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第22章 恶魔的身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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沿着旅馆的玄关笔直往前走，江水跟着旅馆老板来到了柜台后面的里屋。
和旅馆的其他地方一样，这里也充斥着破旧和衰败的气氛，里屋里的装潢并不复杂，正中间是一张方方正正的餐桌，桌上还有一些残羹剩饭，桌边只有一把椅子，看得出来这里的主人平日里并没有多少交往。
“坐吧。”
齐老板拉开了椅子，示意江水坐下。
江水还有些犹豫，但是事到如今亦没有回头路，他只好坐到了桌边。齐老板微微颔首，把桌上的剩菜收拾到一边，站在桌旁说道：“看得出来你有很多事想问。”
“……可不是嘛，我刚到这荒郊野外住一晚上，就差点被人夜袭，现在可以说是很迷茫了。”江水忍不住打开了话匣子，他一拍桌子，盯着齐老板那双无神的死鱼眼，质问道，“早上黄健来的时候，他说的话我都听到了，他把我叫来这里是为了让我替死对吧！你实话实说，你和黄健是不是一伙的？”
齐老板无声地摇了摇头：“你看到了早上的事之后，会这么想也无可厚非，但我并不是黄健的同伙。”
“我凭什么相信你？”
“因为你也没有别的人可以信任了。”齐老板轻哼一声，从口袋里掏出一张脏兮兮的手帕，擦拭起了自己那盏破旧的煤油灯，“这个镇子里的所有人，他们全部都是你的敌人。”
“什么意思？”江水皱起了眉头，“你之前也有说过类似的话，‘镇子里都是它们的人’……‘它们’指的是谁？为什么你说它们是我的敌人？”
“你先告诉我，你现在都知道些什么。”
“全都是黄健告诉我的，他和那个水鬼以前是一条船上的，然后有一次他们出海的时候遇到了一条巨兽，那个叫做自流的水鬼自己跳下船去和那条巨兽同归于尽了。因为船员们都直接抛下他逃命了，所以他现在化身厉鬼来找昔日的船员索命……就这样。”
齐老板一挑眉：“满口胡言。”
“这就是他告诉我的故事版本，我听着感觉还蛮合理的呢。要知道，在此之前我完全没有听说过这么一个叫做红海镇的镇子。”江水无奈地耸了耸肩，“看你的意思，你应该有一个完全不同版本的故事可以分享给我吧？”
旅馆老板点了点头，从一边的储物柜里翻出了一本剪报册，递到了江水面前：“你先看一遍。”
“呃……全部？”
看着眼前这厚厚的一本砖头似的书，江水有些头疼。但齐老板一言不发的阴沉让他收回了进一步的质疑，乖乖地翻开了剪报册。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张名叫《今日红海》的报纸头条的剪报，标题写着几个大字：“大量鲸鱼搁浅海岸！”
江水扫了几眼报道的内容，大致就是说当时在红海镇入海口附近发现了大量搁浅的鲸鱼，尸体堆积如山，引起周遭居民担忧之类的事。文章边上还附上了当场的照片，虽然画质很差还是黑白的图片，但是还是可以分辨出图上所照的是堆满了鲸鱼尸体的海岸线。
“这是？”
“继续往后看。”齐老板的表情还是平静如水，但是江水发现他一直在擦拭油灯的手有些微微地发抖。
他接着翻开第二页，报纸还是同一份，《今日红海》，不过这一次剪切的是后几页的板块，应该就是之前那篇的后续报道，记载了记者采访国内的几名生物方面的专家咨询鲸鱼搁浅情况的原因，得到的回复是可能是由于气候变化或者生态异常，居民无需恐慌。
“这么说起来，黄健之前也有跟我说，红海镇在过去依靠捕鲸行业十分繁荣……”江水接着翻开下一页。
第三页贴着很多小张的剪报，好像都是类似于广告的内容。
“捕鲸队回归，码头三号街华泰酒店免费吃大餐……庆祝马蹄号回归居民在岸边摆设酒席……”江水念了几条，抬起头问道，“红海镇以前这么繁华，为什么现在我完全没有听说过这地方？”
齐老板不屑地哼了一声：“你看上去20出头？”
江水点头。
“那肯定是没见过了。”齐老板重重地把油灯往桌上一砸，伸手过来把剪报册往后翻了几页。
同样是《今日红海》的头版，这次的标题显得有些沉闷。
“渔业收成欠佳……怎么会？”江水翻回第一页，这两张剪报之间的日期差不过三年，“这中间发生了什么？”
“谁知道呢……反正上面来的人说是过度捕捞，可是那时候哪里顾得上这个。”齐老板又往后翻了几张，密密麻麻的剪报，有大有小，全都是有关红海镇渔业衰败、市场不景气之类的文章。
