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光年的距离》一块麻糕

1、第 1 章

　　「遇见一场烟火的表演，用一场轮回的时间」

　　我微笑地摊在他柔软的怀抱里。
　　一直微笑着，一直到泪流满面。
　　再见。我听到我轻轻地说。
　　再见。再见。再见。
　　无穷无尽的回音。消失不见。

　　“若离……若离……”我睁开眼，笼罩了漫漫一个长夜的梦魇终于渐渐褪去。我擦着额上的汗水，打开衣柜，镜子上的我虚脱像一个孤魂野鬼。

　　这应当死人才有的灰白色吧。

　　忽然，闹铃响起。我赶紧收拾好东西，无暇去想这么多，飞速的赶去乘校车。

　　该死的accountant。我一边翻着厚的能抵上两本现代汉语词典的课程书，一边骂道。倏地，一道长长的影子盖住我的书本。

　　我仰起头，他的脸庞闪烁着紫微星般亮堂的光芒。

　　我永远也捉不住的光芒。

　　“书凌……”我听见他低声喊我的名字。

　　我愣了一下，“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

　　他的瞳孔紧了紧，身上萦绕着的光芒倏忽间暗淡下来，“还是不记得么……”他在我身边慢慢地坐下来，嘴里不停地念，“还是不记得么……”

　　我奇怪地看着他，这真是一个奇怪的人。

　　好不容易捱到下课，我看见一个漂亮如洋娃娃的女孩，欢快地跑过来。她一出现，原本暗淡无光的教室突地变得明亮无比，我感觉教室里所有男生的目光几乎齐刷刷地聚集在了她的身上，然后她撒娇般的挽起他的手臂，“你在这里啊，我特地来找你的。”

　　他低着头，额前的头发散下来，遮挡住目光，只觉得那里是一片阴影，看不清楚的阴影。

　　我忽然觉得，过了很久很久的时间。久远到，我几乎忘记了自己的存在。

　　他慢慢站起来，没有再看我一眼，而是在洋娃娃女孩的拉扯下，向门口走去。四周的男生们目光也跟随着移去。应该是一种，很强烈的艳羡和嫉妒吧。

　　为什么。我会知道的这么清楚？难道我也曾经有过这种感觉？

　　我问着自己，或者，我曾经丧失过一段记忆。一段有着这种经历的记忆。

　　每天还是日复一日的重复着平乏枯燥的生活。一直到那个女孩的出现。

　　她的脸让我感觉很温和，很温暖。她不算漂亮，但却有一种让人很安心的感觉，从第一眼看到她，我就觉得，她应该是我最好的朋友。
　　她叫白棂。

　　白棂。白棂。白棂。

　　那天我在图书馆查着资料，一直找不到一本书。上面记载着美国历史从胡佛到罗斯福的一段偏史，似乎我从来没有见过那本书，但是我一直肯定它的存在，一定有。我也不知道我为什么会这么肯定，我只是一直找一直找，一直到白棂出现在我面前。

　　确切的说是她的手出现在我的面前。一双白皙细腻，柔若无骨的手。

　　手上拿着那本书。——我一直在寻找的那本书。

　　白棂笑了，眼睛亮晶晶的，“你是不是在找这个？”

　　我用力点头，“谢谢你啊……我真的找了好久……”

　　“书凌……你还是这样……”我听见白棂低低地叹息一声，目光中有什么流淌过。

　　“我要怎么谢谢你好呢？”我思索着，忽然笑起来，“我请你吃饭怎么样？学校背面的面馆！”我看着她，一直到她点头说好。

　　这家面馆的担担面和叉烧包，我一直保留着特殊的喜欢。我也不知道我为何回一直保留着这样的喜欢，好象从很久远的时光以前，我就喜欢它们。

　　我看着白棂，笑眯眯地说：“尝尝看，我最喜欢它们了。”

　　白棂看到桌上的叉烧包，目光忽然颤了一下。

　　我疑惑地问，“怎么了？你不喜欢吗？呃……都是我不好，没先问过你喜不喜欢吃这种东西呢。”应该是吧，我记得店老板跟我说过，喜欢它的人似乎并不是很多。

　　“吧嗒。”一滴大大的眼泪砸在蒸笼中，蒸起一片水雾。

　　“白棂？……你不要这样……如果不喜欢的话，不吃就好了，试试这里的担担面，很多人都很喜欢的……”

