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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伦敦假日[全] ...

  •   伦敦郊区有一片浓郁的森林,即使在阳光明媚的下午也显得些许阴冷。暖潮的湿气带出些腐朽的味道,微风吹动密集的树叶发出悠远的涛声,仿佛预示着某种隐秘的不安。
      有人慢慢走到坡脚,百无聊赖的颓废神情,一双纯黑的眸子漂亮却空洞。黑色的长发束在脑后,额前几绺流海慵懒的垂下,冷峻的脸上沧桑的八字纹很显眼。似乎是与凉爽的林风应景,无视尚是初夏的微热,一身外黑内红的高领斗篷在森林的和谐气氛中分外张扬。
      有什么动静由远及近,冒失的打破了这份在都市喧嚣中难得的静谧。林间休憩的鸟儿争相惊恐的飞离枝头。坡脚的颀长身影转过侧面,忽然的气流带起斗篷及地的下摆在半空中翻卷。
      又是几声破空的枪响。男子还来不及皱眉,却即刻被扑面一股浓烈的血腥味勾起了惬意的微笑,略露出嘴里尖利的虎牙。他贪婪的吸了口气,受到引诱般,男子迅速奔向气味的来源。
      枝叶间的跳跃几乎悄无声息,男子步法轻盈,姿态矫健。身后的斗篷肆意翻动飞舞,风声呼啸着凌烈厚重的向身后穿过去。
      那是一种野兽追逐猎物的气势。出现在这个男子身上,却更显英气与霸气。
      应该就在附近了。男子优雅的停下脚步,等猎物上门。
      一道纤细的身影从树后跃出。似是没有看见前方有人,那道身影径直冲进男子怀中。男子退后一部站定,稳稳接住。正欲享用,低头,却是一张血污也遮掩不住清秀的精致面容,琉璃色的瞳仁痛苦而又虚弱的仰视着他。就那么一眼,随即合上。却让对方先前由血腥引起的强烈躁动荡然无存。
      男子小心掂量着,发现那人身体很轻。估计是失血过多了,因而被他挡下后便不再有多的余力跑出去。
      情感恩怨?经济纠纷?什么样的人如此想要自己怀中人的性命?甚至迫使他慌不择路也要闯入这片危险的森林?不容他多想,烟尘混合硫磺的弹药气息擦着他的耳发呼啸而过。接着是几声黑话的抱怨。
      黑手党么?不,应该是职业杀手呢……男子安静的看着树后追过来的几个装束普通却手持枪支火药的男人,等着他们发现自己的存在并表情错愕的退后,目光冷冽。
      几发子弹被无形的屏障挡开。男人们愈发手忙脚乱的换枪,或是继续战战兢兢的持枪对准风中那道颀长的身影。
      嘲讽而正宗的伦敦腔不知从何处空灵的响起,给人以巨大的压迫:“I guess you must have considered noting about preparing the Silver Bullet.”
      * * *
      相对于新生势力宇智波财阀在东京的崛起,同一企业试图垄断经营的大家族中能与之成鼎立形势的之一,便是本宅在京都的古老一门——日向财团了。长年稳定的基业毕竟不是一两下冲击就能打垮的。但日向内部眼下没有合适的继承人选已经是商界寡头间公开的秘密。
      众所周知,目前的日向当家日足老头早已年过不惑,膝下只有两个女儿。长女雏田生性优柔怯懦,资历平平,根本不是块当家的材料;次女花火率直天真,虽比起其姐天资聪慧,却也不是手段强硬的主。
      除此之外,日足还有个唯一的侄子,是在等级森严的家族中身份相当于庶出的双生弟弟日差的儿子。
      命运弄人,这个几乎没什么身份资格成为继承人的侄子——日向宁次,虽不是本家人,却是个聪颖过人的孩子,几乎任何事物都一学就会。成绩优异的他,不知不觉中已经成为正统继承人的潜在威胁。
      只是,而是在邻邦中国长大的他,生性淡泊,对继承一事毫无兴趣,闲暇时无聊,却爱上了绘画。此外,在中国学的一身太极也多次帮他化解掉了突如其来的暗杀。
      是的,有人在买他的命。
      他知道,却无力指认。
      如今,凭借京都第一的身份考入就读东大附高的他,赫然成了校园中的话题人物。
      * * *
      高二的暑假漫长。为不至于让学生觉得过分无聊,东大附高提供了很多暑期项目,特别是为外语研究社和富家子弟组织的自愿夏令营。
      这一年,是与高一学弟学妹相结飞赴英伦。
      几个小时的机程冗长。宁次靠在窗边沉沉睡去。漆黑的长发蜿蜒在胸前,有种惊艳的美。清秀的精致五官,白皙的滑腻肤质,骨架纤细,轮廓分明,漂亮的不像男孩子。窗外和煦静谧的阳光暖暖的照过来,长密的羽睫在脸上投下扇状的阴影。睡相安详得如同午后屋顶上慵懒狡黠的猫咪,叫人不忍打扰。只是生硬的嘴角和微蹙的眉头,暴露他睡得并不安稳。
      没有旁人会干涉的梦中,纤细的少年苍白如纸。前方蜿蜒上升的火焰妖娆的舞动,暗红的阴影映在他脸上,将他身后的影子拉得很长。
      跃动的火光中,是一张熟悉亲切却遥远模糊的面容。人形的剪影似是朝他抬起了一只手,悠远的男音如咏叹的悲鸣。
      宁次,你要活下去。
      宁次看到自己的倒影面无表情。
      眼眦,有什么冰凉滑落。
      是谁……将自己从这不断下落的黑暗深渊拉起?
