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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3、够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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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国明和吕燕景去了立文市,因为是高级人才,所以市革委会帮助办理了城市户口,而且工资非常高,总之,两人就这样留在了立文市,虽然和以前的工作有区别,可到底还是两人熟悉的事业,不仅上手快,还很快就成了非常有话语权的人。
陈大兴当年其实就是为了陪着两人,所以才故意打了人,跟着他俩一起来了洪家屯,但是现在两人又回到了市里,陈大兴十分为两人感到高兴。
虽然父母从来没说过,但是他能看得出来,这场运动让两人非常受伤,他们看似淡定从容,可这种从容或许是源自于对社会和生活的极度失望。
陈大兴曾经有一段时间非常害怕父母会自杀,那种整日生活在黑暗中的感觉非常痛苦,而父亲一辈子除了吃点好吃的,所有的一切都奉献给了自己的事业,母亲的身体则常年病着,陈大兴扪心自问,如果是自己,经历了这么严重的转变,会变成什么样子,最后陈大兴觉得自己可能会反抗,但是如果反抗也没用,依旧只能在某个犄角旮旯混吃等死、没有任何希望呢?
是不是死才是最痛快的解脱?
那段时间陈大兴非常惊慌,每天都要回家好几次,就是为了确定父母还健在,而那段时间过后,陈大兴发现父母好像真的不会轻生,他这才放心下来。
说起来,其实陈大兴的感觉没有错,在刚刚被分配下来的那几个月里,陈国明和吕燕景经历过一段极其黑暗的时期,那时候两人每天早上要被洪家屯的村民抓去批斗,有人冲他俩吐唾沫,有人拿臭鸡蛋、烂菜叶扔他们两个,甚至还有人会专门找尖锐的石头往他们头上扔,那段时间他俩经常回家时都是浑身带血的。
两个天之骄子,忽然就成了人人唾弃的过街老鼠,这种反差太容易让人崩溃了,陈国明还稍微好一点,吕燕景却完全没法接受,于是在来到洪家屯的两个月后,她自杀过一次。
也就是从那一次开始,陈国明突然振作了起来,他自己若是都没法振作,那么妻子和孩子怎么办?他抱着昏迷过去的吕燕景,大哭了一场,从那之后,他开始每天开导吕燕景,每天跟儿子开玩笑,一家人把日子过得越来越和睦温馨。
而吕燕景也在陈国明的温柔里,渐渐安下心来,她的那次自杀也让她后悔了,因为她真的很希望看到儿子成人、立业、结婚、生子。
一年之后,批·斗的情况少了很多,两人也不怎么需要上工,就算上工两人也都是最后一名,偶尔拿五六个工分,都不够让村民笑话的。
不过两人因为曾经为国家贡献过,所以每个月组织会发给两人四块钱,虽然很少,但是勉强够两人生活了,只是基本上顿顿红薯窝头而已,可是这已经让两人很知足了。
两人就这样平静地生活在了洪家屯,至于陈家那一家子,这两人是确实从头到尾都没放在心上过,两人都觉得让他们占据自己的生活和记忆,实在是不值得。
现在两人回到了市中心,陈国明立刻精神起来,而吕燕景也得到了良好的治疗,几天之后,后背几乎就不怎么疼了,这些消息传到陈大兴耳里,让他非常高兴。
这天上午上完了工,陈大兴走到周糖糖跟前,非常认真地冲她说了几个字:“糖糖,谢谢你。”
周糖糖正拿着茶缸子给自己倒热水,一时也不明白为什么陈大兴会这么说,便转头目光疑惑地盯着他。
随后周糖糖就将视线又转移了,因为不知道怎么回事,周糖糖觉得自己现在没法面对陈大兴了,只要他离自己近一点,周糖糖就心跳加速,面颊发烧,整个人都开始失去控制,有点像是僵硬的小丑,动作和声音都会变得奇怪起来。
陈大兴抬头,充满磁性的声音响起:“我父母的事情,谢谢你,如果不是你,他们现在不会这么好。”
周糖糖默默后退半步,拉开一点和陈大兴的距离,以便让自己呼吸顺畅一点,“哦,没什么,陈叔和阿姨有本事而已,我只是提供了一个信息。”
陈大兴没有再说话,因为有时候“谢谢”两个字,真的不足以表达一个人的感激之情,所以陈大兴准备用之后的行动来表示感谢。
已经是十月初,早晚天气很是有些凉了,周糖糖没事儿就和王小美一起在院子里做草垫子,冬天要来了,第四小队成员每人都只有一个棉垫子而已,下面就是炕,冬天柴火并不能保证可以烧一夜,所以快天亮的时候,他们很有可能感觉到冷,但是如果再多加一个草垫子,应该就会暖和许多。
两人正慢悠悠编着草垫子,忽然有人敲起了门。
王小美乐颠颠地去把门打开,结果发现门口站着的居然是已经好久没有出现的许杰聪,王小美不喜欢他,所以语气非常不好:“许杰聪,你来我们这边有什么事吗?”