　　我看见白棂忽然站起来，大声道，“对不起……书凌……对不起……”然后冲了出去。

　　我愣在当场，周围的目光一起聚过来，我独自思索了会，喊来老板结了帐，疲惫地站了起来。

　　抬起头。这个天，还真是一日三变啊。来的时候还是晴空万里，这时候却是雨水淅沥哗啦地飘了满天，还好无论是晴雨，我都有带伞的习惯。

　　我从包里摸出一把碎花雨伞，正待撑开。忽然，那个我曾经见过洋娃娃一般的漂亮的女孩从我的后面出来，她似乎理所当然般地拿过我手里的伞，撑了出去。

　　我怔怔地看着她，还有些回不过神来。

　　我犹豫了一下，没有伞，家总还是要回的吧。我无奈地走了出去，任凭雨水用力地打在身上。我慢慢地思索，是该跑好呢，还是走好呢？

　　“啪！”我听到很响亮的一声，我向前望去，似乎有人掴了洋娃娃女孩一掌，然后那个人拿过她的伞，飞快的向我跑来。我听见洋娃娃女孩哭的很大声，很大声。

　　把劈啪的雨声都盖住。似乎那哭声中，有很浓重的绝望和悲戚。

　　为什么我会觉得，这么熟悉呢？

　　然后我头顶，撑起了我的碎花伞。我顺着滴答落雨的那双手看上去，是他。他的目光很温柔，并且……并且深情。

　　他的头发湿透了，软软地贴在额头上，很自然的，我从包里摸出手帕，帮他擦拭。

　　他一直愣在那里，目光一直笼罩着我。仿佛从一光年以前，我们就在重复着这个场景。一光年以前。

　　「紫微星流过，
　　来不及说再见，已经远离我，一光年」

　　我们又回到以前了。可是我知道，她还是想不起我。

　　她一定不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那个时候我们还在读高中，我们从离学校很远的一家小面馆出来的时候，雨哗哗地下。我没有伞。

　　她微笑地走过来说，“拿着吧。”

　　我迟疑了一下，然后撑出伞走了出去。

　　我习惯了，很多女孩都对我献殷情，我知道她们看中的是什么，是我家的钱，是我在学校的地位，是虚荣，所以我理所当然的接受着，也不去管她们的死活。

　　原本，就是她们心甘情愿如此。她们明明知道我身边从不缺红粉，还心甘情愿的扑上来，自作孽，不可活。

　　只是拥抱着那些女人的时候，我却总是开心不起来。

　　于是我撑在伞走出去，却不知道为什么，鬼使神差的，我回头看了一眼。

　　我看见她慢慢地走在雨中，雨水劈啪地，狠狠地砸在她瘦弱的身上，她苍白着脸，依然我行我素的，慢慢地走着。

　　那一刻，我觉得有光芒，萦绕在这个女生的身上。让我不顾一切地扑上去。

　　我放下伞，飞快地跑了回去，撑起在她头上。她看着我，很自然地从包里摸出手帕，开始为我擦拭雨水，她不知道，她才真正像个水人呢。

　　我只是任凭她擦着。我一直看着她，然后问：“真是个奇怪的女孩，下这么大的雨怎么不跑呢？”

　　她呆了两三秒，然后回答说：“我在思索，到底是跑比较好，还是走比较好。”

　　真是个小傻瓜。我敲了一下她的脑袋，“你这里面，到底在想什么呢。”

　　她忽然笑了起来，然后走过来，拥抱了我。

　　为什么拥抱她的时候，我会一种永远都不要再放开的感觉。恶俗地说，我真的，永远都不想放开。我苦涩地对自己笑笑，你不也是如此，滥俗的情节，你一样逃脱不掉。

　　那些记忆，就如同紫微星流过，甚至来不及说再见，就已经远离。

　　远到，像一光年的距离。

　　现在，一切又重新上演。虽然已经过去六年。

　　人的一生，究竟有多少个六年。

　　只是，她已经记不得我了。我还是无耻地希冀她能想起来，哪怕是一点点，于是我问她，“书凌，你想起来了吗？”

　　她疑惑地看着我。

　　为什么，为什么你要这么残忍。

　　为什么过去这么久的时间，你还是不肯原谅我。你还在恨我对不对，你为什么要这么折磨我。你是故意不记得的对不对，为什么，为什么你要这样。

　　真的要我什么都不管不顾的乞求你，你才愿意原谅我吗？

　　为什么……

　　我很痛苦的低下头，那些记忆让我崩溃……忽然，我怔住了，她又一次的拥抱了我。

　　我把头埋在她怀间，她轻轻地抚着我的头。嘴里轻轻地说，“不要这么痛苦……这么痛苦……我会心疼……可是为什么……为什么我会心疼……我是不是曾经丧失过一段记忆……让的胸口这么疼……这么疼……”

