看来一定很不懂事，可是懂事的孩子并没有糖吃。
　　那一刻她有点嫉妒，她恨自己出生这么早，如果晚出生几年，是不是也可以收获弟弟妹妹那样的宠爱。

　　她时常会很嫉妒弟弟，从小有很多玩具可以玩，舅舅舅妈又在很好的小区买了复式新房，弟弟又可以就近读很好的学校。姥姥时常会炫耀小区物业绿化很好，小区周围都有正宗韩国人开的餐厅。

　　在姥姥家的日子，大部分时间都不是很开心，唯一很开心的一次好像是妈妈抱着一台新电脑给苏晗。苏晗如获至宝，拿到电脑就迫不及待的开机，鼠标点开这个看看，点开那个看看，就是一个纸牌游戏她都可以玩的有滋有味。

　　苏晗讲着讲着，突然抬头看向周鹏，眼眶中还残留着些许泪水，眼眸中有着藏不住的悲伤。
　　“你知道吗，那时候的我很坏，我甚至想，如果弟弟妹妹可以被车撞死就好了。”苏晗说完冷笑一声。
　　泪水模糊了双眼，她看不清周鹏是什么样的神情，或者什么神情也无所谓了。

　　还是12岁，那一年的苏晗要面临小升初的考试，那是奥数风靡的时候。苏晗每周都要跟另外两个女孩子一起拼车去上课。高昂的课程费用和车费时常让奥数成绩不好的苏晗感到愧疚。
　　可是好像真的没有什么奥数细胞。
　　每一次去上课苏晗都觉得自己像是英勇就义慷慨赴死的□□，脸上总是挂着沉重的表情，尤其距离上课地点越近嘴角愈发下拉。
　　苏晗透过面包车灰色的玻璃看向外面，连世界都变的灰蒙蒙的，她仿佛一个犯人从监狱的窗户憧憬着外面的天空。

　　“你就是我心中的棉花糖，甜蜜的梦想。彼此牵起的双手，谁都不要放。”手机里播放出悦耳的歌曲。
　　奥数课回来的路上总是欢脱的，三个女孩子总是有种死里逃生般松了口气的快乐，就像骑士刚刚战胜了巨龙，扛过了一场巨大的磨难一样。
　　其中一个女孩子很喜欢至上励合的歌曲，总是在回来的路上给其他两人孜孜不倦的安利着他们的歌曲。从《棉花糖》到《繁星》，从歌曲背后的故事到歌手本人的各种故事，她都讲的津津有味，好像都永远都不会感到厌烦。那是苏晗第一次接触到追星这个词。

　　“这个组合我好像听过，前段时间上了微博热搜吧。”一直安静的听着苏晗讲述的周鹏突然开口。
　　苏晗想了想。
　　好像还真是，只可惜是负面新闻。
　　“诶，你带手机了吗。”苏晗想着周鹏肯定不会乖乖听老师的话不带手机的。
　　“你真是我肚子里的蛔虫，给。”周鹏无奈的掏出手机递给她。
　　苏晗找到音乐播放器，搜出至上励合的歌曲给他听。
　　看着一个个歌名映入眼帘，油然升起了一种莫名其妙的情怀，如今的至上励合已经解散，曾经的各个成员黑料满天，总觉得一个时代都已经过去。虽然苏晗不是很感冒这个组合但这种物是人非，人间已换了天地的感觉还是让她不禁唏嘘。
　　此时此刻她竟想起《桃花扇》里那一句，眼看他起朱楼，眼看他宴宾客，眼看他楼塌了。这青苔碧瓦堆，俺曾睡过风流觉，把五十年兴亡看饱。
　　她播放着一首首歌名尚还很熟悉的歌曲，只是旋律早已经变得陌生，除了一首棉花糖外，她甚至怀疑自己以前是否真的听过这些歌曲，一点印象都没有了。
　　人也是一样的吧。就像她早已和当初那两个小伙伴走散了一样。

　　真的到了考试的那一天，交大附中初中部的招生考试。
　　她坐在考场里，周围的人都紧张在做最后的复习，慌张的翻着书，生怕突然忘记哪一条公式，苏晗却显得格外淡定，伸了伸懒腰，百无聊赖的拿着笔随意乱画，有一种光脚不怕穿鞋的镇定。

