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逢魔》囚虬

24、第 24 章

　　上地浦看着那个“人”，表情变得有些微妙。我挑了挑眉：“你现在的表情真是不错，是想到什么了么？”不待他回答，我便拖着他跟在那东西后面：“有些机会摆在眼前了就要争取。不过，能抓住机会的人太少了……”

　　看着那个“人”踉跄着迈上了台阶，上地浦有些不解，我小声解释了，他要爬回顶楼，然后再纵身一跃，摔回到地面上，一次又一次的体会着临死前的恐慌和痛苦。上地浦听了，脸色惨白，连话也说不出来了，只是呆滞的跟在我的身后，看着那个人一点点恢复成本来的样貌，爬到楼顶，然后准备再次跳下来。
　　“难道，就没有什么办法了么……”
　　“你同情他了？”我肯定的说道：“你想帮他么？”
　　“我……”
　　“你现在连自己都帮不了。”我翻了翻白眼：“你该好好考虑了，自己到底想要什么样的生活。”
　　“什么样的生活？”上地浦跟在我身后，而我跟在那个“人”的身后。这栋大厦有三十多层高，他决定跳下去的那一天，应该是一步步顺着安全通道的楼梯走上去的，所以死后，他也只会顺着生前的路一步步走下去。我气喘吁吁的跟在后面狠狠地瞪着前面的鬼影，混蛋，你死前走了这么多层的楼梯都没有改变要跳下去的决心么！！！
　　“是，你到底想要什么样的生活。”

　　上地浦又开始沉默了。现在的他早已没有和我初见面时的兴奋，看样子应该是被这一路上的事情给吓住了吧。这样也好，至少可以让我的工作快点结束。想着快要到手的报酬，我心中的郁闷一扫而光。

　　我们两个人沉默了很久，就在我以为上地浦根本不会回答我这个问题的时候，他忽然开口了。“我只是想让更多的人看着我而已。”他喃喃道：“我想让大家知道我是个特别的人，应该受到他们特别的对待。”
　　“是这样的愿望啊，于是你是怎么做的？”我看着前方，嘴角上扬。
　　“我……”上地浦阴沉着脸更在我身后：“我说，我说我可以看到很多大家都看不到的东西……”
　　“大家都相信了？”我接着问下去，片刻不停的跟着前面的东西一步一步向上走着，有些气喘吁吁。倒是后面的上地，还是一脸轻松的样子。
　　“不相信……怎么会相信呢。”他惨笑：“所以我便跟每个我认识的人描绘着那些我‘眼里’看到的东西。可是……”
　　“可是没有任何人相信对吧？就算是你的母亲也还是不相信你。”我一只手伸到胸前，悄悄地画了几道符，我们前面的楼梯立刻变短。太好了，我终于可以省些力气了。
　　“没错！她根本不相信我！我可是她唯一的儿子，我说的话她竟然不相信！说什么要找人治好我的病！我根本没病！我是真的能看到那些！！！”

　　快要到顶楼了。我在心里默数着，身后的上地浦情绪很激动。他一遍遍反复说着自己可以看见那些奇妙的生物，自己没有骗任何人……诸如此类的话。我听在耳里，心里觉得他可怜的不得了。当然，只是觉得他很可怜而已。
　　“你的母亲要带你来找我，其实你根本就不同意对不对？”
　　没有正面回答我的话，上地浦脸色变得很难看：“我是被她骗上车的。”
　　“所以在你知道真相以后，就生气了对不对？”我看着前面隐约的光线，和已经完全恢复成普通人样的那个东西，我知道，这段路终于走到头了，一切该要结束了。
　　“我怎么可能不生气……她是我的母亲，却相信一个外人……她说的那些话，那些完全否定了我的唯一的能力的话，伤了我的心。”
　　“所以你第一个念头是要离开对吧？”我诱导着他。
　　“没错，我要离开，从她的身边离开。走的远远的，去过我自己的生活。”
　　“于是你真的行动了，你不顾一切的和自己的妈妈抢夺着方向盘，不顾她的哀求，不顾她的劝说。然后因为车超出了控制，所以你们一起跌进了河里，是不是？”
　　“我们……跌进了河里？”上地浦一顿，死死看着我。
　　我踏上了最后一阶台阶，推开了通往天台的门，回过头看着他：“你们连车一起跌进了桥下的河里。那时候太早了，没有人发现你们两个人，因为没有救援，所以你们两个人被困在车里，然后淹死了。”
　　“淹死了……”上地浦跟着我重复了一遍，我听了点了点头，示意上地浦继续跟我走下去。
　　前面的那个东西朝着天台的边缘走过去，只有几步他就会成功了，成功的跳下去，成功的再将历史重演。我吐了口气。

