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听风吟》ninthink

1、终极

　　“你真见过终极吗？”
　　我忽然想起那夜，大兵坐在我边上，忽然问了我这样一句话。
　　我蹲在天台看着满天暗淡却明亮的星辰，手指间夹着烟，升腾的烟模糊了视线。
　　我没有吭声，沉默着，直到烟烧到烟屁股，我才猛吸一口，把烟头在地上狠狠碾灭。
　　“谁知道呢？”我说。
　　我起身离开，楼下的灯还微亮着，食物的香气顺着窗户飘出，里面的人早已熟睡，满地都是狂欢过后的酒瓶。

　　“C3，F点，五个，快去解决，决不能让他们靠近！”
　　我怒吼着，转身再次踩上一块腾飞的石板。远处的魔王遮天蔽日，盔甲里流淌着鲜红的熔浆。
　　“队长，交给我吧，死也不会让他们过来！”
　　憨妹高喊着，纤细的身体扛着机枪，火光从她身上冒出，一刻也不停息。
　　硝烟的气味呛人眼鼻，废墟中火光闪烁，狰狞的怪物不断冒出来，转眼又被子弹击倒在地。
　　“保持阵型，我要上了，最后一个了！冲啊！”
　　我拔出背后的双刀，气流在脚下涌动，石板瞬间被支离破碎，我仿若离弦之箭一般冲向魔王。几个身影一起从暗处冲出来，轨迹划过留下白烟。
　　火光冲天，空气灼人，鼻翼间满是硝烟的刺鼻味。
　　“核心能源在后面，攻击那里！”
　　甲胄中的魔王挥舞着双臂，带起呼啸的风声，头盔中猩红的眼睛一闪而过，下一刻，甲胄封闭中红光涌动。
　　“躲开！他进入狂暴了！”
　　魔王仰天高吼，铠甲也变得通红，像是不堪熔岩的高温。天边划过数道耀眼的痕迹，那是……怪物仓。
　　怪物仓轰然落地，掀起漫天烟尘。浓烟散尽，又是一批狰狞的怪物。
　　不好，憨妹那边可能守不住。
　　“矮子，小刚，你们去下面帮憨妹他们。”
　　双刀在铠甲游走，耀眼的火星从刀刃下迸溅出来。
　　两个身影一顿，随后点点头，向下冲去。
　　“这样魔王这波可能不好打了啊。”老赵喊着，持刀跃向魔王腰上喷出气流，整个人像是游鱼般从魔王背上滑过，一路上满是火星。
　　“没问题的，我们可是最强的那几个啊！”我呐喊着，再次冲上去，脚在铠甲上飞快行走，时不时跳跃躲过飞溅的岩浆，双刀像是在空气中跳舞，每一次都能精准地击碎铠甲下的核心。
　　“找到了，核心能源在他的右后腰！”大兵突然喊道。
　　“收到，我马上过去！”
　　几个跳跃，我看到魔王右后腰的一块铠甲下闪烁着蓝色的微光，与周围环境格格不入。
　　终于要结束了，我轻松一口气，随后气流再次在脚下涌动，魔王冰冷甲胄近在眼前。
　　双刀斩击而过，我顺着惯力落在空中一块坠落巨石上。
　　“不行，防护得太紧了，难过去！”老赵也落在我边上的巨石上。
　　“没时间了，最后一搏了！”我咬咬牙，双手渐渐攥紧刀柄，气流再次涌动起来，我一脚踏碎巨石，整个人冲向魔王。
　　双刀滑过铠甲，火星四射，空气中留下无数残影，黑红血丝在空气中凝滞。机会！铠甲下的幽蓝核心近在眼前。
　　气流涌动，我再次冲向魔王。巨手轰然抓来，带着炽热的温度掀起呼啸的风声，转眼就近在邻尺，致命的高温点燃我的头发，发出焦灼气味。
　　太急了，没注意他手的位置。我知道自己犯下了大错，一切都要结束。
　　呼啸风声而过，我却翻滚着落在魔王的甲胄上。
　　背后传来老赵的呐喊声。
　　“队长，对不起了，我先走一步！”
