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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第 9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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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界似乎恢复了平静,长芳主等人被限足于花神殿的院落,但看守的天兵寥寥。
润玉坐在锦觅原先所居住的小屋外的草亭中,似睡非睡。他从少年离开洞庭湖上天界后,就渐渐少眠,成年后修习高深心法,又司夜布星,常以禅定代替躺卧,虽然枯寂孤独,却保得元神清明。自有了锦觅这个心结羁绊后,禅定的功效大减。他白天黑夜都有处理不完的政务,滞留花界,御书房便也跟着搬到了花界,他素不喜积压拖延,批完了最后一个朱字,已是星河满天。也只有在专注看奏折时,他才能暂且抛却心中那份无可救药的念想。
不出他所料,暗中监控芳主们的影卫的最新报讯显示,长芳主亦在等待,等待锦觅藏身秘境中的确定情形,众芳主中唯独少了玉兰芳主,被擒获的鸟族奸细供称看到她和水神在一起。定是她护送的锦觅了。他深知以锦觅的性子,断不可能在一个密闭的环境中安生多久,闲常无事定要溜出玩耍,大事临头认了死理必冲决不顾,何况,她揣着蓬羽,怎么舍得不去救……不能再想,想得一颗心紧缩僵硬,再也不能跳动一般。
如果,如果她能老实呆在秘境,哪怕他一时找不到也罢了,他有的是时间和耐心等待。但,没有如果。
出征魔界在即,他和她都没有多少时间了。
长夜漫漫,孤寂惯了的人,倒也不觉得难熬。他甚至情愿夜更漫长一些,时光走得更慢一些。慢得可以停在当下,不去想未来的事,不去做未来的事。未来,只会比当下更残忍,可是,不抓住未来,她就更不可能回来了。
睁开微闭的双目,却听得一声轻响,门开了,一个浅红衣衫的身影自小屋跑出。
“哇,这是几更天啦!”泉水般的声音如此熟悉,活泼泼地荡开了这死水般的寂静。
觅儿,觅儿。不,怎么会是你,润玉不可置信的看着她的笑吟吟的面容,如此生动明媚地在他近前闪耀。
是了,这是个梦,我是太倦了。他心下明白,可这个梦,他是有多不愿醒来。
“你这夜猫子,发什么大呆呢?几更了这都,熬不过你熬不过你。”更不可置信的是,她几乎是一跃就坐上了他对面的木凳,亮晶晶的眸子里映着星光。润玉不敢动,他怕哪怕动一个小指头,挪一小片衣角,眨一下眼,她就会倏尔不见。
“你到底怎么了?”她有些嗔怪地看向他,“一声不吭的,眼神还这么凶。”
“我,凶吗?”他嗫嚅着,这是梦吗?感染到她真切的热情,仿佛春日暖阳般的穿透力,他冷透如铁石的心悄悄地软和了许多,舒畅了许多,只是,他还是沉重得笑不出来。
“你再这么怪怪的,我可回屋了。”她站起身来。想也不想,闪电般地,润玉伸出手,一把握住她的衣袖。哪怕梦醒,哪怕成空,他也不能放手。
“好像听谁说,昼夜颠倒的人哦不,根本没有昼夜的人,说不定在梦游。好啦,小鱼仙倌,你游得好像很不愉快呢。”她竟由他握住,另一只手轻轻地理了理他的长袖。
“觅儿,你,肯回来了。”他不敢大声,只是越来越恍惚,不行,这真是一场比恶梦还要可怕的美梦。
她用一种接纳失智孩童的目光凝视着他,扁扁嘴:“狐狸仙的新编大戏太恐怖了,你也中招了吗?那些哭哭哀哀死去活来的戏码只能骗骗小孩啦,神烦。你这人认真起来就不好玩儿了,我手头有几个凡间新到的逗乐的话本子,可他老人家看不上,你说一把年纪的不图个热闹喜庆,怎么就好这口多愁多病多灾的风味呢?早知道不拽着你去看了。”
“你开心便好。”明明是幻影,他却彻底地被魇住了,顺着她的言语温存道,痴痴地看着她,也许下一刻她就消失了。
“情极之毒,更甚无情。你把狐狸仙丢下凡,他不还是参不透?其实,人也好,仙也罢,留着点参不透的执念也挺有意思的。”
我把叔父贬下凡间?这怎么回事?看觅儿说得好不顺溜,全不似作假,他的疑云重重却又无解,而且,他的觅儿,很少有这种超然通透的口吻,是耶非耶,他忍不住探手拂弄她瀑布般的肩后秀发,乌云般的三千青丝里掩着她真实的体温,她却仰着头,看着星汉灿烂的夜空,既无羞涩也无抗拒,是早已习惯了这种亲昵。
“回去吧,嗯?”她极自然地挽住他的胳膊,带着盼望和几分哄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