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宜》衿洢

9、第八章

　　记香早点铺
　　两人排了号，点了两笼生煎和两碗葱油拌面。
　　这个时间点学校也差不多放学了。
　　小店里只有店主在厨后忙活，店主是个看上去年近五十的哑女，以往还有一个长得很好看的男生在帮忙，但估计现在应该刚放学还没回来。
　　承礼中学的蓝白校服挤满了眼里目之所及的一切，小店的生意一向很好，但却没有一般铺子的喧嚣。
　　窗口响起清脆的铃声，显示屏上是他们排的号。宋晏一离窗口近，起身去拿点的菜。
　　宋晏一的不同于其他人的穿着在店里很显眼。人多，叶秾看着他慢慢在人堆里挪动。
　　“姐姐，我们两个人可以和你拼桌吗？”桌旁的女孩穿着校服，绑着高马尾，笑容甜甜。身后还有一个体型微胖，带着黑色圆框眼镜，刘海厚厚的女孩拿着餐盘，看上去有些腼腆。
　　叶秾环视一周，店里的每张桌子都坐满了人。
　　“可以，你们坐吧。”
　　“谢谢”两道声音一起响起。她们坐到了叶秾的对面。
　　宋晏一拿着餐盘回来，看着背对自己的一个身影有些眼熟，叫了一声：“江韫？”
　　扎着高马尾的女生的辫子一甩，回头也是惊讶。
　　“舅舅？”
　　一张桌子，四个人，宋晏一和叶秾坐在一边，江韫和她的同学坐在一边。
　　“舅舅，这是我同学，李清和。这个漂亮姐姐是不是……”
　　“不是。”宋晏一迅速截了她的话，把自己的那屉生煎推到两人面前，“她是我同事，叶秾。你们快吃吧，凉了就不好吃了。”
　　叶秾大概猜出“是什么”了，原来宋晏一也会被催婚，真是……
　　唉！同是天涯被催婚的人啊！
　　四个人吃饱后，李清和先回去了，她家就在马路的斜对面，宋晏一提出要送江韫回家，对叶秾嘱咐道：“不然你在这附近找个地方等我，我等下捎你回家。”
　　叶秾看出这舅甥两人有话要说，善解人意地说：“在我们停车的附近有个奶茶店，我在那等你吧。”

　　巷道里的灯光昏黄，宋晏一帮江韫背着书包，灯下的影子被拉得长长的。
　　“你妈妈也真是够放心你的，让你在这住，这走夜路也不怕不安全的。”
　　“正常情况下我都是在天黑之前回家的，傍晚的时候这里不少有人卖菜，人挺多的，挺安全的。本来我伯母要来接我的，但我和她说，我和你在一起，她才没来的。”
　　“你爸爸妈妈下个星期要回国，你知道吗？”
　　“知道。好像因为是一场演出才回来的，估计也待不了几天。”
　　江韫的妈妈宋书冉是一个钢琴家，一年三百六十五天基本有三百六十天不在国内，而她的爸爸江劲安也是一直陪着妻子在国外。
　　在江韫十岁以前，宋书冉是个全职妈妈；十岁以后，江韫一年见到妈妈的次数一只手都数的过来。
　　原本夫妻两人是想做丁克族的，当年江韫的出现其实是个意外，终是不想扼杀一个小生命，才将她生下来。
　　或许在宋书冉的眼里，钢琴比女儿重要。
　　江韫也差不多习惯了。
　　宋晏一将外甥女送到楼梯口，江韫最后说了一句：“舅舅，上次我去外婆家，她好像和张驰叔叔在策划着什么相亲，小心为上啊！”
　　“早知道了，快上去吧”
　　直到看到江韫在窗口向他挥手示意，宋晏一才转身离去。
　　江韫回了家，在楼梯上的小窗看着宋晏一离去的身影。
　　月光明朗，灯火暗淡，影子修长。
　　唉，舅舅什么时候才能找一个舅妈呢。

　　另一边的叶秾刚买完东西，从那家奶茶店出来，手机就响了，是个陌生的号码，但好像有点眼熟。
　　“你好，哪位？”
　　“秾秾呀，我是奶奶。”怪不得看起来眼熟，前一段时间几乎天天轰炸她的手机。
　　“原来是佟老太太呀，您老什么事？”
　　“......这孩子，真的是和奶奶不亲了呀。”
　　“呵！”