　　我松开她。看着她喃喃着两眼无神。

　　如果真的让你这么痛苦的话，就不要想起好了。

　　让痛苦的，只是我一个人。

　　「有生之年狭路相逢
　　终不能幸免，手心忽然长出纠缠的曲线」

　　我恨她，杨书凌。

　　是她抢走了我的一切，属于我的目光，我的书，我的爱，我的若离……可是我又是那么爱她。为什么？

　　从小到大，我们一直是最好的朋友，形影不离。是的，在众人眼中，我们是很好很好的朋友。我叫白棂。

　　可是她总是那么要强，那么标新立异，那么特例独行，让我总待在最卑微的位置。

　　我永远夺不走她的光芒，她的任何东西。

　　明明我才是第一，老师们却在协商后把奖杯给了她，明明我的组织能力比她强，却每次团会都由她主持，明明是我先认识若离，若离却扑向了她的怀中……为什么？为什么，有这个女人在，我永远都必须待在最黑暗最幽深的谷底，我、恨、她。

　　所以我一手促成了她的出事。

　　哈哈。我那天真的很开心很开心，看着她躺在医院里的样子，我真的很开心。

　　开心到泪水哗啦哗啦地流了满脸。

　　她什么都不记得了，她什么都没有，她应该变得像我一样卑微，她根本什么都不是！……真是冤家路窄，虽然她转学了，却还是和我上了一所大学。

　　但是她已经什么都抢不走了。

　　虽然若离，若离依然不是我的，但也不是她的！永远不可能是她的！

　　可是上个礼拜我又看见她在图书馆。在寻找着那本书。她不是不记得了吗？为什么找了一个下午，还是不肯停歇，她还是这么固执。

　　我不知道为什么我会把书递过去。她很开心的样子让我也禁不住开心起来，她说要请我吃饭，她一直看着我，直到我答应。

　　她还是这么强势。

　　可是在她的目光下，谁又能拒绝。她总是那么光彩夺目，吸引着我如飞蛾扑火一般拥过去。

　　学校背面的那家面馆，真的很像我们高中时候一起去的那家，她坐下来，点了两碗担担面和叉烧包——她还一直叫我吃，她是故意的，她一定是故意的！

　　她以前明明最不喜欢吃叉烧包，那是我最喜欢的东西。

　　是我一直固执地告诉她，我最喜欢它了。然后我看见她每天都会吃一个叉烧包，她微笑地对我说：“这就是你的味道，我永远都不会忘记……这就是你的味道。白棂。”

　　不是丢掉了那一段记忆么？为什么……为什么……

　　为什么要永远记得我，记得我这个把你害的这么惨的罪人！

　　为什么……为什么你要这么残忍？

　　为什么要让我有这么深的负罪感……为什么要永远记得我……

　　「懂事之前，情动以后
　　长不过一天，留不住，算不出，流年」

　　其实我一直都没有忘记吧？——我只是一直都不愿想起。

　　陈若离。

　　那个漂亮如洋娃娃的女孩，是他的青梅竹马，名叫辛斓。从高中起，就一直是校花，我知道她一直存在于他心里最柔软的角落，他是爱着她的吧。

　　他会给她拥抱，给她亲吻，给她微笑。

　　她会给我脸色，给我狠毒，给我威胁。

　　我是什么人？会让她威胁？

　　有一次我们大打出手，陈若离，是他心疼的扶起了她，然后看都没看我一眼，把她送上了车。

　　他凭什么这样？就因为爱他？

　　不值得……真的太不值得……我不止一次地对自己说，但还是不止一次的回到他身边。只要他挥动手指，随随便便地一条短信，你是我最亲爱的宝贝。

　　无论我之前哭的多么惨烈，多么心狠，下了多么大的决心，最后都还是回到他身边。只因为我爱他。可是爱情应该是一杆天平，不是么？他身边的女生太多太多，他的亲吻给过多少人，他的情话给过多少人，我又究竟算什么呢？……我真的不想，真不想再为他哭泣。

　　可是我依然如跳梁小丑一样围在他身边，如同他身边的每一个女生一样。

　　也许在他心里，唯一不同的，就是他的辛斓吧。

　　我真的恨和他相识太晚，我认识他的时候，他已经是那么高高在上不可触及，可是我真的和其他女生一样，只是为了他的金钱，为了他的地位，为虚荣而爱他的吗？

　　那天夜里，大雨滂沱。

　　他绝情地对我说，“是你吧……都是你吧，真想不到你是个这么恶毒的女人，我给你的还不够多吗？你看你从到脚，哪一样不是我的东西？你说你想要什么，我难道不是第二天就会买给你？可是你以为这样你就是凤凰了是不是？就可以为所欲为是不是？”