　　考完后，身边人都抱怨着题目的变态。
　　“题好难啊，好多道我都不会写。”
　　“是啊是啊，我后面空了好多题。”
　　苏晗随着人流往考场外，倒是一脸无所谓，反正她从来都没想过能考上交大附中。这次考完试，反倒释然了。
　　老娘终于能跟奥数说再见了！
　　苏晗想着以后就再也不用看见奥数了而且暑假就可以回老家玩的幸福生活，忍不住笑了出来，成功收获了旁人不可思议的艳羡目光。

　　有心栽花花不开，无心插柳柳成荫。古人诚不欺我。不知道是命运之神的终于眷顾，还是阴差阳错下命运的又一次捉弄。
　　七月的阳光正好，苏晗正在天府之国肆意享受着美食，感受着辣椒与味蕾的碰撞，犒劳一下自己被奥数耗尽的脑细胞。一通电话的到来，打乱了她愉快的假期生活。

　　“什么？交大附中让我后天去分班考试？？”苏晗听到消息并没有多少欣喜，反而更多是一种气愤和焦虑。
　　“怎么不早说，我现在要怎么回去。”她几乎要急哭了，说话都带着几分哭腔。
　　妈妈在一旁查阅着机票，可惜终究不是电视剧，主角光环没有发挥作用，正值暑假旺季，机票哪里有那么好买。

　　得不到与得到了又错过到底哪一种更让人遗憾？
　　那一年的苏晗学会了两个字，认命。
　　命运不愿意给你的，你也只能看一眼，眼睁睁的看着它跑掉。

　　九月份，苏晗就近入学，去了一所离家很近的学校。三十四中。
　　苏晗从走进这个学校起，就透露出嫌弃的目光。
　　三十四中，听着名字里有三有四，其实是一所“不三不四”的学校，每年的中考上线率实在可怜的要命。周围但凡有点本事的都把孩子送了出去上学，就好像只要上了三十四中，就和前途两个字无缘了。
　　所以连当时和苏晗一起上奥数课的那两个成绩比苏晗还要差的女孩都被家长想破了头花钱送到了更好些的学校。
　　苏晗很清楚自己没有这个条件，也不向妈妈抱怨这些事情。
　　当不了凤尾，还是能当鸡头的嘛。

　　新学期刚开学她像打了鸡血一样每天按时完成作业，甚至还给自己制定了一揽子计划。可是没过几天就宣告失败了。
　　她的斗志渐渐被磨灭，环境对人的影响果然很大，她也从不是多有意志力的人。她渐渐适应了这所学校养老般的日子，适应了随随便便努力一下就可以得到老师的表扬，适应了不费力气的就可以考到年级前十名，适应了这个毫无压力的舒适区。
　　人果然是需要对比衬托的，跟周围那些打架起哄捣乱不交作业的同学比起来，她确实也值得老师的表扬了。

　　“嘿，你知道嘛，前面那个是咱们的级草。”课间操下了回班级的路上，汤佳欣挽着苏晗的胳膊悄声说。
　　这是她的小学同学，一个从小学起就不招老师待见的女生，当然，现在也一样。
　　苏晗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只能看见后脑勺。
　　“看不见正脸啊。”苏晗悄声抱怨。
　　十三四岁的女孩子，青春躁动，情窦初开，对美好的事物总是有格外的憧憬。
　　“来。”汤梦欣挽着苏晗加快了脚步，走到那人的前面，苏晗假装不经意的回头，终于大概看了个清楚。
　　那是一个高高瘦瘦的男生，鼻梁挺拔，几分清秀，几分俊朗。是苏晗从小到大见过的男孩子里最好看的一个了。
　　苏晗小眼珠一转，竟给自己看过的无数小说男主角找到了一张现实中的脸，脸上不经意挂上了春心荡漾的笑容。
　　“嘿，还没看够啊，人家都走了，上课了快走。”汤佳欣拉着苏晗就朝教室跑。

　　不出所料，这个男生后来果然成为了全年级八卦女生们私下谈论的重点，苏晗也从她们的交谈中听到了他叫姜彦。
　　后来每次看见他都是在苏晗课间上厕所时看见他和四五个小混混样男生围成群站在走廊上聊着天，身上还时不时冒着些许烟味和酒味。
　　在那个《一起来看流星雨》的盛行的时代，八卦的女生们甚至还封了F4给他们，这场山寨流星雨让他们一时间成了全校的风云人物。
　　苏晗不喜欢烟味和酒味，小说男主的幻想是破灭了，甚至还让她产生了些许厌恶甚至还有一些害怕。
　　为什么长得好看的男生往往不好好学习呢。
　　苏晗撑着脑袋困扰的想着。许多不良少年的案例钻进了脑子。

　　“苏晗，班主任叫你去抱作业。”
　　“哦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