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Chapter2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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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2
家里的灯泡很久没换过新的，用的还是五六年前的牌子，虽然没新牌子那么亮堂，但是耐用，不会动不动就被烧坏灯丝。
樊晴拉开嵌在墙里的木制鞋柜，松木与灰尘混杂的气息就扑面而来，她眯着眼探身去找新的拖鞋，却碰掉了另一边夹柜放的伞。一时惫懒，不想去捡，樊晴便放着地上的伞不管，伸手把包装鞋子的塑料袋边角拎出来，拆开袋子，把鞋放在小姑娘脚边码好。
“看，我说是新鞋吧。”樊晴将滑落颊边的碎发向后捋好，眉眼不自觉弯了弯。她抬眼看向唐木樨，看见这孩子不知道什么时候起了身，弯腰捡起地上的伞，帮她放回了远处，顺手还合上了柜子。
小姑娘脱下了凉鞋，换上了印着小黄鸭的凉拖，她乖巧地站在樊晴身边，一双水盈的眸子望着樊晴。
那目光清澈，如一汪春日不起波澜的潭水。樊晴心里微动，朦胧中似乎透过这小姑娘看到了谁，她忽然鼻子一酸，赶紧背过身，“我去给你倒水，客厅虽然不大，但是沙发还是挺舒服的，你随便坐，不用拘谨。”
趁着樊晴转身去倒水的功夫，唐木樨茫然地环视着整个客厅。客厅的地板上贴着米白的大理石砖，瓷砖的间隙有些发黄，看来是很久以前装的。地板打扫的很干净，可以看出房子的主人经常做卫生。
这个客厅曾经也许还放过一些其它的东西，但是后来被搬走了，看地上浅浅的四个圆形印记，放的似乎是个茶几。餐桌上放着一个烟灰缸，但是烟灰缸是崭新的，完全没有用过，除了烟灰缸，就只有一个不锈钢保温杯。
不管怎么说，这个房子，都不太像家。
和妈妈住在一起的时候，家里有很多很多东西，妈妈每天还会在立柜的花瓶里插一束新鲜的满天星，然后微笑着送自己下楼，和接送自己上学的司机打声招呼。
“欸？小姑娘，你怎么又哭了？”樊晴刚出厨房，就看见捡来的小姑娘傻愣愣站在原地，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大粒大粒的向下砸。
樊晴连忙放下杯子，从口袋里摸纸巾，纸巾还没摸到，就感觉怀里撞进一个软软的小家伙。明明和自己差不多高了，但到底年龄还是小。樊晴叹了口气，拍了拍唐木樨的后背，“乖哈，姐姐在，有什么委屈，都可以哭出来。”
怀里的小姑娘哭得一抽一抽的，可是却没有声音，樊晴摸了摸小姑娘的头。她见过太多像这样的客人了，原本以为自己已经冷心冷肠到无动于衷，却不想遇到这样一个小姑娘，让自己毫无招架之力。
不过过了明天，这个孩子就要回到她应该过的生活轨迹了。
听钟警官说，这孩子和她母亲是半年前才从国外回来的，而且这孩子基本上在国外长大，国内的亲人不太好查。等查到了，这孩子应该就要回她真正适合的地方了吧？
这个城市太小，撵也撵不上时代发展的潮流，只好慢悠悠跟在人流之后，怡然自得地唱着小曲踱步。樊晴安于这里，她早已习惯于这样波澜不惊的生活，可以说，樊晴甚至有些喜欢这样的养老生活。
可是唐木樨这孩子不同，她不该在这里。
“不早了，早点睡吧。是吃点夜宵再睡，还是等下缓一会儿洗洗睡？”樊晴低声哄着。
小孩儿的眼睛还是红红的，用手比划着。
樊晴点点头，“好，我去给你拿衣服。热水阀往左打，冷水阀往右，莲蓬头可以拿下来。”
穿过小走廊，侧面的卧室是上着锁的，正对着客厅的那间卧室才是明显有人使用的。绕过书柜，樊晴打开自己的衣柜，她翻了一会儿，始终没有找到适合小姑娘的衣服，她咬了咬牙，拉开了屉子。
一条叠得整整齐齐的深蓝色裙子独子占了一个屉子，樊晴把裙子抱出来时，才发现裙子下压着一小袋香包，香包已经是空的了，里面的香料早已挥发得一干二净了。
樊晴抱着裙子发了会儿呆，半响她摇头笑了笑。那个人要是知道，他送给自己的这条裙子，现在又被送给了一个同样迷茫的小女孩，一定会感慨一句，历史总是惊人的相似吧。
“穿这条怎么样？小女孩穿着特别好看。”樊晴举着裙子，歪头问唐木樨。
唐木樨快速在纸上写了一个字，举起来给樊晴看，纸上写着“好”。
樊晴把裙子交给唐木樨，又给小姑娘拿了条毛巾。见着小姑娘去洗澡了，樊晴才从兜里拿出手机。钟警官给她发了几条微信，在抱怨遇到的又是醉鬼闹事的案子，说十点半的时候再给她打电话。
看看时间，现在十点十五，小姑娘刚进去洗澡，来得及煮一锅面。
冰箱里还剩昨天炒菜剩下的一点青菜，还有前几天买的下火锅吃的鱿鱼花，吃辣的话拌一勺牛肉酱就好，所以可以只下个清汤面。