　　我仰起头，黑暗中的他愤怒的像一头野兽，我从没看过他这么愤怒过，是为了辛斓吧……又是为了她。为了他身边的女生，他从没少找过我麻烦，可是我却从没有看到他愤怒如此。

　　“怎么了？”

　　他握住我的肩膀，很用力，很用力，我的眼泪几乎要不争气地掉下来，“你别装了，你这个恶毒的女人，你真让我觉得恶心、恶心！”

　　“到底是什么……”我睁大眼睛，努力不让泪水流出来，可是它们还是不可遏制的流了出来，越流越多。他最心软女生哭，所以我从来不在他面前哭。

　　所以受伤的总是我。

　　可是这一次，我怎么都忍不住。他居然不相信我……居然不相信我……

　　他果然心软下来，低声道：“是不是你干的？辛斓的手？是不是你干的？”他攫紧了我，“你最好给我老实的说，不然我告诉你，你以后别再想从我身上挖到一分钱！”

　　一分钱？

　　我看着他。死死地看着，我不知道为什么，我就是这么倔强，“是我做的，就是我做的就怎么样？谁稀罕你的钱？谁稀罕你的地位？谁稀罕那么点破虚荣？我只不过是稀罕你这个人……”我顿了顿，终于狠下一口气，“怎么样？我干了又这么？你要杀了么？”我脱下所有他送的东西，我之所以把它们挂在身上，是因为我要告诉他，只要是他送的，我都很喜欢，很喜欢。

　　还给他。全部都还给他。

　　“啪！”我听见很用力的掌声甩在自己脸上，不痛，真的不痛。我只是觉得有什么东西消失了，破碎了。永远都拼补不全。

　　“你给我滚。”我听见他用力的，咬牙切齿地说。

　　滚。真轻松。

　　雨下的真的很大，啪啦啪啦地，狠狠地砸在身上，我冲出去，白亮的一道光芒闪过来。我思索着，我该跑还是该走呢？

　　于是我慢慢地走了过去。

　　最后的意识里，我听见一声急促的刹车。

　　我没想到还会醒。

　　一切都洁白的那么清晰。我听见有人在门口争执。我无神地睁大双眼，看着头顶的天花板。

　　我看见他走了进来，想触摸我的脸。我下意识地缩了一下，呆呆地问：“你是谁？”

　　后来我转学了。努力地，用心地念我的书。

　　流年如水。一恍惚。

　　六年时间就这么过去了。我再也没有看见过他。

　　我告诉我自己，永远地忘记了他。

　　陈若离。

　　可是还是逃不过。他还是找到了我。紫微星一般的光芒萦绕着，他永远都那么光彩夺目。这是他不知道，我失去的不是记忆，而是思维。

　　那次车祸以后，我的思维总是比别人慢。医生说大脑已经渐渐有开始萎缩的症状了。

　　能活到几时，都是一个问号。

　　我以为我不恨了，真的不恨了，其实我还是恨。我看见他听到我问你是谁时的那种痛苦的表情，很开心。也很难受。一直到他为了我，竟然能够下手打辛斓。

　　现在才觉得我重要么？晚了吧？真的太晚了……

　　你有没有觉得，我们距离曾经那一段时光，真的是太远太远了，一光年的距离。我开始爱上王菲的歌，〈流年〉，我在mp３里放了一遍又一遍。

　　又是好大的雨天。我抱着他，喃喃地说，“不要这么痛苦……这么痛苦……我会心疼……可是为什么……为什么我会心疼……我是不是曾经丧失过一段记忆……让的胸口这么疼……这么疼……”
　　对不起。该说对不起的。还是我啊。

　　即使我还爱着你，你也不能再爱我了。

　　我觉得我的思维越来越缓慢了。医生建议我停止上课，我的大脑已经开始承受不住这样的劳累，我经常昏倒在家里，据说这是大脑的假死症状。

　　长期以往，它会慢慢地，真地死去。

　　后来我又到了我们曾经去的许愿树。陈若离。杨书凌。挂着我们名字的红线已经摇摇欲坠。终于啪啦地断在我眼前。

　　或者，真的不远了。

　　我躺在床上，慢慢地，慢慢地把歌词写下来。

　　遇见一场烟火的表演/用一场轮回的时间
　　紫微星流过/来不及说再见/已经远离我/一光年
　　有生之年/狭路相逢
　　终不能幸免
　　手心忽然长出纠缠的曲线
　　懂事之前/情动以后
　　长不过一天/留不住/算不出/流年
　　有生之年/狭路相逢
　　终不能幸免
　　手心忽然长出纠缠的曲线
　　懂事之前/情动以后
　　长不过一天/ 哪一年/让一生/改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