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后》青丘一梦

14、十四

　　一夜北国红梅开。
　　京城的天是极冷的，狂风呼啸，刀子一样刮在人的脸上，刺骨的冰寒好似一夜之间都冒了出来，其实与寂寥深秋，只差了一场雪的距离罢了。
　　凤仪宫里早早支上了熏笼炭盆，勾了雪白绒毛边的冬衣早早上身，院里的红梅开了，上头还覆盖着一层白雪，早起推窗看了，不由得勾了勾唇角。
　　水月心思巧，早早把司饰司特意打造的几套红梅花样的首饰取了出来，有手巧绣娘早早缝制了几身红梅为主的衣裳，也都被从更衣间四开门的黄花梨大柜例找了出来，由侍女捧着，供明荣挑选。
　　“娘娘今日想要怎样打扮？”水月笑着拭擦着庄婉的头发，一面轻声询问庄婉的意思。
　　庄婉略想了想，一双杏眸半眯，还带着几分冬日早起的慵懒：“就把那一身白底儿红边儿绣红梅花的袄裙取出来把，再有那一件配套的褂子，梳朝天髻。”
　　一面徐徐说着，一面伸手点了一套首饰，言语之中还带着几分漫不经心：“至于首饰，就用这一套吧。”
　　梳妆台旁有一扇小窗，庄婉命人开了，透过放下的帘子看着外面纷飞的鹅毛大雪，不知想到了什么，眸中闪过丝缕笑意，又对着清潼吩咐道：“要温一壶上好的花雕老酒，这样的天气不喝酒赏梅，还有个什么意趣呢？”
　　清潼也是一笑，赶忙道：“昨儿晚上见下了雪，早早儿就给娘娘预备上了，红泥炉也翻了出来，就等娘娘您开口呢。”
　　“嗯。”庄婉满意地点了点头，笑容中却又带上了两分促狭的意味：“数你最鬼机灵。”
　　素月如今已经和凤仪宫的那位侍卫完婚了，庄婉亲自赐的婚，给她准备了十八抬嫁妆，再加上她家里给准备，三十六抬的半套嫁妆从庄婉京都的庄子上抬了出去，抬进了那侍卫置办的二进宅院里，后来看她进宫时的样子，想来婚后的日子是过得不错的。
　　她如今并不常常在宫里当差了，只是每个月还是有几日会在凤仪宫里待着，庄婉说她她也不听，只说自己一人在家无聊，庄婉无奈，到也只能顺了她的意思。
　　婚后第三个月，她查出了两个月的身孕，庄婉上水月准备了一些能用得上的东西送了过去，一面嘱咐她在家好生安胎。
　　那侍卫倒还是和婚前一样，没仗着娶了凤仪宫里的大姑姑就张扬起来，还是安心当着他的小侍卫，每天乖乖地守门巡逻，倒是让他入了庄婉的眼。
　　但是查出这个孩子之后，看着他那张傻爸爸的脸，庄婉到也生出来几分无奈，许了他几日的假期让他在家中陪老婆孩子，一面又给清潼配了两三个小丫头打下手。
　　其实这个本应该早早就准备的，但是因为素月还是常常进宫的缘故，庄婉就顾忌着她的面子，没提这件事，但是如今素月有孕留家安胎，这件就也应该提上日程了。
　　有侍女打帘子从外头进来，拍了拍身上的雪，在外厅的熏笼旁暖和了一身的寒冷，这才继续往里走，在内间与外间隔开的帘子处行了个礼，纵然知道庄婉看不见，面上却还是十分恭敬的：“娘娘，各宫主子们都到了。”
　　“嗯。”庄婉答应了一声，一面继续坐在那里不动，让水月给她挽发髻，一面对着那个侍女吩咐道：“赐茶吧，就用先前剩下的那些紫笋茶，今年的茶不在今年喝完，明年可就不成了。”
　　那侍女笑着应了，又行了个礼，转身出去。
　　一入冬，庄婉就给宫里的侍女都准备了半身的披肩，能到腰下的位置，用料充足，又有风毛嵌边，其实银子没花多少，但是这一件事却让庄婉不知被传了多少好名声出去。
　　庄婉对着个倒是没什么看法，这些事情本就是顺手的，就当是她难得的好心罢了，只是归根结底，这好名声是有用处的。
　　梳妆完毕，侍女捧了一件狐裘过来给庄婉披上，头上的首饰有一些毛边，披上之后搭配起来，远远看上去就像是一团大毛球。
　　庄婉的肤色是很白的，并不是那样太病态的白，而是像古玉一样，微微有些东方人的黄，但是并不明显，只是淡淡的，更让人觉得温暖。
　　粉黛不施就算是个美人，擦上口脂描上眉就更有另一番美感。
　　从后殿到正殿有一条长廊，水月心细，让小宫女在外边仔细撑了两把伞，一路随着庄婉走，保证不让风雪吹过来。
　　平金小手炉外头包了一层蜀锦制成的手炉套，用料奢侈，这是任意一个女人都无法拒绝的美，也是所有女人看了都会羡慕的奢侈。
　　“皇后娘娘到！”
　　内侍的通报声随着庄婉的脚步传了进来，众妃齐齐起身行礼问安，庄婉抿唇笑笑，在凤座上坐定，语气柔和：“都起来吧。”
　　“是。”众人一一应了，然后齐齐起身坐好。
　　坐在右下首第一位的是如今位列妃位的秀妃，她在座椅上安然坐定，然后仔细打量着解了狐裘的庄婉。
