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凹凸世界】我只想回家!!》糖Seven

282、窥视者·三

　　作为刀的钥匙行走大地，游历宇宙。有神明力量的刀锋利无比，将黑暗踩在脚下，他们悲愤行使神权，四处都是他们战斗流下的鲜血，然后开出金色的花。
　　从未停止的战斗让他们迭代，不断改变样貌，每一代的花朵出现不久便消失在宇宙里，人们记忆最深刻的是有着金色羽翼的那朵。它在黑暗中摇曳，在星空下等待，在宇宙中盎然显现。不认识的人们想要带回家养，却总是在它离开土地那刻凋谢，没有根的植物不属于任何人。
　　神殿的祭司和教堂会歌颂，唱着不知名的歌——

　　摇曳的花朵啊，你在等待谁人降临？
　　孤独的金鸟啊，你的归宿在哪里？
　　没有根的你，终将凋零。
　　你该去哪里？
　　……
　　我在这里，你在哪里？
　　我们一直都在这里。
　　在这里等你。
　　……
　　……

　　花朵开满世界，世界担忧的阈值逐渐控制，又异常，再到平息，如此反复。它似乎从没停下延生的使命，如同源头的那位主人一般，不知何时垂下枝叶。
　　它生来有灵识，沃瑞特是它的名字，它汲取艳红的血，从能量中诞生，或踽踽独行，或成片如海。它是劈开黑暗的精神支柱，疗养那些被恶念愚弄的生命。
　　生命，多么沉重的词啊，沉重到谁也不认识它。和他一样，它工作外的时间都在思考存在的意义。
　　彼时的那个人，又在做什么呢？
　　它还记得多年前第一次和他见面，那时的他年少有为，意气风发，携剑游走世间，黑暗溃败他手中。他并不是一个爱笑的人，但初始的那段日子，它是见过少年的笑的。它并非真正的植物，只是能量化身成植物的模样，从他那来，多少也受到情绪的感染，所以它理解对方的感受。

　　因为它诞生的日子，是他的忌日。

　　从澎湃的能量中苏醒，它绽放花朵，注视靠在岩石上沉眠的小少年，幼崽模样的小家伙如同天空飞过的鸟雀，小小的，白白的，仿佛有层薄薄的雾，模糊不清，宛如幻影。他似乎随时都会消散，却又坚如磐石，屹立在黑暗边缘，永无止境的战斗。
　　离少年最近的它生在对方垂下的手边，苍白的指尖毫无生气，平静的容貌稚嫩不已。他还在沉睡，还在生死的缝隙中挣扎，所以不会立刻醒来。它冥冥之中能感受到神明和世界意识的拉扯，要将面前的小少年拉回这个世界。

　　黑暗冰冷，彻骨浸魂，所以不要沉睡了，快快醒来吧，回到温暖的地方来，想看活蹦乱跳的你，而不是死气沉沉的你。
　　它就在这漆黑的宇宙里、广袤无际的星空下，静静等待他醒来，然后迎来他们的初遇。

　　小少年并没有沉睡太久，他睁开眼睛，被面前的金色晃了神，对他来说那是十分温暖的颜色。它见他动作缓慢撑着大地坐立起身，僵硬的身躯还未完全活化，即便被记忆和感触冲击，他也露出欢喜的笑容。

　　真漂亮。

　　它听见对方这样感叹。

　　小少年温和探手，轻抚枝叶，然后它看着对方的笑容从温暖逐渐冷却，甚至僵硬如身躯。他目光垂落，额发遮蔽注视大地的神情，不知道过了多久缓缓抬眸，苦笑地又落下指腹，像是在抚摸谁的脑袋。

　　你也挺不容易的。

　　小少年轻语融在空气里，带着无法诉说的泄气。
　　他们的第一次见面，是悲喜交加的。

　　它并不能时刻注视他，每次见面，他都会成长一点，天赋让他的能力不断变强，可得到的同时也在失去，生命的感情在循环的过程中一点一点地被剥夺。少年从苦笑诉说经历到逐渐失去言语，他不会再说话了，也不会再看它，似乎他们的联系就只有那条被迫牵起的线。
　　很多时候它看见的都是沉睡状态的少年，但它也见过少年浴血奋战的模样。那是一个暴雨天，电闪雷鸣的夜晚降下秋季的温度。
　　它听着雨水的声音从黑暗中苏醒，冰冷的水打在它身上，似乎还带着熟悉的热度。它看清一身重伤的人拄着剑缓慢往前走，少年身上的血混进雨水里，在他身后淌了一地，浓烈的血味，沉重的能量从他身体里散发，然后开出许多的它。

