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32、陷阱 ...
-
黑云压城，甲光向日。
“急报！”一个士兵高举手中的八百里加急信件快跑上来，扑通一声跪在晏玖面前。
“说。”晏玖眉头微锁，沉声道。
“王爷，京城沦陷了。”他仓皇道。
话刚落音，每个人的心里都掀起了一阵轩然大波，气氛一下变得紧张又焦灼。
“是吐蕃和西域。”那士兵的声音还在微微颤，“大军压境，再晚一点，皇宫，皇宫就保不住了。”
晏玖一怔，只用了两秒的时间作思虑，声音利落干脆：“柳演，全军集合，迅速通知甘州营和随州营，在甘江交界处汇合。”
“回京，勤王。”
四个字掷地有声，铿锵有力。
——————————
“都准备好了？”晏玖套上盔甲，那铠甲上头闪烁出银色的光芒，冰冷又坚硬。
“嗯。”柳演欲言又止。
“你想劝我？”晏玖稍微侧了侧头，问道。
“殿下，你明明知道那个刺客……也明明知道京城里危机四伏，充满阴谋算计……”
“我没有选择，柳演。”晏玖打断他。
他生下来就是为了大梁江山的安稳，百姓的太平。身体里流的是晏家世代忠良滚烫的血脉，精忠卫国的祖训早就深深地刻在骨子里，保卫皇家是不可违抗的使命。
“即便是陷阱？”
“即便是陷阱。”
柳演深深地看了一眼站在身边的晏玖，日光勾勒出眼前的人脸上坚毅的线条，他有着超出常人的冷静与胆识，背负着比一般人更重的责任与担子，却隐忍果断，一声不吭。
常常让人忘记，他不过才二十一岁。
……
甘州营和随州营两支大军气势浩荡地立在郦河两侧，整装待发。
待远处的江州大军奔驰而来，三股汇成一股，向着太阳升起的方向前行。
飞驰的马蹄卷过黄沙，卷过落叶，卷过日出，卷过日落，在金色的城墙下停下了步伐。
裕王守着进城的最后一道门，目光深邃，平静无澜。
“怎么不开门呢？”
“是呀。”
将士们在底下交头接耳，晏玖攥紧了手中的缰绳。
“宁王，我没有想到，你真的敢起兵造反。”裕王微揺了摇头，颇有些惋惜。
晏玖心头一窒，手慢慢一松。
“裕王，你在胡言乱语些什么？我们是回来勤王的。”随州营将领管虎长得粗犷，性如烈火，腮边的络腮胡子一抖一抖的。
“哼！勤王？”裕王冷笑一声，“这么短的时间里，就找好为自己开脱的借口了。”
他又擦了擦手中的剑，吹了吹：“只可惜，这借口找得实在是太蹩脚，皇上正在宫里好生坐着呢，你还是担心担心自个儿吧。”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柳演低声怒道。
“你们不过三万兵马，而整个京城里有着十万精兵，我劝你们还是快快束手就擒。”裕王执起手中的剑，高声道。
“更何况，现在你的整个宁王府都在皇家羽林卫的控制下，宁王，你可想清楚了。”
晏玖眼里倒映出残余的落日和高耸的城墙，唇边勾出一丝苦笑，那声音带着些苍凉无奈：“裕王，你错了。”
“从来不是我想不想的问题，是他来决定让我想，还是不想。”
裕王一怔，又听见他说。
“你把所有人放了，我跟你去见他。”
晏玖扬了扬手上的缰，让马儿掉了个头，对着士兵们大声道。
“将士们，你们离开熟悉的家乡，背起沉重的行囊，在干旱的荒原日夜颠簸，在遥远的极寒之地风餐露宿，在无数个战场上出生入死，用血和肉换来大梁千千万万百姓的安稳幸福，换来高高庙堂上帝王臣子的酒肉风流。”
“我晏玖，上对得起天，下对得起地，对得起我晏家的列祖列宗，也对得起大梁的赵氏江山。”
“可是却对不起你们，你们为大梁南征北战，置自己的性命于不顾，最后却要被叫做一声逆贼。”
“天地为证，我晏玖发誓，绝不会让你们就这样蒙受如此不白之冤。”
一些将士眼底泛起微微的湿意，心里像干枯的薪木被人从远处丢来一把火，烧得发烫。
所有人解甲收盔，刀枪入库。
甘州营将领连侨垂首坚定道：“小将军，忠良也好，逆贼也好，这个天下，我们只听宁王兵符的号召。”
