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要救我》陆习听

5、五、

　　“赵景之，你真的给他画春宫图了？”魏澜清目视前方，没有看他。

　　赵景之闻言，下意识的去看他的表情，却只见发丝稀少的后脑勺，“嗯。”

　　魏澜清听到回答，问道，“为什么？”

　　“我为什么要告诉你？”赵景之反问道，语气带着不耐。

　　果然还是不行，他们连正常的对话都做不到。就像他有什么事虽然会告诉赵景之，但他都嫌烦不愿意听，所以都和何二商量一样，赵景之有什么事也只会和裴珞说。

　　他都习惯了。

　　为什么去画春宫图呢？

　　魏澜清低头想着，一抬眼就看到药铺，“赵景之，你去买点金疮药吧。”

　　赵景之道，“家里还有些。”

　　“我腿疼，要换药的话那些恐怕不够。”

　　赵景之手上的伤现在已经不流血了，虽然不知道他是怎么受的伤，但难保不会没有下次。

　　“你的手涂些药好的快点，省得我再发生什么事因为你的手而耽误了。”

　　回到竹屋里，魏澜清坐在桌边倒了杯茶，一句话就堵死了赵景之脱口而出的“我不需要。”

　　两人静坐无言。

　　赵景之涂好后便去看书，魏澜清道，“你给我也拿一本。”

　　“要哪一本？”

　　“随便都行。”

　　赵景之找了一本志怪小说给他。

　　魏澜清抬眼看赵景之手里的那本《资治通鉴》，再看自己的这本书，撇撇嘴，翻开看了起来。

　　书中的故事一般。至少魏澜清这么觉得。

　　鬼魂什么的哪有那么可怕，裴珞来找赵景之时，言行和以前一样，而且阎王他也见过，并没有书中所写的那么冷酷无情，骇人至极。

　　山中的温度有些低，晚上格外清凉，魏澜清即使盖着被子也觉得冷。

　　赵景之看他缩在被窝微微发抖的样子皱眉，“把药喝了。”

　　魏澜清接过来一口气喝完，咂了咂口中的苦味，道，“赵景之，我冷。”

　　“我给你……”

　　“我不要被子。”魏澜清盯着赵景之的眼睛，“你陪我睡吧。”

　　“不行。”赵景之拒绝。

　　魏澜清笑的嘴角咧开，道，“你不怕我半夜冻死啊？”他慢悠悠道，“要不然我就等你睡着了，半夜不盖被子，冻死我好了。”

　　魏澜清一向自我，赵景之懒得理他，转身出去，没有回答。

　　魏澜清也不报什么希望，反正他也没几天好活的了，能折腾就再折腾一下吧。

　　可能是快要死了，他总是回忆起以前的事情，晚上盘旋在他脑海中挥之不去，做梦时也是那些事情，梦见事情发生时还有转圜的余地，或者是还有其他办法。

　　弄得他整晚整晚的睡不踏实，醒来时一身冷汗。

　　他不后悔，只是遗憾。如果事情还有重来的机会，他仍会那么做，但是现在的结果却不是他想得到的。

　　他不会强迫自己去救裴珞，他明白那样活着有多痛苦，裴珞想结束他的一生，他没有资格干预他的决定。

　　他仍然记得裴珞站在悬崖边对他说的那句话，“你说，为什么人活着这么痛苦呢？我不想再这样活着了，魏澜清，你不准救我。”说着他那被病痛扭曲的面孔又天真的笑了，“如果我还活着，我就告诉赵景之，你喜欢他。”

　　魏澜清心想，那你去死吧。嘴里问他，“那赵景之呢？他怎么办？”

　　“我相信你能照顾好景之的。”

　　说完，他义无反顾的跳了下去，留下刚跑到山顶的赵景之一脸愣仲的停在原地，过了许久，他蓦然爬到悬崖边跪在地上，目眦欲裂的大吼，“裴珞！！！”

　　赵景之发疯般回头看魏澜清，殷红的双目恨不得把魏澜清生生撕碎，一同扔下悬崖给裴珞陪葬。

　　他听到赵景之张开嘴，叫他“魏澜清，魏澜清……”磨牙砌齿，声声蚀骨。

　　一阵晕眩。

　　赵景之抱着魏澜清的肩膀，拼命摇晃，“魏澜清，魏澜清，你醒醒！你怎么了？魏澜清！”

　　魏澜清睁开湿凉的双眼，喃喃道，“我恨你……”

　　――梦里的赵景之对他说，“我恨你！魏澜清，我恨你！”

　　赵景之愣了下，问，“你梦见什么了？”

　　魏澜清满头大汗，嘴里不停的说梦话的样子让他无端的心慌。

　　我梦见你了。

　　魏澜清把头埋在赵景之的怀里，贪婪的吸取他的气息。

　　每一分，每一秒，他都在向他索取，索取关注，索取时间，索取与裴珞的对比优劣。

　　他输的一塌糊涂。

　　赵景之没有推开他。

　　“赵景之，我答应你，我死了之后见到裴珞绝对不和他吵架打闹。如果我没有做到，下辈子，我就投入畜道，任人宰割。”

　　赵景之给他擦汗的手顿住，感受怀里那副虚弱的身子，许久，魏澜清以为赵景之不会回应他的时候，赵景之慢慢道，“好。”

　　剩下的那几日，赵景之对魏澜清没有再执着过生死。

　　白天他出门回来都会给他带醉仙楼的点心，晚上睡到后半夜身边温暖的胸膛就会消失，早晨再出现。

　　魏澜清知道赵景之去了地府找裴珞。

　　他没有骗赵景之，他是真的不想和裴珞有什么来往了。嫉妒这根剑，他握的骨头都碎了。

　　得不到的就得不到吧，以前是因为一生太长，他总是觉得赵景之不在身边就不知道怎么继续生活，可是现在他要死了，还管什么天长地久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