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chapter 1 ...
-
chapter1
沈霁清醒过来，发现自己在一艘中型货船上。船上的大部分空间都用于装载货物，人反而不是很多。一抬头看见一个穿着锦云缎的青衫少年，眼里闪烁着好奇的、奇异的光彩。不禁有些感觉莫名其妙。
刚准备开口，眼前却突然发黑，险些脱力栽倒。摸索着向桅杆挪去，靠在其上，才缓缓开口。
“多谢公子搭救，公子这是要去南方吧！还请送佛送到西，大恩不言谢。”
边向那青衫少年抱拳边说道，毫无扭捏，也不脸红。开口便是让他的救命恩人送他到目的地，一副理当如此的样子。笑得云淡风轻，毫不在意，对自己的经历闭口不提。
青衫少年看着他就那样靠着桅杆，一身红衣湿湿嗒嗒的贴在身上，苍白的皮肤与红色相称格外显眼。对眼前一切也不问，浑不在意的抿唇一笑，只是安排好后几天的事情，也不在意他他回答什么。只见这人仰头望天，释然一笑，只觉豪情万丈，世间一切如浮云。白云苍狗，于我无物。额前几滴水珠，在阳光的照耀下闪烁，只是不知是未干的水珠还是其他。
青衫少年后来才知道，那是冷汗，发热致使的一身冷汗。
“这是自然。医生就快来了，还请公子放心。”
也没有问为什么会落水，从何处来以及身份。
“多谢公子，这个给你。以后随便去家钱庄找我就行，只要是我能做到的，我都会尽力帮公子。”
说完，交待好了一切。便头向后仰挨着桅杆，慵懒的闭上眼睛，仿似在感受这天地，这清风。
“少爷，医生来了。”
小厮打扮的少年，忙站在青衫少年的身后，开始探头探脑。
实在是好奇啊！当时救上来的时候，一身看着便华贵繁琐疑似嫁衣的红色衣服，容色摄人。倒不是那种阴柔或妖媚的长相，相反是凌厉的摄人。尽管眼睛还在紧紧闭着，那双眼尾上挑的丹凤眼却莫名让人心悸。船上的水手说，应该是漂了快一天了。
这医生是他们特意请来的，脾气虽然有些怪异暴躁，医术却是罕见的极好。
“你们都是干什么吃的，就这么对待病人—— 病人都发烧了，还放他在这吹凉风。”
青衫少年被教训的红了脸，一时懵了，有些不知所措。
“还不快抬进去呀——”
医生有些跳脚的嚷嚷着。
一时有些兵荒马乱，一阵折腾。
船厢内，沈霁在床上安然躺着，医生就在旁边诊治。
青衫少年看着沈霁眉目舒展，脸色苍白带着一丝红晕的样子，有些发怔。
最后那闭上眼睛，不是感受这天地，而是晕了过去？那些额上的水珠，竟是些冷汗？那轻松的姿态，竟是发着烧？
他还是不太敢相信，这世间竟是有这样的人。即使是在这躺着，也好像丝毫没有病痛的不适，眉目舒展。
医生开好药方，吩咐着不能受寒，还唠叨一些体质真好、漂了这么长时间也不见死、也没大病之类的。好生感慨了一番。
毫无波澜的海上生活，除了这小小的一点插曲，一点意思也没有。闲下来，这青衫少年便开始思考沈霁的事情。
足足过了三天，沈霁才醒。这中间，青衫少年总是能听到关于沈霁的讨论。无非是猜他是哪里人，怎么掉到河里，到了后边越编越是离奇，都可以当话本子来听了。青衫少年身边照顾她多年的老仆一直暗示他，这人不简单、不要多接触、好生送走、多加警惕之类的，他只是笑笑，也不说话。
沈霁一醒来，青衫少年便带着小厮过去问候。
“公子醒了，真是太好了。”
“相逢即是有缘，何况是这救命之事。在下姓沈，单名一个霁字，字孤影。不知兄台贵姓。”
“在下免贵姓林，名柒由。身边人都称呼我的表字，飞羽。公子也这般称呼在下吧。”
“也好。那我们便以表字相称。只是，我的字念着有些不顺，你便唤做顾影即可。还得劳烦公子一下，找件合身的衣裳，等我收拾妥当，我们再畅谈，可好？”
“是飞羽唐突了。”
林柒由有些不好意思，是他急切了。衣冠不整是礼节上的大错，这可马虎不得。知道沈霁醒来，后续事情反而没那么重要了。
说罢，就和小厮走出船厢到甲板上。清风朗日，水面波澜壮阔，向远处望去，直与天相接。一股豪气从胸中喷薄而出，只觉这世间什么事情都不重要，不过沧海桑田一瞬间。多少年之后，还有谁会记得一时的威势、一时的富贵，只有这一刻的释然、好心情是真实的、抓得住的。却又有些怅然，这天地如此之大，一个渺小的人与之相比，不过什么也不是，骤然生出人生毫无意义之感。
