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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第四章 ...

  •   下班后,叶秾开着车赶往她外婆家。
      天渐渐暗了,靛蓝的天幕晕着一两划橘红,一弯银钩清亮亮地悬着。灯火初上,立交桥上的车灯,汇成一带长长的光,缓缓地流动着。
      她在立交桥上堵了快半个小时了,潞城新区的交通情况一向不怎么样,晚高峰堵车一堵常常是两三小时。叶秾紧赶慢赶地还是撞上这段时间。
      车载收音机里两个主持人笑谈着茄汁蘑菇的做法,叶秾吸了几口气,好像这样就可以闻到熟悉的香味。
      外婆做的茄汁蘑菇最下饭了。
      其实红烧蹄膀也挺好吃,茭白炒肉,油焖大虾也不错。
      正在叶秾沉浸在自己“满汉全席”的想象时,车窗被人敲响了。她降下车窗,隔壁车副驾座的窗里是齐钊的脸,他笑得贱兮兮的,一口整齐的牙齿被他的肤色衬得亮白闪闪的。
      “嘿!美女,趁着堵车这段时间我们聊个五毛的。”
      齐钊被驾驶座上的熊晴澜捣了一拳。宋晏一坐在后座。
      叶秾想不到会在这里遇到他们。
      “叶老大,你去哪呀?”
      “回家。你们呢?”
      “咳,这不要请上司吃饭嘛,据说是中国职场生存必备法则。对哈,你也算我上司,一起吃?”
      后座的宋晏一斜了一眼齐钊,又低下头看文件,没有发言。
      “不了,下次吧。我这道通了,先走了,吃好喝好。”叶秾偷偷地瞟了宋晏一,干干的笑。

      “外婆,我回来了。”
      晚上七点半,叶秾才回到外婆家。
      叶秾的外婆从厨房迎出来,她身材矮小,有点胖,花白的短发梳得整整齐齐,身上还围着围裙。
      “回来了,我就知道你回来得晚,饭刚做好,还差个菜,你等会。”
      叶秾放下包,一下瘫在沙发上,不想再动弹了。
      有人按门铃,叶秾一脸痛苦的离开沙发温柔的怀抱,趿拉着拖鞋,开了门。
      隔着防盗门,叶秾和门外的男人大眼瞪小眼。门外的人大概七十上下,拄着拐杖,脖子上挂着一副眼镜,头顶上只剩一圈灰白的头发。
      他看上去挺斯文的,叶秾觉得他像一个退休的老师。
      叶秾确定她没有见过这个人,问了句:
      “大爷,找谁啊?”
      门外的大爷带上他的眼镜,看上去更像退休的老教师了。
      “小囡呀,傅慧来是不是住这?”
      有些老潞城的人喜欢叫女孩子家“小囡”,街坊邻里的,听上去特别亲切。
      “外婆,有人找。”
      傅慧来从厨房出来,扯着围裙把手上的水擦干净,看到门口的人,也是意外。
      “哟!老赵,你怎么来了,快进来。”说着忙拉开防盗门
      “不了,不了,小慧,你的披肩落在活动中心了,我就顺路找来了。给。”
      哟哦,小慧都叫上了,外婆这第二春来得有点晚呀。
      叶秾没有听墙角的兴趣,回到餐桌边,支着脑袋等着外婆。
      傅慧来一脸笑意地把披肩搁在沙发上准备吃饭。
      “哎呀,小慧呀,披肩忘在老年活动中心了,我给你拿来了。哎呀呀,老赵呀……”叶秾捏着嗓子学两人说话,还没说完呢,脑袋就挨了一下。
      “这孩子,没个正形。”傅慧来笑骂着。
      叶秾八卦着:“外婆,那老赵什么人哪?是可持续发展对象吗?”
