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不见的他》烛溪

5、亲戚来访

　　周书懿愣愣地盯着他，总觉得刚刚那句不是什么好话，因为他话音刚落，陈砚嘉的面色瞬间黑得跟锅底似的。

　　然而还没有等她想清楚，陆诤已经扫了她一眼：“不是在等我吗？还不走？”

　　“哦。”

　　周书懿胡乱地点点头，快速跟上他的脚步，她再度怀疑自己之前是不是眼瘸了，陆诤哪里是个老被人欺负的小可怜，简直气场两米八啊！

　　然而才转过楼梯道口，陆诤周身的那股痞气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瞬间又变成了那副温吞的，仿佛下一秒就要升仙的模样。

　　周书懿跟上去与他并肩：“谢谢你啊。”

　　陆诤没有说话，却渐渐地放慢了脚步。

　　“除了白温凉，你还是第一个站我这这边阵营的，”周书懿忍不住跟他吐槽，“陈砚嘉简直就是个疯子，偏偏认识他的女生都跟着了魔似的觉得他哪里都好，想想还要跟他同学三年，我真想去死一死了。”

　　“那就去死好了。”

　　陆诤语调毫无波澜，一点都不像开玩笑的意思。

　　“你可以选择上吊，但是吊死的人会很丑，双眼凸出，舌头拉长，下颔骨收不回去，而且死前要体会好几分钟的窒息感。割腕也可以，不过就算找得准动脉的位置，也很难下那么大力气，成功率很低。还有溺亡，肺部呛水的感觉会持续很长时间，而且在水里泡久了会发张发白……”

　　“你别说了！”

　　他的语速极快，等周书懿意识到他那一长串颇具画面感的话，到底是什么后，她的脸色瞬间不好了。

　　“这样说来吃安眠药最好了，但是不是那么好搞到，”陆诤悠悠地感叹了一句，“我开玩笑的，你别害怕。”

　　周书懿古怪地看他一眼，不想搭理他，加快脚步超过他，只觉得自己周围都是蛇精病。

　　陆诤远远地落在后边，看她气急败坏的模样，慢慢地轻笑一声。

　　她却猝不及防的转过头，表情严肃地看着他：“陆诤，你怎么会对这些知道得这么清楚。”

　　陆诤的睫毛闪了闪，遥遥地与她对望。

　　少女那双澄澈的眼睛生机勃勃的，像林间雀跃的小鹿一般，他很快错过了视线，漫不经心地笑了声：“猜的啊，不然还能是一个一个试的的吗？”

　　周书懿狐疑地扫了他一眼，又觉得找不出反驳的话来，只好转移了话题：“你快点啊，那边都要开始了。”

　　等他们到礼堂时，里面人头攒动，黑压压的一片，周书懿扫了一圈，好容易找到自己班的位置，等他们走过去时，那一片却基本上已经坐满了。

　　只有陈砚嘉旁边还空了个位置。

　　周书懿自然不可能凑上去，回头轻声招呼陆诤：“我们坐后边去吧？”

　　陆诤皱了皱眉，他只看见对面的女生嘴唇一张一合，声音消散在嘈杂的背景中。

　　他听不清她在说什么，即使凑得那么近，这是没有办法的事。

　　带上助听器的陆诤，向来表现得跟正常人没有区别，那一霎那间，她完全没有意识到陆诤听不清她的话。

　　“最后那排还有位置，我们坐那边去吧？”

　　说完，她便奋力地挤开人群，往那边走过去，直到走了一段路后，她猛然意识到什么不对劲的地方，一回头，陆诤还在原来的位置，隔着重重人影，茫然地望着什么。

　　陆诤只是恍惚了一下，等回过神时，那个笑意盈盈的少女已经不见了身影，入眼之处，全是陌生的脸，突然，有人拽住了他的校服袖子。

　　他惊愕地转过头，就看见周书懿隔了几个人正费力地往这边挤。

　　陆诤反手握住她的手腕，用力一拉，恰好中间隔着的那几个人错开了，周书懿猝不及防，险些直直地扑进他怀里，还好她反应的快，用另一只手抵了抵，才避免了尴尬。

　　“我刚刚没有听清楚你说什么，”陆诤收回手，尽量忽略掉手心里那残余的柔软触感，“语速太快或者音调太低的情况下，我会听不见。”

　　周书懿悄悄地在背后摸了摸被抓住的那截手腕，刚刚那股子温热的触感还在，她突然觉得这硕大的礼堂里空气不太流通。

　　她心不在焉的应了，咳了一声，将语速放缓了些：“那个，我们快过去吧，不然一会儿后边也该没位置了。”

　　她的嗓音其实很糯软，然而平时说话语速快而语调坚韧，丝毫让人发觉不了，此刻她放缓了语速后，就显得格外明显，跟撒娇似的。

　　陆诤莫名觉得有点热，他其实很想提醒她不用这么缓，然而鬼使神差地，他只是点了点头：“好。”

　　路过陈砚嘉那一排时，本来一直没什么动作的陈砚嘉突然伸出手，拦住周书懿：“后边没位置了。”

