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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我是你爷爷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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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甲乙丙丁真的没有想到,这世间竟有像随义八这么厚脸皮的人。早知他如此麻烦,还不如当初一刀杀了省事。
随义八才不管饭桌对面的甲乙丙丁心理活动如何,只管吃着面前的山珍海味。哎呀,这美艳山的伙食就是好啊,便是东门主上次请他吃的那宴席都远远不及眼前啊。
“甲管事,你们山的厨子是哪里人士,这做的菜也太好吃了。”随义八一边囫囵吞着东西一边问。
甲乙丙丁的目光扫过心不在焉吃饭的仇一铃,最后落到随义八身上,便成了天大的嫌弃。
“江南的厨子,天价的工钱,随大侠出了这山,怕是吃不起这饭。”
“我觉得你说的有道理,所以我决定暂时留在山中,便是不为别的,也得为了这饭。”
甲乙丙丁听了猛地一拍桌:“你还要不要脸了?”
随义八像是没有听到甲乙丙丁说的话,吃饱喝足后便擦了擦嘴站起来,绕着桌子转了一圈,口中啧啧称奇。
“你们山主还真是有钱,竟拿这千年老木来做饭桌,实在是暴敛天物啊。甲管事,我看这饭桌大得很,可容下十几人,能到这饭桌上吃饭的,怕除了你家山主也没几人,不如将这桌角削一块给我做把刀鞘?”
甲乙丙丁暴怒:“就你那破柴刀还要什么刀鞘?堂堂一代大侠连把拿得出手的武器都没有,还好意思贪我们的千年老木?”甲乙丙丁简直要被这随义八给气死,江湖中怎么会有这样的大侠,毫无侠士的气节,没皮没脸又穷又酸,丢尽江湖人士的颜面。唯一值得一提的也就是他那深藏不露的武功了。
就在两人剑拔弩张之际,仇一铃默默吃完了饭,起身走到了甲乙丙丁面前。
“甲管事,不知山庄里可有空闲的屋子留我住下?”
一看到仇一铃甲乙丙丁的怒气便如潮水般退去,露出和蔼可亲的笑容。
“有有有,我们山庄什么没有屋子最多,仇姑娘想住哪里便住哪里,当然了,除了处机阁之外。”
随义八真的被甲乙丙丁给惊到了,男人,这就是男人!对女人如花雨般多情,对同类如暴风雨那样无情。
甲乙丙丁斜睨随义八一眼,双手负后,仰头望天。
“至于某些赶也赶不走的人啊,这山庄可没有他的位置。”
仇一铃抿嘴一笑,朝随义八道:“这一路多亏随大侠照拂,若是随大侠不嫌弃,可与我共……”
话音未落,门外突然响起一声:“不可。”
随义八循声望去,只见四个人抬着一张椅子进来,那椅上坐着一个穿着白色道袍的男子,看他容貌不俗,只是气色孱弱,像是久病不愈。随义八再看身旁仇一铃突然煞白的脸色,心中断定进来这人便是天残。
只听甲乙丙丁朝那天残恭敬道:“风坛主。”
仇一铃听到那称呼露出疑色,随义八见状便在一旁悄声与她解释。
“听闻他们山庄以风、花、雪、月四字来给四位坛主命名,想来你口中看上了梅山主的天残,已然成了他们的风坛主。你该庆幸,幸好是坛主而不是什么山主夫人。”
“我对他才没有……”仇一铃听到随义八对自己的揶揄急于辩解,才说了一半,又觉得自己欲盖弥彰,索性住口。
两人正交头接耳,天残的声音忽然传来打断二人。
“你千辛万苦上这山庄,不正是要寻我报仇,此刻我人便在此处,你拿了我的性命便可下山去了,不必留在山中。”
一听这话就是对仇一铃说的,仇一铃还没怎么样,一旁的甲乙丙丁倒先急了起来。
“风坛主,月坛主好不容易将你从阎王手中抢了回来,你这般不爱惜性命,岂不是辜负了他?”
“月坛主?”仇一铃断然接话,“此又是何人?”
