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首见花枝》阁下千秋

8、苟活

　　季淇岸一路上竟出乎意料的沉默。许是因为碰了壁，方无舟懒得细想，而季淇岸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林路间萧萧风声，季淇岸望向方无舟，盯着那人背影像是要盯出个洞，终于盯得方无舟看了他一眼。季淇岸端起亲切的笑容，一肚子的骚话刚欲出口，方无舟抬了抬眼，朝他笑了笑，只对了个口型“滚。”季淇岸辞行的话一下憋了回去，走的十分潇洒。季淇岸心道：方兄真是与我心有灵犀，不必点也通，竟知道我要辞行。
　　只剩下两个人，沈哉和松了口气，虽说那位满脸笑容，但一身压迫感不容忽视。凑近方无舟道：“无舟啊这次惹上这位可不简单。”
　　微风轻起，拂起青丝。方无舟神色未动，缓缓道：“不必多言。”又补充了一句“我知。”
　　沈哉和惊了，提高声音道：“卧槽大爷，您老人家玩真的”方无舟看了他一眼，并未搭话。
　　“无舟，你听我说。万事不要冲动，毕竟人生很多事不能草率，就是说你懂吧哈哈哈哈哈....”
　　沈哉和一个闪身挡了过来继续道：“秀春楼的花魁，西苑的舞娘，老丞相家的姑娘，回头我给你找个姑娘肤白貌美，美艳无双...”
　　方无舟笑道：“哟，沈和尚。知道的还不少啊。”沈哉和却难得没接这茬，仍道：“无舟啊..很多事情你没尝试过你不知道的，这季公子虽然漂亮，但毕竟..再说...哎...”
　　“再说什么？哎沈和尚，你说我还能有几天。”方无舟依旧慢慢往前走。
　　“哎？”话锋转得太快，沈哉和一时没反应过来。
　　“统共没多长活头了，别说男人，就是女人，我再去招惹人家干嘛？难不成留着清明有人给我烧点纸？”温煦的声音在林间轻轻传来，沈哉和却觉得异常冰冷，不由怔住，闷声道：“别这么想，师父不是说...”话未说完，就被人打断，那人轻轻笑道：“行啦，咱俩都清楚得很，甭揣着明白装糊涂，我这也算一辈子，什么也没求过，只要这最后几天安安稳稳的，我就能高兴的闭眼了。”
　　沈哉和刚想找个什么话出来。被方无舟接下来的话截回，那温和的声音传了过来。
　　“哎沈和尚，趁我闭眼前，讨个媳妇吧？我挺想看。名门闺秀也好，不管什么样，找个你喜欢的。我之前怎么说来着，你少说点废话，多抓点紧。不然我这入了棺材都得瞪着眼。”
　　这下沈哉和的眼眶直接红了，低声骂道“操....”这他妈，都说男儿有泪不轻弹，到这时候了，不哭也得哭了。神闭着眼睛作恶，却还受着千万人捧着。
　　太多的空欢喜不都来自有所希翼么。这人间对方无舟而言，不就清风，明月，还有那几个人吗。偏偏就这几样东西，方无舟也有些留恋。若说自己心里没点幻想，那都是屁话，就是混的再惨，就算是命运把你摁泥坑里狠狠踩上两脚，谁不希望再多看两眼呢。
　　既是这世间不留爷，哎，那就不留吧。

　　万剑山庄比头天夜里更萧条，沈哉和看得直咂舌。堂堂一个江湖第一剑庄，竟混成这幅样子。好容易逮了个仆僮，说话也说不利索。沈哉和报了医谷的门号，那孩子才担惊受怕缓了口气，引二人去见庄主。一路进院，沈哉和啧了一声：“这一路进来，竟连个鬼影也没有，当真凄惨。”
　　那小孩像是真见了鬼，半天魂不守舍道：“这位姑娘，切莫乱说话！我们山庄惹上不该惹的东西了，先前的仆人连着出去找的人，一个也没有回来！”沈哉和刚欲劝慰，一路沉默的方无舟开了口：“小友先前可见到一批乞丐？其中有位瘸子。”
　　方无舟看着靠谱得多，那小孩道：“见过见过，那瘸子我印象极深！”
　　方无舟继续问道：“那瘸子身边可是跟了一个小姑娘。”小孩道：“是了，没错！”
　　只见方无舟皱着眉头轻道：“实在抱歉，我记错了，跟着的是个小男孩。”
　　那孩子愣了愣那个，哭丧着脸道：“大侠，我是真怕了，因而脑子也记不太清，山庄的‘鬼’每隔五天必要来一趟抓几个人，都说是报应！”
　　这句话引起了两人注意，沈哉和皱眉道：“报应？”
　　小孩欲言又止，半天张了张口道：“是我们老庄主要给小姐谋婚...这未婚夫原是有婚约的...”还未等说完，一个中气的声音喝道：“胡说什么！”小孩像是被吓住一样，不敢搭话。
　　说话间一群人来到眼前，为首的胡子花白，脸色沧桑仍有威严正是那日的老庄主。
　　“两位客人到访，家仆不知礼数胡言乱语，切莫当真。”老庄主继续道：“不知二位师出何处。”这老头摆明打探来历。
　　沈哉和端出架子道：“晚辈医谷沈载荷。”若说这句话引起这群人的注意，那下面那句话就直接让人大惊。
　　沈哉和那厮拖着下半句道：“家师卫敬安。”
　　晚辈医谷沈哉和，家师卫敬安。
　　方无舟扬了杨嘴角，这厮装的还挺人模狗样。
　　“沈神医，久仰久仰！”“沈神医真是年少有为，羡煞我等啊！”“沈姑娘果真青出于蓝，颇有卫神医的风采。”“沈姑娘人美心善，我等荣幸之至啊。”
　　“沈姑娘”堆着笑容，在一群人中念着：“过誉过誉。”“哪里哪里。”“不必不必。”
　　还是老谷主终止了这场少侠称赞会，笑道：“沈姑娘，呃...两位舟车劳顿，先去歇息吧。青薇，带两位去客房。”
　　叫做青薇是位姑娘，发髻朴素面容姣好一身紫衣，迎了过来道：“二位，请。”
　　那姑娘一路无言语，到了房间只道：“二位若有事，唤我即好。”转身打算离开。方无舟破天荒的拦道：“姑娘，其他人都住在哪里。”
　　青薇道：“其他人住在北苑，这院子现在只有二位，毕竟沈小姐姑娘家家，不便和其他人一起住。”方无舟道：“青薇姑娘，赵小姐的闺房是否离此很近。”青薇点头道：“是的，隔一个个园便是。”
　　“麻烦姑娘了，有事在下再叨扰。”方无舟客气道。

　　院内只剩二人，方无舟推开房门，看沈哉和仍愣在园内，疑道：“怎么了”
　　沈哉和叹道：“哎，无舟，青薇姑娘头发梳的甚是好看。我今晚要好好摸索，不如咱们..”
　　半晌没人搭话，沈哉和一看，园中早已只剩自己一人。带着满脑子灵感，沈哉和回了自己房间，对着铜镜，仔细研究起来，竟比看医书还认真。这一幕让卫沈两位老爷子看见，估计得气个半死。
　　灯火未熄，方无舟翻出纸笔，一时不知写什么，研究起自己瞎写的十三律。

　　皇恩若许归田去，晚岁当为邻舍翁。

作者有话说

　　拖延症，晚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