　　周书懿充耳不闻，侧了侧身，极快地走了过去。

　　陆诤淡淡地瞥他一眼，也过去了。

　　陈砚嘉的掌心慢慢握紧，眼底飞快地闪过一丝戾气。

　　旁边的男生目睹这一切，心惊胆战地看着他:“砚哥，书懿姐估计就是可怜他，你别担心……”

　　陈砚嘉哂笑一声：“有什么好担心的不过就是个小聋子。”

　　**

　　“书懿，这边这边！”一个扎了马尾的女生遥遥地朝她挥手，“刚好还留了两个位置。”

　　“程希？原来我们一个班啊？”

　　周书懿顺势拉着陆诤坐下。

　　“对啊，你这大忙人，一个暑假都不见影儿，早把我们这群老友抛在身后去了吧？亏我还为咱们还在一个班开心了那么久。”

　　周书懿跟她攀谈了一会儿，讲座终于开始了，她直起身子听了一会儿，发现内容是常年不变的安全教育与中学生守则后，终于耐不住烦，从书包里摸出那本没看完的书。

　　陆诤不经意地扫了一眼，书名叫《人间至味》①，不在他所涉猎的范围内，正当他准备收回视线时，就对上了那个叫程希的女生的目光。

　　程希眼里的不屑还没来得及收回去，陆诤瞬间便读出她目光里的意味。

　　——显然是对周书懿听个讲座还要带本书看的行为表示不屑。

　　他没有理会程希有些僵硬的脸色，漫不经心地收回目光。

　　话筒的音质不算太好，礼堂又大，他费力地听了一会儿无果后，终于放弃了，摸出一本英语单词册子，开始慢慢翻起来。

　　讲座的时间很长，不知道过了多久，周书懿突然合上书，转过头小声地跟程希说了句什么，陆诤留意了一下那边的动静，发觉周书懿的脸上有些慌乱。

　　在程希摇摇头后，她的脸色迅速白了白。

　　周书懿有些拜托地看着程希：“程希你帮帮我吧，我们一起去洗手间，你帮我去小卖部买一下。”

　　程希有些为难地看着她：“书懿，小卖部离这边好远，这一来一去要好长时间，老师还没有点名呢，待会儿发现我们不在就遭了……要不你先忍忍，等年级主任来点过名了我们再去？”

　　周书懿的脸色不太好，但她不是为难人的性格，勉强地点了点头后，她往周围望去，没有一个认识的女生。

　　陆诤终于模模糊糊地听到了她们的对话，不要问为什么，反正他刹那间就懂了。

　　他的耳垂莫名地有些发烫，下意识地往周书懿的座位上瞧了瞧。

　　这一瞧不要紧，他苍白的面色瞬间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红了。

　　锦城一中的女生秋季校服是衬衣马褂配白色的中裙，而大礼堂的座椅铺着蓝色的布。

　　少女不安地挪了挪身子，那蓝布上的一点猩红色就明晃晃地刺激着他的视觉。
　　可以想象白裙上边是个怎样的状况了。
　　陆诤咳了一声，合上单词册子揣进衣兜里，迅速脱了校服外套扔到她怀里。

　　周书懿的怀里莫名被扔进一件外套，她有些错愕地抬起头。

　　陆诤的视线不由自主地往下飘了飘。
　　瞬间，周书懿的脸爆红，下一秒就要炸开似的，她结结巴巴地开口：“你……你干什么？”

　　看出她的窘迫，陆诤尽量装作风轻云淡地开口：“你先围着，我去给你买东西。”

　　周书懿瞬间想死的心都有了，恨不得地上有条缝好钻进去，她的眼神下意识地又往程希那边瞟，却见她正盯着台上，听得认认真真。

　　陆诤显然也知道了她的心思，嗤笑一声：“你想让她帮忙？人家指不定就等着看戏了。”

　　她有些气急败坏地瞪他一眼，立马转过头看程希，发现她没有留意这边的状况后，松了口气，细如蚊音地开口：“麻烦你了。”

　　意识到他可能听不清后，她又拔了拔音量：“我们走吧。”

　　且不说过程如何，反正周书懿是围着陆诤的校服外套顺利从后门溜了出来。

　　此刻，她躲在女生洗手间里，慢慢回想起这一连串的奇葩事件，拍了拍脑门，懊恼无比。

　　怎么一碰到陆诤，就没什么好事儿啊！

　　等她看到陆诤的校服内衬上，染到的那一点红后，她只觉得自己的太阳穴在突突地跳，说真的，好想死在厕所里算了。

　　她从书包里翻出随身带着的一套运动服，正准备换上，就听见有人轻轻敲了敲隔间的门。

　　周书懿：？！

　　这家伙该不会跑进女洗手间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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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①《人间至味》 “资深生活家”汪曾祺的经典美食散文集。
不知道大家读着什么感受，反正我每次读都很饿(≧?≦*)
陆诤同学不是戏精，那一长串话当然不是胡言乱语那么简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