这些文章的时间跨度不大，都在一、两年以内，到了第三年，文章的内容没有再反反复复的写渔业的问题，而是改成了饥荒、贫困的主题。
“这个镇子的命脉就是渔业，渔业一倒了，原本繁荣的假象就全完了。”齐老板解释说，“恰逢这个时候全国各地都不景气，想要搬到外面去，或者想要靠外面救济，都变成不可能的事情了。”
“然后呢？”江水忍不住追问道。
“然后？然后能怎样，不就是逃的逃，死的死……”齐老板的声音越来越低，他凝望着桌上的煤油灯，小小的火苗摇曳着，倒映在他的瞳孔之中，似乎带着这个男人的记忆回到了很遥远的地方，“你知道吗，人啊，最绝望的时候，就是最愚蠢的时候。”
他翻动书页，后面的页数已经不再是报纸了，江水猜测是在那种天灾人祸之时，这个小镇子恐怕已经没有了再自办报纸的余裕。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贴在路边的小广告似的海报，颜色花哨，正中间写着几个明黄色的大字。
“水尾大帝显灵，保我富饶……”江水轻轻地把海报的标题念了出来，这种显然带着迷信色彩的文字让他产生了很不好的联想。
齐老板接下里的话印证了他的猜测。
“绝望又愚蠢的人，最喜欢的就是求助于神明。”他翻动着书页，向江水展示着一张又一张类似的广告海报，内容全都是围绕那个“水尾大帝”，说的无非就是这个神明怎么怎么灵显，鼓吹要信奉渔神，才能重现当年衣食无忧的生活。
江水叹了一口气，沉重地摇了摇头，他可以想得到，在那个人民还比较愚昧的时代，这种趁虚而入的迷信组织，一定给当时的百姓带来了沉重的灾难。
“然后，他说的那件事就发生了。”
齐老板停下了翻书的手，停在了一张征员告示上。
“富丽号出海，现诚招勤劳、肯干年轻男子20名，备有充足物资，经验老道船长领航……”
江水念了一遍上面的文字，很快就懂了齐老板话中所指：“这就是黄健和自流出海的那艘捕鲸船？”
齐老板点头：“对，当年盛行迷信之风没多久，海边真的又有了鱼类，现在想想，可能是得利于前几年捕捞的热情不高，才让海洋资源自我恢复了少许……可当时的人们却一口咬定，这是祭祀渔神有功，得到的回馈。”
“所以他们就觉得又可以出海捕捞了？”
这本是一句接话的词，可没想到，江水问完之后，齐老板陷入了良久的沉默之中。
摇曳的烛火之下，江水察觉到他的眼神里充满了恐惧。
“我说的不对么？齐老板，之后发生了什么？”他被这奇怪的气氛所感染，不由得有点心慌，忍不住出声催促道。
齐老板这才回过神来，他那双死鱼眼前所未有的瞪大，可以看见平时隐藏在眼睑之下密密麻麻的血丝，直直地盯着江水，低声咆哮道：“他们想要献祭！”
“什、什么？”江水被他神情之中的疯狂吓到，一下子没有听懂言语之中的含义。等到他理解过来的时候，更大的恐惧席卷了他。
“你是说……他们出海的目的，是把那些人……献祭给水尾大帝？”
齐老板不答，但是这种时候的沉默反而更加骇人。
江水按耐不住心里变态的好奇心，翻开了剪报册的下一张，仍旧是宗教题材的海报、仍旧装饰着艳丽的色彩，但是上面的文字却让人不寒而栗。
“祭品已经送达，神明灵显，普渡众生”
在蜡笔绘制成的海报上，画着载歌载舞的小人，而人群的正中间，一个鸟头、背后长着八条触手的生物，左手抓着一条银蛇，正模仿着佛像的样子盘腿而坐。
在看到那个被人群围绕的不明生物的那一刻，强烈的恐惧感席卷了江水的大脑，哪怕是此前正面面对厉鬼索命时也不曾有过的战栗控制了他的身体，他已经一句话也说不出、甚至连声音都发不出来，时间、空间都仿佛凝滞在这一刻，只有无尽的、来源于人类内心本身的恶意包围着他，让他浑身无力，几乎要就这么瘫倒在原地。
那个怪物——它结合着不同生物特点的外形，脸部却带着拟人化的令人生厌的快乐之情，这样一个不应存在于世上的邪恶之物，却偏偏模仿着佛陀的坐姿，这种强烈的亵渎感令人作呕，任何看到这种画面的灵魂简直都该遭受了诅咒才是。江水几乎想要把这张印有恶魔身姿的海报撕碎，只有这样才能保持人类神智的纯净无垢。
在一片死寂之中对峙了良久，最终，齐老板长叹了一口气，合上了那本剪报册。
“你猜的没错，那条船……黄健、还有那个昨晚你见过的水鬼自流所在的船，从一开始，就是为了献祭给水尾大帝才出海的。”
作者有话说
第22章 第22章 恶魔的身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