　　它们从黑暗冰寒里钻出，于暴雨血水中绽放，金色灿烂，炽烈如残阳。

　　少年伤势过重，已经濒死的状态无法回复，他最后还是倒下了。蓝金长剑消散，他趴在冰冷的血洼里，疲惫琥珀瞳中的花朵在泛光，融着独属于他的倔强，努力向前爬动，身体的超负荷让他不断咳嗽，血沫撒了一地。死亡的冰冷席卷而来，规则的压迫让他夹在中间，被神明和世界撕扯，他感觉自己正在崩裂。
　　陷入黑暗前的最后一眼，是眼前的金鸟，他很想再靠近一点距离，似乎那样能让自己暖和一些，可身体早已动弹不得，血红的视野模糊，意识破裂，连同那朵金色一起被黑暗吞噬。

　　它看着那只手，那只苍白无力的手，那只伤痕遍布、血色充斥的手，那只带着泥土血水的手，指尖只离它几厘米，差一点就碰到了。
　　它第一次看见他死在自己面前，那具身体冰冷的躺在暴雨中，墨黑的长发铺在血洼里，呼吸被黑暗的宇宙吞没，什么也不剩。不知道过了多久，少年的尸体开始泛光，化作像飞鸟一般的光星逐渐升空，不知去向，但它知道会再见面的。

　　它们的记忆像植物的根，只要有一朵同类存在，便生生不息。透明泛光的茎叶与花朵在风中摇曳，照亮漆黑的路，引燃情愫的山脉连绵不绝。就连那黑色巨兽也被它们的光芒刺目，鳞片闪烁，少年似乎在和谁交谈，从语气来看他并不高兴。

　　——你来世界尽头想做什么？
　　漆黑的巨兽询问他。

　　‘和你有关吗？我记得你好像早死了，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龙王迭代这么快？’

　　——你记忆错乱当然认知错误。不过看起来挺严重的，先不说你见过吾，你连吾的存在都不知道。

　　‘你在不在无关紧要，但你能出现在我面前说明死老头又想搞事了。不过无所谓，我不会让祂得逞，这场游戏谁也别想玩。’

　　——你想做什么？

　　‘谁知道呢。’

　　——你以为你能逃离创世神？

　　‘呵，记住了，无论是你还是世界，或者死老头，谁也别想控制我。’

　　——你想忤逆神明？

　　‘是又怎样？你的出现也许会暴露我的行踪，不过问题不大，我躲得了一次就会有第二次，无数次。’

　　——狂妄的人类！

　　‘别老是嘴上说，有本事就杀了我。另外你错了，我可不是人类，你应该叫我怪物。’

　　交流并不愉快，少年能力成长恐怖，他并不怕巨龙，转身离去。它和巨兽相比可太小了，本以为龙族这种领地意识强烈的生物会抗拒它生长在这里，但巨兽非但没毁掉它，反而用爪子框着它画圈。

　　——真是傲慢，小子有种。
　　——……
　　——你长在这里有什么用，吾又用不上，这里也没其他生命。不过就算你长在其他地方，那些魔物也不会放过你。
　　——哼！臭小子。

　　它并不能说话，静静听着这头龙发牢骚。不知道又过去多久，它察觉能量的源头不见了，身上的光芒黯淡下来，花叶开始枯萎，像是干旱丧失水分的枝木，清脆的破碎声惊醒了沉睡的巨龙。
　　啊……这就是生命的死亡吗？
　　不对，它并不是生命，只是能量而已，没有死亡一说。