随义八摆手:“这我就不知道了。”
甲乙丙丁朝仇一铃说道:“月坛主便是岐山医官。”
“是她?”仇一铃听到这名号后,怒气便再也隐藏不住了。她遂然拔出剑来,往前跃出直指天残眉心,口中说道,“你不让我留在山中,便是想与那秦离书卿卿我我双宿双飞吧?你想得美,我便是死也不会成全你们!”
那天残无视指在眉心的剑尖,神情淡漠地望着眼前的仇一铃,仿佛在看着一个与自己毫不相干的路人。
便是这样的眼神,这样的神情,这样的淡漠,让仇一铃心中涌起一片悲凉,她本是领焰山庄怒马鲜衣的大小姐,仗剑江湖是说不出的恣意快活,偏偏是此人,偏偏遇到此人,从此凄苦难当,辗转反侧,满心满眼皆是这人。然而又如何,便是拜他所赐,她成了如今这副难看的模样,成了全天下人的笑柄。
甲乙丙丁突然冲上来挡在天残面前,仇一铃见到是他便放下了长剑,只听甲乙丙丁对天残说道:“风坛主,你又何必故意激怒仇女侠?仇女侠既然上到这山来寻你,你们不若将恩怨暂且放下,有什么事好好说。仇女侠便是不念其他,也会念着你们之间的旧情,说不定……”
“住嘴。”天残冷然打断甲乙丙丁的话,他的话虽是向着甲乙丙丁说,眼睛却是看着仇一铃,“我与她之间只有恩怨,没有旧情。”
最后一个字方落,仇一铃眸光一冷,迸出狠厉之色,一脚将挡在身前的甲乙丙丁踢开。
剑尖触到那人的额头,锋利的剑刃在上留下一道血迹,她转动手腕,缓缓又将那剑顺着眉心划下,划过肩颈,最后到心口之处。
那人仍是淡漠,不躲不避。
被踢到一边的甲乙丙丁都快急疯了,奈何他不过一介书生,根本无力阻止面前发生的一切。山主仍在处机阁中闭关养伤,远水救不了近火。甲乙丙丁也算是病急乱投医了,竟起身去拉住随义八的袖子恳求道。
“随大侠,你若能阻止这一战,这美艳山的饭任你吃便是。”
随义八挑眉:“当真?”
甲乙丙丁:“千真万确,小生不敢跟大侠开玩笑啊。”
这态度可以。
随义八满意的点点头。
“那住处如何?”
甲乙丙丁大声道:“随大侠想住哪里就住哪里。”
随义八掏掏耳朵:“你说的话有用吗?”
被质疑了权威的甲乙丙丁这下不干了,他拍着胸脯向随义八保证:“我虽然武功不济,但好歹也是这山庄管事,便连山主的衣食住行都归我管,你区区一个来客,我还管不了你吗?”
有了甲乙丙丁的保证,随义八便能放心的出手了。
就在仇一铃握紧长剑,闭上双眸,准备狠心刺出那一剑之际。
叮的一声,一枚铜钱将她的长剑打落在地。但那剑刃锋利无比,她又狠了心要杀天残,凝成的剑气仍是将天残的衣襟划破。天残被剑气所伤,却是个惯于隐忍之辈,一声也未发出,只嘴角细细流出一道血痕。
仇一铃似也突然醒悟,只侧目去盯着落在地上的长剑不说话,也没有再去拿剑杀人。她未曾注意,面前坐在椅上,一贯神色淡漠的天残,也正看着她,眸中流露出微微的眷恋。
随义八一边出来捡回铜钱,一边当着和事佬。
“大家都是朋友,千万不要伤了和气,江湖儿女不拘小节,什么恩怨情仇的,不过过眼云烟,过去就过去了。各位难得在这山中一聚,甲管事之热情款待,我等实在盛情难却,是吧?甲管事。”
一旁的甲乙丙丁连连道是。
仇一铃看了随义八一眼,拱手朝他道:“多谢随大侠解围。”又朝甲乙丙丁躬身致歉,“方才对甲管事动手是一铃的不对,还望甲管事大人大量,能原谅一铃的无礼。”
随义八一时有些惊讶,一路的相处下来,这女子并不像传言中那般不可一世,相反,她敢爱敢恨的性情之下是一片赤诚真心。