　　她在狐裘里面穿了一件厚厚的褂子，能看见褂子下穿着的袄子和系着的雪白绫裙，褂子和袄子都是一色的白底红边，上头有用红、褐二色丝线绣出来的梅花枝，绣工精致栩栩如生，雪白的风毛毛绒绒的长在边上，颈部也有一整圈，更显得庄婉肌肤如玉。
　　朝天髻上簪了一整套的首饰，这是从没见的花样，想来是司饰司特意为皇后打造的，她垂眸看了一眼身上穿着的新袄子，这是尚服局新送来的衣裳，料子用得是她命人特意送去的上好素缎，孩子出生之后陛下特意赏的，听说还是地方的贡品，她如获至宝，可入今见了皇后这一身奢华的浮光锦，却又莫名地有些不是滋味。
　　并不是嫉妒，只是不甘心，不甘心她处处都不如这位娘娘，不甘心她的孩子不及这位娘娘养大的孩子，不甘心这奢华无比的凤仪宫竟然只有她一人居住，想起孕期提拔的那两个侍女，她缓缓勾了勾唇角，里头带着无尽的嘲讽和苦涩。
　　那又如何？总归都是命数罢。
　　秀妃端起身旁的茶盏抿了口茶水，张了张口，想要像往日一样说一些讨巧儿的话，此时却觉着象有人扼住了自己的脖子一般，最后还是每张开口。
　　最后还是新封的江顺仪开了口，此时她正紧着巴结庄婉，使了劲儿地往凤仪宫里凑，此时见秀妃没开口，这就连忙开口道：“娘娘今儿着一身衣裳穿的真好看，瞧着样式素雅，可偏偏穿在身上好看的紧，更有一股子华贵典雅的样子。”
　　“就是。”芝婕妤笑眯眯地接过了话头，两个人开始捧着庄婉说话：“瞧着首饰也是从前没见过的，花样子也是从前没见过的，想来是司饰司的人按照娘娘的喜好特意打造的。”
　　庄婉听了不过是勾唇一笑，纵然心下清楚她们不过是刻意捧着自己说话，但是庄婉却还是笑了出来，这人呐，活就不要活的太明白。
　　她似笑非笑地扫了坐在右下首的秀妃一眼，转而对着二人笑道：“二位妹妹眼睛棵当真好使，衣裳首饰都是新制的，今日看下了雪，特意寻了出来，这不，今儿才第一天上身，如今看来样子倒是不错的。”
　　那二人连忙应和捧着庄婉，一面暗暗表达自己的羡慕和恭敬，另外的几个也凑了上来，樱唇一张，怎样的好话都说了出来，庄婉听的眉开眼笑，一面让人寻了一些好料子出来。
　　庄婉抿了口抿了口茶水，笑眯眯道：“这些料子都是下头新进上来的，本宫瞧着倒还好，冬日里穿着，这颜色倒也不错，就让妹妹们挑选吧。”
　　大家都知道庄婉的性子，此时也并不推举，只是笑意盈盈地答谢了，然后一一上前挑选自己喜欢的料子。
　　庄婉眼波流转之间扫了一旁枯坐着喝茶的秀妃一眼，唇角微微扬起了一抹笑容，明明看上去是无比柔和端庄的，可从水月的角度看过去，却只看到了里面的淡漠和意趣。
　　是的，意趣。
　　就是那种看到有意思的东西的意趣，居高临下的意趣。
　　水月垂了垂眸，敛取了眸中的光彩，这是她的主子啊，高高在上，一身气势逼人，这是她的主子啊，她发势要效忠的主子啊。
　　这一辈子，她就是准则。
　　她心之所向，就是水月建之所指。
　　这世间在没什么刘五娘，只有凤仪宫的水月姑姑，皇后身边的掌事宫女。
　　众人都一一选了料子，并没有过多的推拒，庄婉倚着凤椅的靠背，这上面摆了两只极为选软的靠垫，靠着很舒服，她伸手抓了一个靠在腰后，卸了上半身的力气放心地往后倚去。
　　莫名慵懒。
　　底下的秀妃也选了两匹布料，一匹是玉色兰纹的，另一匹则是绛红色白梅纹的，她抬手摸了摸那两匹料子，眼帘微微垂着，心中不知在想些什么。
　　江顺仪笑眯眯地挑选了两匹心仪的布料，她位份其实并不算太高，但是如今后宫之中高位者不多，她也就捡了个便宜，若不然，按照她的位份宠爱，是绝对拿不到这样的好料子的。
　　纵然有没拿到心仪布料的，但是凤仪宫内，倒也美人敢表现出来，更何况这本就是份例外的东西，哪有得挑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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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最近卡灵感
emm
存稿码到三十章了，不要妄想钻作者的存稿箱了，除非你能黑掉晋江的系统。
但是那显然是不可取的。
你们如果有什么想要看的情节或者是梗的话可以在文下提，作者会安排的，当然可能会出现在三十章以后，还请见谅！
应该再有一周多就要入v了，毕竟作者还要赚钱养妈的。
不过现在还不确定，但是至少也要二十几张往后吧。
还请大家多多支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