      睁眼,一双平日冷漠却显然透出关切的黑眸被放大在面前。温热的鼻息近在咫尺。
      “日向学长……你,还好吧?”黑眸的主人小心的开口。没有温度的手掌紧紧攥住宁次纤长的手指,掌心沁出的冰冷的细汗显出主人的紧张与不安。
      宁次记起来了。面前黑发黑眸的少年,即是他邻座的学弟,正是新近几年迅速崛起的宇智波财阀的幺子。这个名叫佐助的少年小他一年。相貌出众,成绩好的没话说。有一大帮女生倒贴,却至今没交过一个女友。也许是自小接受的精英教育,让他早早有了作为继承人的自觉。只是现在的他并不如传闻中的那般冷若冰山,反而让宁次有种在受弟弟的温柔照顾的错觉:“……没事的,我很好。”
      “可是、你……”佐助抬手拭向他湿润的眼角,“……这些泪是……?”
      宁次愕然,哑口无言:自己什么时候竟然如此没有防备的在外人面前睡过去了,还在梦中哭了?
      好在佐助似是并无深究的打算,反而了然于心的微微一笑,体贴地说:“在伦敦还有段时间,学长若是犯困就在多睡会儿吧。”
      “嗯……”宁次苦笑,怎么可能还睡得着?
      这个宇智波家的大少爷……心地不是一般的善良啊……即使只是给他人的错觉。
      所以,抱着忙中偷闲心理去英伦准备度假的他,还有这架客机上的其他学生,都是自己向家里提出要出来放松的吧。
      没有人,会注意到自己的无奈。
      宁次眯起泛着珍珠色的漂亮的眼睛,望向窗外后退的浮云。转瞬即逝的云翳仿佛也幻化成了躲闪不定的珍珠色瞳仁。
      宁次看见小自己三岁的堂妹花火在风中颤栗的瘦小身体。咸腥的海风吹过来,似乎随时会将她摇摇欲坠的身体掀走。
      黑褐的长发在飞。同样飞扬在风中的还有点滴晶莹的液体。
      宁次听见花火带着哭腔的声调,不似平日里的倔强坚忍:“对不起……宁次哥哥……请你……不要记恨、雏田姐姐……”
      出航的汽笛长鸣一声,嘹亮悠远。
      宁次看着花火泪水迷蒙的双眼,缓缓点了点头。
      花火是个好孩子,她喜欢自己也喜欢雏田。她很聪明,却没什么心计。她夹在亲情与权势之间左右为难。
      可她不知道。宁次心想,就算她不来这样请求自己,自己也绝对不会去恨雏田。
      哪怕她派遣再多的杀手。
      自从自己到东京后,身边就不断出现的危险人物都是看似弱不禁风优柔寡断的雏田的意思。宁次早就察觉,但他从来没说过什么。
      连日足大人都默许了的事,还有什么好说的呢。宁次悲哀的想着。只是既然如此,为何不打一开始就将自己同父亲一起烧死在京都本宅旁边那所充满回忆的小屋里?为何还要接自己到东京接受最好的教育?
