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日迟》则谙

13、用膳（下）

　　等了一会儿，裴大学士身着月白色便服，跟着引路小厮从书房过来。裴夫人见人来了，朝聆歌点了点头，聆歌会意，出去招呼小丫头去传饭菜。

　　“爹。”裴珩、阮沅站起来行礼。

　　“老爷。”孙婆婆一并跟着屈膝行礼。

　　“嬷嬷快起。”裴大学士扶了孙氏起来，扶着孙氏往正厅去，裴夫人在大学士身侧走着，阮沅、裴珩则在后跟着。

　　“早晨匆忙一面，回来又有公务处理，怠慢嬷嬷了。嬷嬷这次来了，多在府里呆一阵子。”

　　“这说的是哪里的话，老爷公务忙，我都是知道的。老婆子叨扰，府里的人别嫌烦就好。”

　　“怎么会呢。我们一直盼着您来呢。”裴夫人在旁温温柔柔得说。

　　“是么？”孙婆婆向后转了少许，随后又转回去笑着说道。

　　阮沅在后面无奈的笑了笑，刚才孙婆婆那一转头，虽没看向自己，但意思也很明显了。自己是明白孙婆婆那话是说给谁听得了，就是不知道裴夫人和裴大学士是否有所察觉？

　　“没事。”身边突然传来清朗的声音，阮沅没偏首看，却也点了下头。

　　裴珩接着道：“当然！我和沅儿都盼您多住些时日呢。京郊的千亩莲花，盛夏时节很是壮观盛大，婆婆在府中安心住着，日后带您去赏荷花。”

　　“好啊。其实去不去有什么要紧，有这份心就很好了。”孙婆婆回头看着裴珩：“人啊，就是以心换心。是不是真心实意，一眼便能看出来。”

　　好吧，又在敲打自己。

　　阮沅看着孙婆婆，笑着道：“婆婆这话说得真好。人啊就是这样的，你对我好呢，我自然也对你好，以心换心！”

　　孙氏看着阮沅没吭声，转过身子叮嘱裴大学士注意身子。

　　“公务繁重，老爷可得留意好自己的身子啊。”孙婆婆操心道。

　　“是。”

　　“最近天热得很，多注意防暑，别中了暑气。”

　　“嬷嬷说得是，会留意着的。”

　　“下午同夫人说话，听闻您最近清减了许多，天热是容易没胃口，但多少要吃些，每日可得按时用膳，莫坏了自己的身子。”

　　“最近已经调整了膳食清单，这几日多了些爽口的菜肴。”

　　“那便好，您心细，老爷身边有您照顾，我很是放心。”

　　“这次我还没来得及去做，沅儿这孩子就已经发现她父亲胃口不佳，及时吩咐厨房做了调整。”

　　“嗯。”孙婆婆没说别的，只嗯了一声。

　　“沅儿这孩子心细识礼，是个好孩子。”

　　孙嬷嬷点点头，转头想到了别的，又同裴大学士夫妇叮嘱起来，一路上唠唠叨叨叮嘱起来没个完。

　　阮沅在后面听着觉得既温馨又好笑，谁能想到朝堂之上不苟言笑、清正端方的大学士还会被人放心不下、再三叮嘱？

　　“心情好像好点了？”听见身边有人悄声问。

　　“嗯？”阮沅反问。

　　“神情放松了不少。”裴珩手指划过眉头。

　　阮沅一愣，恍然发现自己唇角还在弯着。

　　向前看去，孙婆婆还在说，裴大学士在一边频频点头。

　　“因为我现在一点也不怕孙婆婆了。”阮阮笑着说道。

　　严肃，爱念叨，却也是发自内心，真心实意的关心。纵然年老了，却还是将老爷、少爷的喜好记得清清楚楚，并且会为少爷还喜欢自己的糕点感到开心，真是一个固执可爱的人啊。能有这样的忠仆在身边，真是幸运！

　　裴珩听了，回以微笑。

　　到了正厅，服侍的丫头们早已整齐端正地站好等在那里。裴大学士先扶孙婆婆入座，随后才回去坐自己的位置，待裴大学士坐定，裴珩、阮沅跟着裴夫人落座。

　　阮沅发现裴府规矩还挺严的，即使孙婆婆是府中伺候过几代家主的老人，但也不能与他们同桌，而是另外在旁边摆了一桌，专门款待。

　　待众人落座完毕，小丫头们拎着食盒鱼贯而入，厅内着青色衣衫，等级高些的丫环走上前取菜布膳。

　　“孙嬷嬷，我敬您一杯。”

　　裴大学士举杯，身边的丫头为孙嬷嬷斟满酒，孙嬷嬷亦举杯回敬。

　　这顿晚膳用得很是舒畅，席间气氛很是不错。因着人多，阮沅不用刻意跟孙婆婆说话，也不用担心空气突然安静。而孙婆婆心情显然很好，席间同裴氏夫妇有说有笑。

　　“等会儿，我与你也敬孙婆婆一杯？”裴珩趁着裴大学士和裴夫人同孙婆婆说话的空当儿，悄声问道。

　　“嗯。”阮沅点点头。

　　就算裴珩不问自己的意见，直接敬酒自己也是能理解的。照顾小孩有多不容易，自从阮祯出生后阮沅就很明白了，记得阮祯小时候总是哭闹，生病，虽有经验丰富的乳娘带着，但母亲还是日日担心。所有，对从小照顾自己的婆婆，裴珩要敬一杯酒合情合理，自己身为裴珩的妻子也该跟着。