突的有人拍了拍他的肩，将他从那种玄妙的境界中脱身开来。用一种苍凉、感慨的语气说,“这一刻，你身边的人还在记着你、念着你。三十年后，有些人或生离或死别的离开了你。百年后，你也离开了这世界，只有机缘巧合的知道你的几个小辈，还知道你。与你亲近之人，偶尔去祭奠一下你；不甚亲近之人，感慨着感慨着便忘了。再一个百年后，他们也走了。此刻及至以后，你在这世界上存在的痕迹便都消失了。这世界上，再也没有你了。恍惚间，你开始思考自己是否真的存在过。没有人能证明你存在过，你的人生是否是你的黄粱一梦，犹未可知。”他的声线很独特，一听便能让人记住的那种。清亮的声音占了主旋律，与字尾稍带着的哑音异样的和谐，只觉声音本该如此。
林柒由开始思考，问道，“于是呢？”
“于是—— 于是开始汲汲营营，开始追名逐利。也不是多么需要这些身外之物，只是只有占到了顶端，在书上、在这世界上留下了浓墨重彩的一笔。让所有人都记得，让历史因你而改变。你的痕迹便摸不消。你，就是在这世界真真实实存在过。这无可否认，没有任何人能改变。何来黄粱一梦，何来犹未可知。”
只是听着这一番话，便觉胸中意气直冲云霄。站在这世界的顶端，让这世间无人不识我。我便是永世长存，我便是真实存在。
“而当你真正站在顶端，抑或是只是站在离顶端还有一段距离的时候，这一切，你所追逐的、所在乎的，反而不重要了。正如，你为了报复一个人，开始努力、开始向上爬。而当你终于拥有了可以报复的能力的时候，你也上升了一个层次，你的心境也早已不一样了。这个时候，你最一开始心心念念的东西唾手可得的时候，你反而不会去做了。这时候，不是想不想要的事情了，而是它对于你来说再无意义，毫无必要的事情。”
林柒由转头向后看去，只见沈霁穿着他偶然带来的哥哥的衣服，广袖长袍，腰束的很细，双手收在身后，衣服迎风而动，猎猎作响。一双丹凤眼毫无情绪的看向前方，像是在看所有，又好像所有的都不在他的眼里。林柒由只觉得，这时候沈霁与天地仿佛一体，而剩下的万物是一体，他与这世间毫无联系。
沈霁突的回头冲他一笑，林柒由脑子里闪过一句背过的文章“云销雨霁，彩彻区明”。他实是不知道该怎么形容这一笑，就像初春什么花都没有开的时候，突然绽开的一束桃花，却也不对。只能说，他一笑，整个世界都亮了起来。
“别多想了。一时的怅然只是一时的事。当你经历过足够多的世事，心真正强大的时候，便知道自己活着的每一刻，感受到的都是欢乐而不是苦痛才是最重要的。重要的从来是活着的每一刻，而不是活着本身的意义。”
沈霁揉了揉林柒由的头，安慰道。说罢便开始告辞，回到船厢。
林柒由在外面的甲板上，摆了张桌子，烫了壶温酒，开始赏这海景，思考沈霁的话语。林柒由到底是十几岁的少年，虽然学过很多知识，然而很多东西未经世事，是不会理解、明白的。想着想着，便想偏了，开始想沈霁的故事。虽然因为感觉到这不是什么开心的过往，便没有提起。但满腹的好奇却从未缓解，反而愈发浓重。有时候，好奇和怀疑、还有酒，真的是很像。
“小白呀。你说，顾影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啊。到底发生了什么呢！”
旁边的小厮，可算是有了倾诉的对象，将这么长时间里在船上听到的传言，说与林柒由。
有人说，沈霁是在船上举办婚礼，被未婚妻和兄弟背叛，谋财害命，丢下船的；更有人说，沈霁是某高官的禁脔，被妒忌的妻子推下船的。
林柒由虽是明白，沈霁的一身红衣太过诡异，可是前者倒还好，后者是怎么回事，不禁皱了皱眉。实是想象不出沈霁是那样的，只觉太荒谬，不理解为什么会出现这种流言。
“小白，第二种流言是怎么回事。”
“据说前几天，有人收到书信，说是在海上多注意一下，海上可能有人落水。虽说文书语焉不详，却是从官府下的通牒。所以，便有人将这事联系到沈公子身上了。”
这事确实有些诡异，官府下的通牒通常情况下自是越详尽越好，这般语焉不详，若不是什么大事不敢名目张胆，便是与私事有关，这私事怕是还不光彩。只是，直觉上这和沈霁有关，但是又想不通是什么事。实在是，在林柒由的心里，沈霁有点被神化，只觉得他是个不沾染俗事的谪仙，这世间事，看的通透却并不想参与。
此时，船厢里，林柒由心目中的谪仙从窗边的一只小黄鸟的脚上，摘下纸条。上面所书赫然便是这官府文牒的事。
沈霁低喃，“便闹吧。闹也闹不出什么。”
便斜斜的靠在床上，懒懒散散，扯了扯领口，露出精致突出的锁骨，以及宽厚苍白的胸膛。几缕墨发调皮的落在露出的苍白肌肤上，随性不羁。
林柒由的老仆，走进货舱中，打开笼子，将纸条绑在笼中白鸽的鸟脚上。白鸽扑棱着翅膀被放飞在这茫茫大海上，渐飞渐远。
作者有话说
第2章 chapter 1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