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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无她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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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南边有座云崖山,山顶有位沉睡冰棺的仙子,用心头血将她唤醒,她可许你心愿。
这道传说,自缥缈州存在以来,便一直流传至今。
非渊正走在云崖山蜿蜒的山路里,云崖山原是没有路的,他脚下踩的这条是在三百年前一夜铺就的。
他抬袖,亮若白光的一道风刃便从他袖下挥出,挡路的荆棘杂草瞬时消失得无影无踪。他抬眸,入眼云崖山一片枯树,奇形怪状的似厉鬼。
三百年他来这里的时候,不过缥缈宗的外门弟子,如今,已是缥缈宗的宗主。
只是,三百年不曾来这里,一片仙境竟变得如此荒凉。
他往前继续走,惊飞了叫声凄厉的乌鸦,吓窜了吐着红芯的毒蛇。
偶尔蹦出不识趣的凶兽,都是些饿了百年眼睛发绿的豺狼虎豹,非渊轻飘飘的抬手,它们就神形俱灭了。
什么都没能让他的脚步停下来,直到一汪干涸堆满落叶枯枝的湖泊。
他怔怔地停驻,记得这里曾是一片清澈明净的仙湖,她最喜湖里的白鱼,说是烤着吃味道最鲜美,她总喜欢捉来叫他吃。
不仅仅是白鱼,每当她喜欢什么都会捧来送给他,那亮晶晶满含期许的眼眸,三百年来,挥之不去。
想到她,他的神情黯淡了些。
继续走着,掉落入土快腐朽的秋千又叫他的脚步顿住。
若说他送她过什么,怕就只有这秋千了,她回回能玩上半日到日落西山,好多次他对她发了脾气,总会在这里找到偷偷抹眼泪的她。
非渊吸了口气,心被揪得生生疼。
在云崖山走的每一步,他都能看见她的过往。
她酣睡过的枝桠、她采撷过的果树、还有他,本身便是被她遗留的空壳。
等他走到山顶的时候,那座曾沐浴日月辉芒的神庙已经残破成废墟,他犹如最虔诚的信徒,一步一稽首,稳健的步伐在距离神庙破落的拱门越来越近时,开始紊乱。
终于走到。
他的双手微颤,进入神庙不过数十米,他却走得极其漫长,好像又过了三百年。
偌大的神庙,最上端一道流溢寒光的冰棺,叫他移不开视线,亦步亦趋,跌跌撞撞地,跪伏在冰棺前。
“阿兮,我来了。”他喃喃地抬手,覆上这镌刻着繁琐图案的冰棺,隐隐约约见着里面安然的身影。
目光温柔眷恋,三百年,他终于有勇气来这里见她一面。
久久地,他似乎要将这三百年的思念一次性地倾注在今日,月上中天,他仰头,透过残缺的庙宇望见银盘似的月亮。
他从袖中拿出一把比银月冷峻的匕首,刀刃锋利削铁如泥,未曾半分犹豫,那刀刃深深没入胸膛,殷红妖冶的鲜血在衣衫泅开,一丝丝一滴滴地流淌向冰棺。
熟悉的脉络,亦如三百年前……
刚醒来的长兮,眸光清澈似仙湖水,柔柔地问他,“你想要什么?”
“我要缥缈宗。”他答。
“好呀。”她歪歪头,笑得娇憨,“可你都要死了,还如何要缥缈宗?”
他不语。
她继续笑,白白的牙齿配着笑容可爱极了,“我睡了好久,你陪我些时日,我便救你,再许你缥缈宗,可好?”
“好。”只要她许他缥缈宗,陪她便是。
世间所有纯粹美好都如她的一颦一笑,奈何当初年少轻狂,眼睛被世间浮华蒙蔽,所见之处,皆是龌龊。
非渊的视线逐渐模糊,不知是因为鲜血的流淌,还是落在指尖冰凉的液体。
他在意识渐消里,听见冰棺嗡地一声。
“你想要什么?”思念三百年的声音于耳边,好不真实呀,他想。
只是,那声音少了些柔软,多了一分的冷漠。
他努力地睁眼,想要看清眼前人的模样。
“阿兮。”他唤。
“嗯?”长兮垂眸,她刚醒来,总觉得忘却些什么。
“我想看你一眼。”非渊嘴角挂起一丝笑来,三百年不曾如此开心。
长兮微微愣了下,再回神,眼前人闭了眼,嘴角的弧度也长长久久的停驻。
她觉得有哪里空空落落的,眨眨眼,掉下一滴泪来。
缥缈州志记载:“天地初立便存于世间的云崖山一夕覆灭,时年缥缈宗宗主下落不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