　　但裴珩还是询问了自己意见，尊重了自己的意愿。阮沅心中是意外且高兴的。

　　“孙婆婆，我跟沅儿也敬您一杯。”

　　阮沅跟着裴珩起身举杯。

　　孙婆婆站起来，看着裴珩，随后又看向阮沅，难得得没冷脸。

　　之前还担心会不会出现尴尬局面，没想到顺顺利利得过去了，酒香入喉，阮沅心情很是不错。坐下来夹了一箸菜入口，越发觉得今天的饭菜味道也很不错。

　　正吃着，阮沅突然察觉孙婆婆在有意无意地观察自己，纵使在跟裴夫人聊天，眼神也是有意无意的瞥过来。自己可是有什么不妥？裴珩家里规矩严，可自己家也讲究，阮沅可以确信自己在饮食礼仪这方面是的断断不会有差错的。

　　看着猜着，阮沅渐渐发现问题所在。

　　裴夫人时不时动作自然得为裴大学士、裴珩和自己加菜，裴珩和自己就不说了，问题就出在裴大学士那里。谁看都能知道裴夫人是大学士的妻子，那动作、频率很是自然，关切之意很是明显。

　　反观自己，坐在裴珩身边，从未给裴珩加过一箸菜，完全是各吃各的。

　　怪不得孙婆婆脸色不好了呢……

　　想着早上才在孙婆婆面前说了自己会改，阮沅觉得此时应该拿出些行动。

　　桌上满满摆了一桌，江米酿鸭子，卤子鹅，盐水肘花儿，三鲜丁儿，什锦豆腐，焖笋，杏仁佛手，龙井竹荪……

　　阮沅瞅着桌上的菜肴，暗自盘算裴珩喜欢哪道菜。

　　说实话，阮沅还真不知道裴珩到底喜欢什么？

　　这么想着，竟觉得自己有些失职，裴珩还知道叮嘱厨房做自己喜欢的饭菜，自己却丝毫没有留心过裴珩的喜好。

　　“没事没事，自己又不是裴珩的真夫人，操这些闲心干嘛。日后自会有与裴珩心意相通又心细体贴的女子来照顾他的。”

　　“反正一开始就是假装夫妻，自己太过关心，说不定还招人烦，尺度也是很重要的。”

　　阮沅这么安慰自己，却也觉得日后该对裴珩好点了。自己不喜欢受人恩惠，裴珩对自己多有照顾，自己对他来点关心也是应该的。

　　只是这菜该选哪道呢？屋内不是裴珩的至亲就是从小裴珩长大，对裴珩分外熟悉的婆婆，自己这菜选错了就全完了，可孙婆婆一直在看着自己并且脸色越来越黑……

　　嗯…..

　　他家讲究，应该不会爱好大鱼大肉。裴珩生得清淡，皮肤瞧着也白皙光洁，应该也不爱油辣，不沾荤腥。

　　阮沅暗暗看了一圈，视线定格在桌上的龙井竹荪上！

　　这道菜好，全场数它最清淡。炖汤最大程度保留竹荪的鲜美，又兼有龙井的清香，色泽淡黄清透，看着就清新脱俗。

　　保准不会错，就它了！

　　阮沅举起公箸，为裴珩布菜。

　　“谢谢。”

　　裴珩眉头微调，显然有些意外，顺口说道。

　　阮沅筷子轻微抖了抖，微笑得看着裴珩，眼神却明明白白得显示：

　　谢什么啊，哪有夫妻之间加个菜还说谢谢的，还好你声音小，不然真叫人起了疑心。

　　阮沅又加了一箸杏仁佛手放入裴珩面前的瓷盘中，这次裴珩就进步了很多，动作自然的举起银箸夹菜。

　　孺子可教！阮沅很是满意。余光扫一眼孙婆婆，脸色果然好了很多。

　　气氛松快，席间又是一番说说笑笑。

　　裴珩换了公箸，阮沅有种预感，觉得裴珩是准备给自己夹菜。

　　阮沅从小就爱吃味道重的，虽然桌上菜不少，但自己现在最想吃的是那一碟油闷大虾。

　　眼神跟着裴珩，看着他准确无物得夹了一块枣红亮丽的大虾。

　　阮沅抿起嘴角微低了头，但还是挡不住开心得笑容，嘴角简直是克制不住得在上扬。

　　心满意足的同时，突然想起裴珩之前嘱咐过厨房的张大娘做自己喜欢的饭菜。

　　原来裴珩知道自己喜欢什么口味啊……

　　这么一想，越发觉得自己不称职了!

　　不行，不行！

　　阮沅下定决心，今后也要对裴珩稍微关心一些

　　至于怎么关心？就从裴珩的喜好开始了解吧，投其所好嘛。

　　裴珩对自己多有照拂，自己也得有所表示。你来我往，合作关系才有能有长久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