　　我转身向上看去，老赵被巨手攥在手心带走，炽热的温度把他皮肤烤焦，猩红的血从指缝间流出来，他却笑了，黑如焦炭的脸上露出牙齿，正在冲我艰难地挥挥手。
　　随后，血雾在空气中如绽放，染红飞舞的尘埃。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我背过身去，狠狠地将刀刃插在铠甲的缝隙中，清脆的玻璃破碎声响起。狰狞的脸上两行泪水划过，带走了灰尘留下清晰的痕迹。
　　下一刻，冰冷的机械声音在所有人的脑海中响起。
　　“任务完成！所有轮回者将在十分钟后回归主神空间。”
　　魔王低垂下头，眼中红光闪烁最终暗淡下去，随后庞大的身躯轰然倒地，掀起海浪般的尘埃。
　　大兵还有毛豆，毒蛇，刺刀从阴影处走出来，一起看向魔王尸体边上那个跪爬在地上的身影。
　　“老赵死了。”
　　沙哑的嗓音从我嗓子里挤出来，像是腐朽锯子摩擦玻璃的声音。
　　没有人说话，他们默默地围在那个人身边。
　　“都是我的错，怪我太急了。”
　　“是我害死了老赵。”
　　我狠狠将手砸向地面，血从地上汩汩流出。
　　“不是你的错，当时那种情况必须有人开道，就算老赵不站出来，我也准备站出来给你创造机会，不然就是毛豆，毒蛇，刺刀。”大兵突然开口。
　　“谁都没错，要怪就怪这该死的主神吧。”
　　我沉默无言，只是再次将手砸向地面，血液飞溅，仿佛这样就能刺激那麻木的心脏。
　　矮子从远处跑过来。
　　“憨妹，憨妹好像要不行了。”他气喘吁吁地半撑着膝盖。
　　等我赶到的时候，憨妹正半倚着石头躺在废墟中，边上是小刚，耗子，老王……所有人都在这里了。
　　憨妹右手捂着肚子，汩汩的血正从她指缝间流出来。
　　“医生呢！快让他过来看看啊！你们还愣着干什么！”
　　恐惧仿佛要把我彻底吞噬。
　　我蹲在憨妹的边上，冲着他们怒吼，狰狞的脸上满是恐惧，还有带着强撑出来的镇定。
　　没有人回答，医生从人群中站出来，说：“伤到内脏了，失血过多，可能……要撑不住了。”
　　“怎么可能！都到最后时候了！不可能！她会活下来的，都到这个时候了啊！”
　　我颤抖着双手摸上憨妹的脸，她脸上无半分血色，双唇发白，脸上白一块黑一块，像是一只弄脏了的小猫。
　　憨妹虚弱地睁开眼睛。
　　“我是要死了吗？”
　　我轻抚着她头发，眼圈轻红。
　　“怎么会呢，你马上又要回家了，等一下就好了。”
　　“是吗？”她撇过头，发丝拂过我的双手。
　　“队长，真的存在终极吗？”她说。
　　“我们还能回家么？”
　　“能的，都能的。终极，等我们到了终极，一切都会实现的！”抽噎被我卡死在喉咙里，我努力扯出笑容，帮她把零乱的发丝捋顺。
　　“是吗？那真是太好了。”她脸上露出一丝笑容，像是终于得到了解脱，即将飞升天国。
　　“对了，队长你低下头，耳朵后面好像有东西，我看一下。”她的声音愈发虚弱。
　　“是吗？”我低下头，突然感觉耳根传来温柔的触感。
　　憨妹又笑了，像是一只狡黠偷得鱼腥的猫。
　　“早想这样干了，真好啊。”她轻声说着，阖上双眼，温暖的身躯逐渐冰冷。
　　泪水集聚在眼角，转而夺眶而出。
　　我紧紧抱住憨妹的尸体，将她的头依靠肩膀上，就好像她还活着一样。
　　破碎如同走投无路困兽一般的嘶吼从我喉咙里挤出来，我抱着她的尸体，指节发白。
　　抬头看看昏暗的天空，原来今天没有下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