　　破裂的植物像断掉翅膀的鸟，从空中坠下，因为没有根，所以它不会沉睡大地，而是在坠下那刻消散在空气里。

　　——连你都枯萎了，就代表他真的死了。
　　——就这么厌恶世界和神明吗？人类的情感真是复杂。
　　——臭小子，何必呢。

　　需要用生命去实现的愿望，走上无法／轮回的道路，真的值得吗？

　　它在灵识破裂前听到巨龙呢喃。陷入沉睡前它想，如果还能再见他一面就好了。

　　沃瑞特绽放于特异点的忌日，也在特异点忌日的那天枯萎。

　　……

　　鎏金瞳回望过去，无论过去多久，那些景色依旧如今，金鸟坠落大地，代表一个时代的终结，或许也是世界的终结。正因为这一次又走向毁灭，来到过去与未来的转折点，它才会出现那些情愫吧。
　　它差点忘记了，他们是相同的灵魂，他的声音似乎还停留在过去，如今人却出现在这里，命运驱使他的到来，和曾经的Gal一样，面向选择。
　　Gal选择毁灭，伽尔选择新生，既不是他的新生，也不是世界，他选择的是有同伴的未来。

　　它见智慧神使利用圣裁桎梏伽尔，漆黑的门扉那边是魔物的恶念。也许它后悔过，后悔那个时候没有拦住Gal，也后悔自己没有勇气去面对难题。
　　观测者的身份是枷锁，它明明也是生命，属于世界，却在神明的控制下抛弃一切。

　　‘Aoling喜欢吃，你喜欢什么？’

　　没有喜欢，只有向往。
　　创世神的问题回荡脑海，祂问它看见了什么，当时它回答命运无可避免，蝼蚁终究是蝼蚁。可是在世界尽头，透过光屏观望世间万物，它看见许多前仆后继的种族，包括它的子民。

　　远处传来声音，咆哮如雷，又似水波，波荡起伏的浪潮逐渐扩大，像是掀起反抗的回声，层层递进。

　　蚁多咬死象，会变成现实吗？

　　……

　　伽尔被攥住胳膊，身体失力让他逃脱不了，他不是没狼狈过，被神使逮住的印象几乎没有，可总觉得似曾相识。以前是不是有过这样的情况？
　　神殿……面具……棒棒糖……白色的头发……烈火焚尽的镇子……

　　“德瑞……克斯……”

　　智慧神使愣住，皱眉道：“现在叫他也没用，那家伙可帮不了你。”

　　伽尔似乎陷入回忆，目光失神，见他状态不对劲，智慧神使掐住他臂弯的手用了几分力：“啧，脑子有病的家伙就是麻烦。”
　　智慧神使远离地面，垂眸看着下面的黑龙，自嘲感叹。看吧，这叫作茧自缚，被神权遏制的巨兽根本不敢反抗，它还沉浸在权力的控制下，多么可悲。
　　他正要踏进漆黑的空间通道，却被身后的龙啸震得趔趄，突袭般的转变将智慧神使打得猝不及防。他没想过龙王会干扰他，十分惊愕地捂住额头回望，震惊对方违抗神权的举措。

　　“你、你竟然逾越规则！是想与我为敌吗！”

　　黑龙轻嗤，完全不把他放在眼里，懒洋洋趴下，像是睡前哈欠般，看都不看一眼。
　　——吾并非人类，习性所致咆哮又怎么了？

　　“很好，好得很！你敢动手想必也做好会被问责的准备了吧！观测者加入战争，创世神不会放过你的！”

　　——那身为神使的你与魔物勾结，陷害审判官的行为，也不见得会被原谅。他也是，怎么会中你们的计谋，是许久没与吾战斗让脑子锈掉了吧！

　　智慧神使还想说什么，空间通道却在这时发出巨响，裂痕逐渐恢复，他意识到有谁想把他关在这里，拽紧伽尔把人甩进去，走前恶狠狠瞪了巨龙一眼。

　　“下次我想我能看见迭代的你。”

　　——你最好有那个机会，傲慢愚蠢的人类。

　　世界尽头恢复安宁，漆黑的巨龙睁开眼，鎏金龙瞳闪光一瞬，断裂的桥梁恢复如初，一枚漆黑的鳞片向下方飘去。

　　另一边钻进通道的智慧神使被力量压迫着前进，空间通道破裂，他不得不用元力带着伽尔抵挡涡流，消耗十分巨大，以至于受到反噬。
　　混账！到底是谁！

　　待他从面前的光道出去那刻，抬眼对上白色的锤子，只离脑门几厘米。

　　参赛者笑得张扬，身侧雷光闪烁，声音恨不得咬碎他的喉咙。

　　“哟，时空旅行的舒服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