      与其如今屈辱的活着,还不如当时与父亲一起死掉。宁次总是这样想着,然后痛苦的闭上眼。
      可是父亲临死前向他伸出了那只手,为他的未来指向不是“死”的一条路:宁次,你要活下去。
      活着,是件痛苦的事情。
      没有任何希望的活着,没有任何价值与意义。
      * * *
      也许尚是初夏的缘故,初到伦敦的几天阳光出奇的好,丝毫没有“雾都”的阴霾。于是闲来无事的宁次每日下午的例行功课,便是背着画夹走遍街头小巷。并非单是寻找作画灵感,更多的是打发无聊的时光。
      除了外研社的几位成员,大部分富家子弟早已联系好了接待家庭。当然也有几位是住在旅社。比如宁次,比如佐助。
      刚开始得知佐助住进旅社的消息时宁次还暗暗有些诧异。这所旅社绝对不能算豪华,顶多只能算得上舒适。作为宇智波的重要继承人的他竟然临时取消了与事先决定好的房东的预约,自己拎着大包小包住到了宁次的隔壁,还美其名曰“方便向学长请教”。
      我有什么好请教的?宁次哭笑不得:一个成功者向失败者的经验借鉴么?
      更令宁次意外和头大的还是佐助的那些崇拜者。还真有那么两位春野和山中家执着的千金小姐也跟着住了进来,让宁次不禁怀疑这是普通的旅社还是星级宾馆。
      不管怎样,既然至少表面上是来度假的,宁次还是决定尽量过得轻松点,希望伦敦的假日不至于那么没任何乐趣与意义。下午从外城闲逛回来时,听说了城郊有片很美的风景,只是人迹罕至。于是宁次当下决定次日去那里认认真真的写生——反正也没什么别的事情可以做。
      这样计划着,宁次推开酒吧的门进去,到吧台要了杯度数颇高的Whiskey。眯着眼望向酒柜后面,慢慢小口小口抿着,优雅的如同在享受最好的玉波琼浆。
      感觉有只手搭上了自己的肩膀,宁次迅速转过身去,却看见佐助温柔异常的笑容。
      看到来人宁次不觉意外。这家地下酒吧本来就离他们所在的那家旅馆很近,又在禁酒令之外,自然会经常有些寻求刺激的年轻人冒充成或真或假的外国学生出入。先来度假的佐助会出现在这里也在情理之中。
      宁次微微欠身,继续小口啜着杯中的液体。佐助大方的挨着坐到他身边,点了两杯鸡尾酒。名字起得真绝。宁次边想,叫“意乱情迷”和“银色子弹”。
      佐助将那杯五颜六色的“意乱情迷”推倒宁次面前,示意他品尝,自己则端起另一杯“银色子弹”,神色复杂的盯看杯中的液体,许久才幽幽开口:“宁次,你相信么?那些吸血鬼的传说?”
      宁次微微皱眉,有些不解为何家教良好的佐助突然不用敬语就冒失的发问。难道是最近说英语说多了反而把该有的基本礼数都忘了?
      佐助似是还没注意到他神色的微妙变化,只是自顾自用周围人都听不懂的母语继续说:“我以前本来是不相信的,但我现在非信不可……你知道我为什么要来伦敦么,宁次?”
      宁次摇头,说来也是,一直主观的认为佐助只是单纯来度假的,从未想过他还有什么目的。但想想他这几天似乎一直忙于在国立图书馆及贝克街之间奔波,要不就是一个人躲在自己的房间里不知在搞些什么。对此宁次只是认为他是在逃避那两位千金的死缠烂打,没想到他会是在研究宗教和灵异方面的事……这与他宇智波财阀继承人的身份不太相符吧?莫不是他打算对那些商业上的劲敌下诅咒?
      “……我是来找我哥哥的,我同父异母的大哥。”佐助弊了半天,终于吐出这句话,然后如释重负般长长舒了口气,举起酒杯将里面的液体一饮而尽。
      为什么告诉我这些?宁次思索着寻找合适的交际措词来表示自己对他的话很感兴趣:“那……你知道令兄的下落了么?”
      佐助再次皱起英气的眉,苦恼的摇摇头:“还没……他身份太特殊,不好找。”
      一般来说不是应该正好相反么?宁次没有把这句话说出口,只是礼节性的安慰道:“不用担心,我想很快可以有令兄的消息的,请振作起来。”
      可佐助只是双手支额更加用力的摇头:“……就是找到才会更担心!”