说完这番话,仇一铃便捡回地上的长剑,还剑入鞘后,才又道:“还请甲管事吩咐下人领我去客居住所,我有些乏了。”
然而话音未落,她却突然委倒在地,晕了过去。那坐在椅上的天残见此情景猛地抓紧椅把扶手,似想要起身,然而双腿残缺无法动弹,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旁人扶起仇一铃。
随义八扶起仇一铃,让她倚靠在自己臂弯中,伸手去探她的鼻息,气息微弱,但尚且活着。随义八朝天残递去一个让他放心的眼神,天残绷紧的脊背便放松了下来,他仰靠在椅背上舒出一口气,朝那甲乙丙丁道。
“甲先生,有劳你安排她的住处。”语毕,他便抬手示意哑仆,那四名哑仆得到他的指示,便上来将他抬起。
甲乙丙丁对着他的背影道:“风坛主请放心,我一定会照顾好她,你身上有伤,还是请月坛主前来看一看吧。”
“无妨。”天残最后深深看了一眼晕倒在随义八怀中的仇一铃,抬手一挥,四名哑仆足下发功,抬着他转瞬消失在堂前。
随义八将仇一铃交到甲乙丙丁喊来的仆人手中,便对那甲乙丙丁道。
“好了,你的忙我也帮了,你快领我去处机阁吧。”
“什么,你想去处机阁?不行!”甲乙丙丁断然拒绝。
“你刚才还向我保证,美艳山庄我想住哪便住哪,甲管事这是想过河拆桥公然翻脸不认账吗?”
甲乙丙丁是个文弱书生,被随义八的大掌一按肩头,便差点跪到地上去。
他忍着痛说道:“随大侠有所不知,那处机阁本就是一座大的阵法,若不然,一座偌大的楼阁,怎有飞天遁地之能?随大侠应当知晓,世间所有阵法皆有主,那处机阁早已认我们山主为主,除了山主和护阵灵,便是我等也不能随意出入。”
甲乙丙丁见随义八半信半疑便又道:“随大侠不得山主青眼,便是山外之人,既是山外客,又怎能入我山门重中之地?随大侠若以为自己武功盖世无往不利,执意要闯那处机阁,那便由随大侠去吧,届时伤了自己的性命,莫怪甲某没有提醒你一句。”
听到这里,随义八失望地松开了甲乙丙丁,这书生说的句句在理。
“那我何时能见到你们山主?”
甲乙丙丁摇头:“恐怕难以相见,自从被韩王闯入那练功密室,山主便隐入处机阁中闭关养伤,功成之前,恐怕不会出关。”
“那你的意思就是,若你家山主练功不成便永远不出来了?”
“是这个理。”甲乙丙丁为随义八的一点就通而高兴。
可随大侠一点都高兴不起来,满江湖都有人在追杀他,他的红颜知己叶素清还在误以为他是卑鄙无耻的登徒子。便是不管那些追杀如何,叶素清的清白被辱,他也当尽早为她讨回公道。
“我怎么就发现,你们这山头有梅山主和没梅山主没什么两样,这山中既不用他出来主持大局,又不用他出去威震江湖,你们究竟要他何用?”
随义八这一番话说出来,实属大不敬,便是先前他还敬那人山主之名给其留一分颜面,如今却是直言不讳,半分余地也不肯留了。
果然,甲乙丙丁听到随义八这般辱没山主的威名,顿时气得面色发青。
“你这莽夫知道什么?休要在此胡言乱语,我甲某也不是言而无信之人,你若真有心拜会山主,处机阁旁有一座琳琅楼,离山主最近,你无事便在那等着罢。”言毕,甲乙丙丁拂袖便走。
“喂,你还没派人给我领路呢。”随义八在后大喊。
“随大侠武功盖世,上回便差点闯入处机阁,此等顺藤摸瓜之能,又何须他人领路?”