　　“人如果死的不甘不愿，那么就会有执念。”我朝着天台跟过去，上地浦跟在我的后面。“你的执念就是让自己变得与众不同。”我看着那个东西在天台站定了，开始小声哭泣。或许他死前也是这么无助的哭着吧。“上地浦，你到现在还确定自己可以看到所谓的另外一个世界的东西么？”我点燃了一根用咒符卷成的烟，扔到大厦下面，立刻一道熊熊大火便从楼底朝着我们烧了过来。那东西并没有发现眼前的异变，擦干了眼泪，像是下定了决心一般飞快的踩到天台边上飞跃而下。
　　我眯着眼睛看下去，他的身影消失在熊熊火光之中，嗯，他终于是可以离开这个地方了。

　　“上地浦，这是你最后的一次机会。你确定自己真的可以看见另外一个世界的东西么？”我转过头，看着面色发青的上地浦，一个字一个字的问道。
　　“我看不见！看不见！这是我的自己的事情！跟你们任何人都没有关系！！！你凭什么来管我？！！！我没有伤害到任何人！”上地浦恶狠狠的问：“果然你也是站在他们那边的！。”
　　伸出一只手指点了点他，我摇了摇头：“你死掉了，也害死了自己的母亲，我必须要管你。”
　　“我不用你管！”他看起来对于间接杀了自己的母亲这件事，毫无愧疚之感。
　　“噢~”我拖长了声音：“不需要我管。上地浦，你现在已经知道了自己的死因，以为自己还会这么自由自在下去？”我冷笑：“如果你不离开，那么你就会跟那个家伙一样，一遍又一遍的重演自己死时的情景，你真的无所谓？！”

　　或许上地浦想起了那个东西从天而降摔在地面上的惨状，或许是他想起了那个十字路口站着的那个被撞得不成人样的惨象，本来口气一直很强硬的他，终于变得有些迟疑。我微笑，一挥手，早已准备好的咒符“唰”的融入到他的体内。上地浦原本与常人无二的脸逐渐变得肿胀，好像被水泡过很久的样子。他身上的衣服也变得破烂，水源源不断地从他的身上滴下来，湿漉漉的。
　　“看，立刻现了原形了吧。”我笑了起来：“真是狼狈啊。”指了指楼下继续燃烧的大火，我认真的看着他：“现在走的话还来得及，我今天是专程送你的。”
　　“我……”上地浦有些迟疑。现在因为他已经完全恢复到死时的模样，所以声音已经变得含糊不清了。

　　“死了就该好好去另外一个世界，不要打扰其他的人。也要让身边的人安心。”我叹口气，想起了今早的那个委托电话：“到了那个世界，你可以看看九尾狐到底是不是你想的那个样子，也可以看看什么酒吞童子，茨木童子之类的。对了，茨木童子就是看门的那个，你应该第一个看见他的。”
　　“是么？”上地浦扯了扯嘴角。
　　“毕竟你们都是一个世界的人了嘛……”其实我很想拍拍他的，可惜他身上都是水：“你还可以看看百鬼夜行什么的。对了，运气好的话，你就托生个好人家。或许真就给了你阴阳眼了呢。”
　　“听起来还真不错。”他点了点头，在我的注视下踏上了天台边：“我也只有这一条路可以走了。对吧？”
　　“你想通了就好。”我送了口气：“这样对你好。”
　　“我……”上地浦有些迟疑的开了口：“我去了那个世界，她也会在么？”
　　“她？”
　　“我的母亲。”上地浦摸了摸鼻子：“我觉得自己没脸见她。”
　　原来是这样，我再次想起了早上的电话，不自觉地又笑了起来：“她早就在那里等你了。快去吧。”

　　上地浦终于面带微笑跳了下去。大火在吞掉他以后也终于慢慢熄灭。我的今天的这份工作，也到此结束了。很多人在死的时候都有执念，上地浦的妈妈的执念，恐怕就是要将自己的孩子变为普通人，让他能够过上普通人的生活了吧。所以就算死掉了，也会不断地重复的在那一天，给我打一通工作的委托电话，不得安息。恐怕是我前几次都因为上班或者别的工作，所以并没有接到她的电话，也就没办法帮助上地浦了。不过这次我终于解决了这个问题。
　　其实几乎每个母亲都是爱着自己的孩子的。或许在在每个母亲的眼里，孩子的安稳，普通，就是最大的幸福了。
　　我转身朝门口走去，我决定要赶快回家，然后舒服得泡一个澡。今天爬了这么久的楼梯，我实在是累疯了。在转身的时候，我没有注意到身后的半空中一缕绿色的长发忽然凭空出现……
　　“你真是个骗子啊~三田安虔……”

作者有话说

　　很难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