      宁次无言以对。是啊,作为家族集团的继承人,对于像手足这样的存在只是多余的障碍吧……有谁会对将有可能抢走自己辉煌前途的人万分期待呢……?所以,他能够理解雏田对他做的一切。
      他从未想过和雏田争什么,亦未从心底怪责或憎恶过雏田。他深知那个外表温驯怯懦的堂妹因为本家嫡长女身份作为正统继承人候选而承受着多大的压力。她从小接受的“不择手段维护利益”的教育让她做出这样极端的选择,也是人之常情。所以,他不恨她,一点也不。
      所以,花火,你不用担心的。
      下意识的晃动“意乱情迷”。杯中的液体宁次一口也没动过。动荡的酒液层次依旧,宝蓝与透明的液体交错,却不交融。
      宁次抬眼,却看见团扇家的大少爷已经趴在吧台上晕晕睡了过去。
      这个……搞什么嘛,既然是酒量不行的话就别去喝那么烈的酒啊好不好!这下还得我动手把你这个没任何正常饮食自觉地笨蛋拖回去!
      宁次认命的叹了口气,将钱放在吧台上——比预算的还多了点——然后把身后的画夹甩到胸前,伸手去拉睡品比酒品好不到哪里去的麻烦学弟。
      如果让你的崇拜者看到你现在这个样子,真不知道他们会作何反应……宁次将佐助的右臂搭上自己瘦削的肩膀,抬头望向门口方向,却被一闪而逝的刺目光亮晃到了眼睛:“……什么啊……”
      门边角落里那张桌子上的几个男人收起手中的物品放进衣袋,然后陆续走出门去,只留下一个人不停摆弄桌上的一叠文件。
      宁次有些发怔,只是一会儿,便架起昏昏沉沉的佐助离开了。
      素日警惕的宁次没有看到,他才离开酒吧不久,角落里的男人拿起了手机放在耳边,对电话那头的人愉悦的说道:“Target selected.”
      * * *
      兴许是老天眷顾,第二天的伦敦依旧阳光普照,温暖宜人。
      找佐助帮忙联系了下,宁次带上画夹驱车来带前日路人口中的那个郊区。
      前往的路上宁次可以放缓了速度。路过途中的小教堂时,里面传出唱诗班和谐的歌声,以及管风琴肃穆辉煌的金属音质。有很多教徒从大门走进走出,在胸前画着大大的十字:上下左右;上下左右。远方传来大笨钟沧桑浑厚的悠远回响。
      宁次稍稍停了一下,然后慢慢开走。窗外尖顶拱门的建筑和那些雕花的彩绘玻璃窗徐徐后退,直至消失不见。下意识的,宁次抬手握住胸口的项坠。
      即使隔着衣料,指尖微凉的触感仍然像他描摹着项坠的轮廓。
      银质的十字架。伦敦少见的天主教款式。“爱”与“罪”的交界中心放射的光芒刺得他指尖轻微的疼。
      回想起早上替他带上这个项链时,佐助固执又认真的神情,宁次不忍心拒绝。
      佐助的手指很冰凉。指腹几个特定的位置生了茧。从颈后的发丝中穿过,指尖和锁扣似是漫不经心的触碰着宁次敏感的后颈。佐助看着她的眼睛,嘴里虽然是一字一句说着感谢昨晚送他回旅馆的事,眼中却有着异样的什么在漫延。
      宁次不由低下头。隐约觉得那双黑眸寒雾异常,似要渗出血色来。
      再抬头,目的地已经在眼前了。
      已经没有可供车辆行驶的道路了。宁次将车停在道路的尽头,背上画夹继续前行。
      不知走了多久,彻底远离了尘世的喧嚣。
      宁次从来不知道,一座工业城市的郊区竟然还有这样大的一片人迹罕至的人间仙境:地平线消失在远山的阴影里,旁近的山峦起伏绵延连接着一片浓密森林的尽头;晴空碧蓝如洗,闲云悠悠然舒卷着;耳边是清越的鸟鸣和微风过处的林涛;午后的暖阳懒懒的洒下光辉,在云翳的挑逗下变化着地面上的投影。
      放下画夹,宁次索性躺在斜缓的草坡上,满足的尽情享受泥土与青草微苦的清香湿气。
      这样的话,就能暂时忘却一切烦恼了吧……
      向空虚处伸手,宁次试图抓住那缕似与他嬉戏的调皮阳光,然后自知徒劳的反手遮住眼睛,警觉地倾听非自然的动静——有人。
      过来这边的不止一个……是尾随来的么?竟然没发现……疏忽了呢……
      手枪上膛的声音。
      草间的蝴蝶摇摇晃晃的飞离了花茎。
      硝烟弥漫这打破了世外桃源的宁静与祥和。便装的男人们持枪围向手无寸铁的长发少年。
      “Are you from eastern?”为首的男人不怀好意的笑得很猥琐,色眯眯的小眼睛仔细打量着看起来文静秀气的美丽少年。
      黑白分明的少年轻挑好看的眉,举止优雅得如不食人间烟火的精灵:“So?”