樊晴往面里打了一前一后打了两个鸡蛋，一个煮久一点，一个煮时间短一点。
等唐木樨出来的时候，樊晴的面已经端上桌了。
“吃吗？”樊晴问道。
原本没有胃口的唐木樨不知怎么的，突然就觉得有些饿，她点了点头，就见樊晴不知从哪儿变出一副碗筷，添好了面。
“喜欢吃溏心蛋吗？吃的话夹左边这个，不吃的话夹右边这个。我去打个电话，来，你坐着吃。”樊晴说。
小姑娘捏着筷子，半天没有从锅里夹水煮蛋的意思，樊晴以为这孩子是害羞，笑着叹了口气，“小姑娘，不用跟你晴姐客气的，不好选的话，就都吃掉好啦。”
樊晴拿了双公筷，撑着桌子，将锅里的两个荷包蛋都夹到了小姑娘碗里。她的眼眸低垂，从唐木樨的角度看去，只能注意到，她那长长的睫毛翕动如秋日蝴蝶，美丽，却脆弱。
唐木樨愣住了，不知道自己从哪里生出这种不安的联想，回过神时，樊晴已转过身，打算出门打电话。唐木樨抿了抿唇，她刚刚其实想告诉樊晴，蛋都给你吃，谢谢你，可是她却忘记了发声的那种感觉，说不出话。
掩上铁门，就着楼梯道正对的外面的路灯，樊晴趿拉着拖鞋下了一层楼。手机屏幕亮起，樊晴划拉了下，接了电话。
“小樊，我下班了，现在就可以来接那孩子了，今天真是太麻烦你了。”电话那头，钟警官说。
“哪有哪有，一点都不麻烦，那孩子很乖。我把那孩子接到我家了，今天太晚了，让她好好睡一觉吧，大晚上的，小孩子不好到处折腾，要不钟警官你明天再来接这孩子吧？”樊晴道。
“这……唉，小樊，不瞒你说，今天回去开会的时候，我们队长说那孩子的案子疑点太多了。这几天里大家一直在一边商讨案情，一边寻找这孩子国内的家人，但是迄今为止我们还没找到。而且这孩子不信任警方，也不太配合的样子，她看起来很不愿意回去。”钟警官顿了顿，接着说，“受害者的情况太复杂了，我们怀疑这孩子现在仍处于危险之中，因为小樊你具有一定反侦察能力，今天情况又很特殊，才暂且拜托你看一下这孩子的。所以，尽快让这孩子回到警方看护下比较好。”
“……”
“小樊？”电话那头传来疑问的声音。
“钟姐，我先以为你们只是查肇事逃逸，现在看来，这案子水很深啊。”樊晴摸了摸口袋，忽然想起自己很久不抽烟了。“那你们呢？是不是也会很危险？”
“不会的，你钟姐我可是警察。小樊，你毕竟只是普通人，我怕你被牵连进去。我们当初答应过他好好照顾你，可是你自己也要照顾好自己啊。”
“可是你说，受害者不太信任你们，那你们怎么继续查？”樊晴低垂着双眸，看不出心情。
“虽然不知道这孩子为什么会不相信我们，但是调取信息库以后，总能找到蛛丝马迹的。那孩子戒备全世界的样子，和那时的你真的很像。”电话那头叹道。
樊晴呼吸一窒，拿着电话的手微微颤抖，半响，她开口道：“那……钟姐，你来接她吧。”
透过楼梯道防盗网往外看，夜色深沉，月光被乌云挡了大半，变得阴翳起来。月亮能反射太阳的光芒，却无法传递阳光的温暖，于是夜晚便那么寒冷，寒冷又漫长，连星辰都被这寒冷冻得隐匿行迹。
拉开铁门，迎面撞上一双直直注视自己的双眼，看那样子，似乎是一直盯着门口。
樊晴心里忽然柔软了一大片，“你这是……在等我吗？”
唐木樨认真地点头。
小姑娘埋头写了几个字，举了起来，“想和你一起吃饭”。
樊晴关上门，“好。下次……”她意识到了什么，忽然改口，“面冷了吗？冷了我就去热一下。”
唐木樨疑惑地看了樊晴一眼。
“乖啊，以后要照顾好自己。”樊晴摸了摸唐木樨的脑袋。
唐木樨张了张嘴，眼睛一酸，眉心皱了起来，她咬住了下唇，埋首写，“你也不要我了吗？”。
樊晴有些愕然，“不……木樨这么乖，不会有人不要的，等下钟警官就来接你了，她很温柔，会对你很好，在找到你家人之前，她都会陪着你。”
门外传来几声叩响，樊晴转过身准备去开门，却被牵住了衣摆，她猛地回头，小姑娘哭得整张脸都是皱的，原本红肿的眼睛更肿了。
“木樨？”樊晴不太理解为什么这小姑娘这么依赖她，“我不会不要你的，不会有人不要你的，就算被钟警官接走，你也可以常来看我的。”
小姑娘扯着樊晴的衣摆，不停地摇头。
“那我们先让钟警官进来，我们再一起谈谈？”樊晴单手拥着小姑娘，说道。
小姑娘还是摇头。
“木樨，你十六岁了……”樊晴无奈道。
门外传来疑惑的声音，“小樊？怎么了吗？”
是钟警官的声音。
唐木樨犹豫了下，还是松了手，却哭得一抽一抽的，她用左手手背擦着眼泪，肩膀一抖一抖的。在微弱的咽不上气的呼吸声中，唐木樨察觉到右手被温凉的另一只手牵住，于是她就顺着牵着她手的力，一起向前走去。
“乖哈。”
她闭着眼，却听到她这辈子听到过，最好听的声音。
作者有话说
第2章 Chapter2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