随义八原地尴尬。
“读书人就是读书人啊,损人不带脏字,厉害厉害。”
随义八心中佩服一番,便信步出门,寻路去也。
但随义八找了一夜也没有找到那座琳琅楼。
最后不得已,在路边一个亭子的顶上睡了一夜。
天未明时,随义八梦中突然听得一阵簌簌落雪之响,他睁眼便见山中一派奇景。
明明是炎夏酷暑的时节,这山中竟纷纷落起雪花。随义八粗布单衣,被这落雪淋身,顿时觉得冷得发抖。他方想起身,不知何时双腿被冻得发麻不听使唤,脚下一滑人便摔了下去。一头扎进那厚厚的积雪中,想来这雪昨夜便下了,可随义八奔波数日,体力早已透支,自然酣睡梦中觉察不到。
“在这睡了一夜竟没有冻死,这武林中人啊,不愧是皮糙肉厚。”
一道奚落之声从头顶传来,随义八抬头便看见一个人撑着伞站在眼前。此人衣着华丽,袖口衣襟皆绣着莲花纹样。可他双眼却蒙着一条黑布。
“阁下想必就是江湖传言中的簪花神算,华不染。”随义八从雪堆中爬起身,一边拍着衣上的雪,一边朝他道。
“你倒是有几分眼力。”
“哪里哪里,实在是簪花神算的名号太响亮了,教随某过之不忘。”随义八口中谦逊地说着这话,心中却是暗道,就你那伞面上印满了四象八卦图,怕是想不知道你是谁都难。又想,此人好出风头,在江湖上得罪了不少人,近几年近乎销声匿迹,不想竟是被这梅山主收归到了旗下。
那人听到随义八赞扬自己,颇有几分自得。
“我听他们说你没皮没脸,百闻不如一见,我观你倒是个妙人。”
“你观我?”随义八惊奇。
那人神色一变,自得之色尽褪,现出一丝杀意。
“我不过是夸你一句,你便原形毕露,想来他们所言不虚,你确实是个没皮没脸之人。”
随义八暗道:怎么说变脸就变脸,这人的性情倒是如江湖传言那般喜怒无常,怪不得除了簪花神算之外,他还有一个“翻脸阎王”的绰号。
“我华不染观人若是要用这双招子,当初又何必剜了它。”
是了,簪花神算的这双眼睛,确实是他自己不要的。这说起来又是一段又臭又长的裹脚布,此处不提,下回分解。
以随义八的性格,他自然不会与一个瞎子计较。
“是随某唐突了。不知华公子怎会在这此处?”
不等华不染应答,远处山道一人小跑而来,跑到近前是一个系着双髻的女童,见她不过十岁之龄,那容貌却……
随义八很不恰当地想起了一个人来,一个除了美貌一无是处的梅山主。
这女童简直是缩小版的梅山主啊。莫非,是他之女?可随义八很确定,无论是他丰富的江湖常识,还是在这山中所打听的结果,都在告诉他,那梅山主定是没有成亲的,又何来的女儿?而以这女童的年龄来算,也不可能为梅山主所出。难道,是他之幼妹?可他也未曾听闻梅山主有一个容貌如出一辙的胞妹啊。
“花坛主,他是谁?”那女童跑到近前看到随义八,便转头去问华不染。
随义八没想到华不染竟是这山庄的四位坛主之一。
随义八觉得那盛世美颜放在一个大男人身上实属多余,但放在一个孩童身上,那当真是如仙童一般可怜可爱。他抬起手刚想介绍自己,却见那华不染听到女童的声音后立马吓得容颜失色。
“你,你你你……”
方才还冷言冷语的,现在居然连话都说不完整了。
随义八心中生疑,这女童究竟是何方人物,竟让闻名江湖的翻脸阎王华不染忌惮成这样。
“你怎么又跑出来了?不是告诫过你不要与生人说话,快,随我回去。”
那女童甩开华不染的手,生气道:“我才不回去,那琳琅楼又看不到雪,我就想看雪嘛。”
琳琅楼?
得来全不费工夫。
随义八心中一喜,忙对那女童道。
“在下是逍遥散客随义八,小姑娘方才说到琳琅楼,可是那与处机阁毗邻的琳琅楼?”
“谁是小姑娘,我是你爷爷!”那女童听到随义八对自己的称呼,气得大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