晏玖目光深沉，猛一拉缰，那马前蹄高高跃起，长鸣了一声，载着孤勇的少年飞快地消失在打开的城门里。
……
“你赢了。”他对着龙座上的男子平静道。
赵洵从阶梯上一步一步慢慢走下来，走到他面前，笑了一声。
“小九，你看看，朕从上面下来，也不过花了几步路的工夫，简单得很。”
晏玖没有去看他，语气平常道：“皇上，你从上面下来，全是你自己的意愿，你不愿意从上面下来，没有人会逼你。”
“你不会。”赵祁收了笑意，眸子似染上一层寒霜，“你的子孙呢？你的后代呢？”
“你能担保他们不会觊觎我赵家的江山？不会取而代之？”
“呵，呵呵。”晏玖顿了半天，从喉咙里发出几声冷笑。
“你就为了这个？把抛头颅洒热血的将士弃之不顾，将他们拦在城门外，对他们兵戎相见，你就是这么对你的子民吗？”晏玖手指着外头，英隽的脸上是深深的愤怒与不平，“他们都是背井离乡，奋战沙场的好男儿，把胸膛留给敌人，把性命献给大梁，没想到，背后却被自己人刺了一刀。”
“你就是这么寒他们心的吗？”
晏玖赤红的双目紧紧地盯着赵洵，从喉头里蹦出嘶哑震怒的声音，拉扯着胸腔里正在不停跳动的心。
“晏玖，你自己也清楚，他们守护的是我赵家吗？我看是你晏家吧。”赵洵袖子一甩，目光与他对上，“城门外面的人，朕调得动一兵一卒吗？”
晏玖从怀里取下兵符，扔在地上，冷然道：“放心了吗？可以放人了吧？”
“别急。”赵洵抬了抬眸子，“你不是还有丞相这个靠山吗？”
“休了纪越妆。”年轻的君王脸上是毫不掩饰的锐利锋芒，“不然朕不保证不会对她做什么。”
晏玖怔了怔，双拳紧握，手背上凸起一条条的青筋。
“你没有时间考虑了，城里的十万大军随时会以叛乱的名义把你的三万兵马拿下。”
“不想给他们收尸的话……”
“我答应你。”
说完这句话，他的心里像突然空了一块，呼吸都变得沉重起来。
他生生压下心头那奇异的痛楚，慢慢回身，稳着步子向着殿外走去。
“小九，只要你当好你的闲散王爷，我不会要你的命。”他一脚踏出太和殿的时候，赵洵在后面缓缓说了一句。
晏玖像没听见一般，头也不回地走了出去。
——————————————
宁王府外的羽林卫已经撤了，城里城外的喧嚣也慢慢沉寂，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
几片落叶被晚风卷着在地面掠过，带出万般的寂寥。
他推开王府的大门，纪越妆就站在门口，一见他，就笑得露出八颗牙，明亮的眸子在月色下熠熠生辉。
“进来吃饭。”她去牵他的衣袖。
晏玖不动，她又拽了拽他的袖摆，像只温顺的小狗狗，“我们走吧。”
他只觉得心头被一块沉甸甸的巨石压着，喉咙干涩：“小妆。”
“嗯？”她抬起清亮的眸子。
晏玖伸手捂住她的眼睛，轻轻道：“我们，分开吧。”
空气滞了三秒，纪越妆拿下他的手，眼睛里还是笑意：“先进来吧，吃完饭再说。”
晏玖被她拉着往前走了一步，她停下来，声音被晚风吹散，融在夜色里：“我等了你三个月。”
“小妆。”晏玖低低唤了她一声，不知为何，他觉得这次，他抓不住她的手了。
她不去问他为什么要说这样的话，也不去回答他的话，只自顾自地道：“我等了你三个月，就等来了这么五个字。”
有泪从脸庞上滑下来，流进她的唇间，咸咸的苦苦的。
“也好，早该分开。”她轻轻笑了声，松开拽着他衣摆的手，独自走了进去。
——————————————
红烛摇曳，树影斑驳。
晏玖走进房间，纪越妆像往日里那样，还是睡眼惺忪地在看话本子。
他有种错觉，觉得好像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一切还是和以前一样。
她走上前，抱了抱他，把头靠在他的怀里，轻轻道：“这是我最后一次等你了。”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