许杰聪咧嘴一笑,“当然了,我过来找周糖糖啊。”
王小美心脏猛地跳动了几下,因为她总感觉许杰聪好像变了,他的目光让王小美害怕,“你……你不许进来,我们正在忙着呢。”
王小美说着,许杰聪却已经不管她的反应,越过她进了第四小队的院子。
他脸上堆着笑,走到正坐在马扎上的周糖糖跟前,蹲下·身看着周糖糖,“糖糖,你还记得我吗?”
周糖糖早就看到了他,但是她懒得起来跟他客套,许杰聪这个男人卑鄙又恶毒,所以周糖糖绝对不会跟他成为朋友,而且也不屑于利用这样的小人,所以她来连个眼神都懒得送给他。
许杰聪却似乎并不在意,反而哈哈一笑,看似比以前爽朗了不少,说:“糖糖,我知道你讨厌我,也知道你恨不得杀了我,但我还是这样安安全全地回来了,你有没有一点不爽?”
这下周糖糖抬起了头,嘲讽一般回答:“怎么,你很希望我不爽?”
许杰聪愣了一下,然后点了点头,带着点痞气回答:“对啊,我特别希望你不爽,特别希望你生气,最好现在就冲我发火,如果愿意,你也可以找个树枝抽我一顿。”
周糖糖却低下头继续扎草垫子,十分随意地说:“不好意思,无论你是国家元首还是阴沟老鼠,无论你走得高还是落得低,我都不关心,所以谈不上爽不爽的。”
就猜到会是这个结果,许杰聪噗嗤一笑,“糖糖,你真的太小看我了。”
“或许吧,不过其实你真没必要一直追着我,不然你也没什么好果子吃,你觉得呢?”周糖糖说着这样的话,但是却完全没有抬头,就好像自言自语一样。
王小美在一旁表情懵懂,“糖糖,你和许杰聪在打哑谜吗?我怎么感觉你们两人之间发生过什么特别严重的事情啊?”
周糖糖看向王小美,帮她把额发整理了一下,笑道:“我们就是在打哑谜,但是你猜不出来也正常,所以你就别猜了。”
许杰聪哈哈一笑,伸手想要把王小美另一边的额发给整理下去,结果他的手刚抬起来,就被周糖糖一巴掌给拍开了,拍开之后,周糖糖竟然依旧没有看他一眼。
许杰聪露出一个略显尴尬的笑容,说:“唉,周糖糖果然是周糖糖,心狠手辣绝不留情,不是你低估我,是我低估你了。”
周糖糖这次转过头,和许杰聪对视,只是眸中的犀利如同刀刃一般,猛地割在了许杰聪心上,血流不止,“许杰聪,身体恢复了就好好珍惜,别出来没几天,又被送医院去,浪费国家宝贵的医疗资源也是一种自私行为。”
许杰聪哈哈大笑,起身说:“王小美,你能不能帮我倒杯水?”
王小美看神经病一样看着许杰聪:“你是谁啊,你的手是垃圾吗,不能自己倒水?”
“可是我不知道哪个杯子能用啊,对不对?王小美,拜托你了。”说罢,许杰聪转头看向王小美,目光非常真诚。
王小美无奈,只能去拿干净的茶缸子了,院子里剩下的两人,彼此对视一眼,周糖糖继续坐下做草垫子了,许杰聪却轻笑一声说:“周糖糖,你够狠。”
周糖糖不置可否,“够狠才会让某些人住手,不是吗?”
许杰聪摸了摸下巴,思考一下,说:“我觉得不是,你有可能让某些人越挫越勇。”
“这样也挺有意思的,我最喜欢和别人斗了。”
许杰聪看似无奈地摇了摇头,反问到:“不过糖糖,你至于那么狠吗?生生折断我的手指头啊,我活活疼晕过去三次。
周糖糖和许杰聪一样,看似无奈地摇了摇头,也反问到:“难道你觉得打你的人是我?许杰聪,你有创意,我欣赏你。”
许杰聪一愣,“难道不是你?虽然你用了假声,可是当时只有咱俩在场,你只是隐瞒了你的力量,就好像你隐瞒了你的家世一样,所以你现在别给我装相了,当天打我的人就是你。”
周糖糖点点头,“行,那你就算在我身上吧,不过许杰聪,那天的事儿我还有个证据,你想不想知道?”
许杰聪有点惊讶,“什么证据?”
周糖糖却神秘一笑,轻声说:“打人的确实不是我,但我劝你不要查,如果你真的找出了谁是打你的人,那我也不好意思,要先送你去牢房了。怎么样,有意思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