　　佟卉是个控制欲很强的人，嫁到叶家后，里里外外的都由她一手掌控，自她丈夫死后更甚。
　　她一早就安排好两个儿子的一生，连几岁结婚，几岁生子都算好了。
　　而她的大儿子叶棣，也就是叶秾的爸爸，偏偏不喜欢他的人生被安排。
　　他明明已经有了爱人，母亲却要他娶一个他素未谋面的人，说是为了家族企业，为了叶家。
　　为什么？凭什么！叶家又不是要依靠家族联姻才能继续它的辉煌。
　　叶秾的母亲傅茜是个公务员，家世普通，人长得倒是不错，佟卉也没有把这么一个女人放在心上，以为儿子只是图个新鲜劲，等腻味了，对那女人自然就弃之敝履了。
　　男人都是这样的，叶棣的父亲在外面鬼混，但最终却是只有她这一个夫人，那些外面的莺莺燕燕只是让他尝个鲜罢了。
　　佟卉早早就定下与王家的二小姐的婚约，王家在房地产一行的根基深稳，叶家早就盯上房地产这块巨大的肥肉了，盈利十分客观 ；王家也想来搅叶家在华南一带的纺织业这一趟浑水。
　　两位掌事人就这样愉快地定下了婚约。
　　叶棣当时不承认这个婚约，佟卉就一哭二闹三上吊，这点倒是到了现在也没变。
　　叶棣没法，只得应下这一场荒唐的婚礼。
　　在婚礼开始的一个小时，叶棣就像人间蒸发了一样，再找不到人影。
　　佟卉气得快要咬碎一口银牙，但也没法，最后，这次婚礼的新郎换成了叶椟，还白白地受了王家的气，在之后的合作中总比王家矮了一头。
　　在叶秾的记忆里，她第一次见到这个奶奶是在她五岁的时候，爸爸第一次带她去那个很漂亮的大房子里。
　　房子里有一个很凶的老奶奶，还有一个长得很漂亮但是好像不太欢迎他们的年轻阿姨。
　　依稀记得那天，妈妈特意给她换上一身新的裙子，扎了一个很漂亮的辫子，结果后来到了大房子的时候他们一家人就被拒在门外。
　　那天是个阴天，叶棣一家三口就站在门外，不一会就下起了雨，他们也没带伞，浑身淋到透湿。叶椟的妻子王楹玉搀着佟卉站在二楼的窗口看着他们一家淋雨。
　　“叶棣，你现在要是和这个女人离婚过去的事我既往不咎，你继续回来家里做你的大少爷，叶氏的继承人。”
　　旁边的王楹玉一脸冷色，她本来是要嫁给叶棣的，最后却嫁给叶椟这个浪荡公子，能不能继承到叶氏都难说。
　　叶棣在雨幕中一手抱着女儿，一手揽着妻子。
　　“妈！这是不可能的事！从小到大，我人生的每一步路都是安排好的，就这一次！我不会遵从你的安排，她们都是我爱的人，我一个也不会放弃！”
　　佟卉咬牙切齿地道：“她，她只不过是一个生不出儿子的女人，你没有必要为了她这么做！你回来，妈给你找个更好的！不然我们就断绝母子关系，你再也不会继承叶氏了。”
　　妻子身体弱，生了女儿后元气大伤，难以再怀上孩子。
　　傅茜的脸上满是雨水，眸中清亮，外套早已披在女儿身上，身体受了寒，忍不住地瑟缩，却还是不停地宽慰着嚎啕大哭的女儿。
　　叶棣把母子两人揽得更紧了。
　　“继不继承叶氏我根本就无所谓，既然你想断绝关系，那就断吧。”
　　叶棣牵着妻儿的手走出叶家，即使身后的吼声撕心裂肺，他也没有回头。
　　他明确了一件事，身后的这个家不是他真正的归宿，一路走来都是风霜交加，在母亲的眼里他只是叶氏的继承人，而不是她的儿子，。他们自己的三口之家虽然小，却是暖意融融，容得下他的自由与梦想，还有他有生之年最爱的两个人，够了。
　　这些陈年往事叶秾到现在也不会忘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