      其实连她的妈妈都没见过外公。外公在外婆怀孕六个月时出了意外,外婆年纪轻轻就守了寡,一个人把叶妈妈拉扯长大,之后也没有再嫁。再之后,叶秾七岁时,叶棣和叶家断绝关系,后来夫妻两人都死于船难,傅慧来又照料叶秾。
      外婆辛劳一生,也没个属于自己的归宿,叶秾总心疼她,说要让外婆搬到自己那,她也死活不同意,说舍不得弄堂里的老邻居。
      叶秾至今还记得:小时候弄堂口的玉兰树还没砍掉,自己夏天常常猴皮地蹿上树,折了几枝花芽放在屋子里或是别在外婆的耳后,外婆常常是笑眯眯地看着。隔壁的橘猫爱来闹自己,一人一猫在屋门口撒野,耍着耍着就在门口睡着。外婆也只是在屋里静静地看着,静静地做着手里的活计。在玩得太疯时,提了个醒;在累得睡在屋外时,就把自己抱回屋里,掖好被子。
      还记得最嘴馋的就是立冬的团子,豆沙馅的最好吃了,拳头大小,一下能吃三,四个。每次外婆在团团子时,自己的口水声比锅里水的沸腾声都大。外婆就加紧了团团子的速度,还在她的两颊上抹上几指面粉,之后又用围裙干净的一角擦去脸上的印记。
      每次想到这叶秾的心里都是一片的温暖,虽然小时候的日子不是很宽裕,但是外婆给她的是全部的温暖。
      “外婆,我刚才没有和你开玩笑,我说我搬来住,你又说耽误我的工作,那给我找个外公呗,也好好陪陪你,我看那老赵挺不错的。”祖孙两人吃完饭,在沙发上话着家常,叶秾轻挠着外婆干瘦的手。
      “赵绅,就是老赵,他是个退休的老师,教语文的。”
      “哟,和我猜的差不多。”
      “是挺容易看出来的。他的妻子在十多年前就去世了,只有一个儿子搬到澳洲去了。我在老年活动中心认识的他,咱家今年的对联就是他给写的,我给人织了几件毛衣,我俩也慢慢熟了。现在我们都七老八十的人了,就这样安安静静的过着吧,也懒得折腾了。”
      “也行,这么过着也挺好。平平淡淡,安安心心的。”
      傅慧来突然想起一件事:“对了,你最近去见你奶奶了吗?”
      “您别提她,我想起来就恶心。我不是在一个公司上班嘛,我和总裁……前总裁关系挺好的,和他的母亲挺谈得来的……”
      “那你们有没有可能?”傅慧来突然打断。
      “外婆!我们俩没有可能,他谈过的女朋友比我们部里的人都多。您就别打他的主意了,刚才说到哪了……”
      “和前总裁的妈妈谈得来。”外婆出口提醒。
      “哦,对。我们认识了五年,然后几天前老太太直接了当的撮合我们,还是硬撮合。就算旧社会的卖女儿也没有这样吧,真是好像和宋家结了亲,叶椟的公司就能补上资金链的空缺一样,人家又不傻,会收了一个儿媳妇就出那么多的彩礼吗!您是没看到老太太的那副嘴脸,啧啧啧。您以后呀,别把我往她那推了,我心里膈应。”
      傅慧来的手轻轻梳着外孙女的头发,长度过耳,细细的,软软的。
      “外婆也不想,但囡囡呀,外婆老了,没办法护着你。你会嫁人,那娘家总不能没人撑腰,会被欺负的,叶家那边总还是有血缘关系的,多多少少也能护着你点。”
      叶秾的头埋在外婆的肩颈处,贪恋地蹭着,又想起小时候外婆抡着擀面杖抽着弄堂口的那些小混混为她出气时的场景。
      外婆是个典型的潞城女人,一生柔顺,说话也是细声细气的,从不与人交恶。但每次别人欺负叶秾时,她总是变得不像她了,把叶秾护在身后,凶狠得就像一头崽子被人欺负的母狼,全身的毛都倒竖着,吓得那群毛还没长齐的混小子落荒而逃,外婆才狠狠地啐了一句“小赤佬”,提溜着叶秾回家。
      “外婆,我都长大了,不用谁护着,我可以护着自己,护着你的。叶家,哼!我才不稀罕呢?别担心啦。”
      “别担心?你呀,你呀,都二十七了也没个定数,你叫我怎么不担心!还是快点找个能疼你的!”
      “我有外婆疼就够了。”
      “啧,你这孩子,外婆和丈夫怎么能一样,这混话说的。”
      外面,仲春的雨淅淅沥沥,不一会就停了,残留的雨珠在晾衣绳上晃悠,弄堂口的玉兰树只剩下个树墩,旁斜新生的横柯,还护着一人的念想与梦,巷子里的擀面杖,灶台边的立冬团子,不再的玉兰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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