      男人示意手下放下手中的枪枝,向少年走去,伸手想要抬起他弧线优美的下颔:“If you can satisfy me……”
      一声惨叫响彻天际,惊飞了林间的鸟雀。
      没有人看清少年什么时候出手的,只有男人捂住小腹跪倒在地痛苦哀嚎。
      震惊之余几乎没有人想到自己手中的枪。
      少年身手敏捷地奔向山边的森林。
      通讯设备和防身器械都忘在车上了……眼下先摆脱这些家伙要紧!
      终于反应过来的某人朝少年的腰腹结结实实开了一枪。
      受到子弹的冲击,纤细的身形只是打了个趔趄,捂住伤口咬牙冲进了森林深处。
      “Son of bitch!”开枪的男人恨狠啐了一口,正打算去追,却被同伴按住了肩膀:“Wait!!This forest is……”男人们有的面露惊恐的神色,有的胆怯的不敢前去追击。
      是的,少年慌不择路逃进的那片森林,传说常有灵异生物出没,还出过人命。这是为何这里尚未被大量人流涉足的根本原因。
      男人们都不说话了,面面相觑,在望向还在地上呻吟的老大。
      “Damn!! Catch him! Ouch……”男人愤怒的瞪着面露难色的一帮手下,“Baste! Fatheads!”
      呼啸的风声凄厉的在耳边嘶鸣。宁次飞快的穿梭在林间,仿佛将一生的体力都透支在此刻。左腰的伤口还在不停冒着暗淡的血色,麻痹的感觉扩散开来;额角也被粗糙的枝丫划了道不浅的口子。宁次嗅到脸边腥甜的味道,分不清是汗还是血。
      聆听着身后的动静,宁次明白那群男人已经追了上来。已经不容再迟疑了。身体虚脱的无力感传达到四肢百骸,如果现在突然停下的话,怕是再也无法向前一步了吧。
      宁次不禁苦笑了,反正终有一死,还谈何逃生呢……反正自己活着,也没什么意义的啊……这样下去的话……宁次自嘲的苦笑,却不敢放慢脚下的速度。
      这样下去的话……还不如就此死掉算了……
      眼前闪过花火婆娑的泪眼。
      花火……这下……你永远不用担心了……
      什么时候被迫停下来的,宁次已经无法感知了。再抬头时,对上一双充满诧异与疑惑的黑眸。
      为什么……会在这里……遇上呢……佐助……
      * * *
      每次闭上眼睛,灰黑的色块便大片大片徐徐落下。感觉有冰冷的泪水滑落,不知迷蒙的谁的双眼。
      宁次哥哥,你要再快乐一点。听见小小的花火这样虔诚的祈祷,然后逐渐隐匿在浓雾中,觅不见踪影。
      宁次看见佐助站在十米开外,习惯性的双手插兜,笑容残忍又邪魅:宁次,你要幸福起来。
      宁次看到他眼中的血色,寒雾翻卷消聚。
      佐助伸手,从西装里拿出小巧精致的手枪,对准他的心脏。
      End,Neji.
      猛然睁眼,脸边有细密的冷汗缓缓沁出。
      只有烛火跃动的房间,雕花繁复的床顶,清香干爽的羽绒被枕……空气中弥漫着一股酣美的腥甜。
      这里是……宁次侧脸憋见床边角落里安坐着身披斗篷的男子。
      “Are you alright?”循声望去,宁次才发现身边站了个管家模样的男人。虽然是一头凌乱的银发,与养子却非常年轻,最多不过二十六。他似乎并不介意被宁次无视掉了很久,只是笑眯眯的轻声问他。
      “……Fine, thanks.”宁次有些迟疑但认不失礼貌地回答着,试着小心的活动着酸痛的肩,却仍无意识的牵动了左腰的伤口。管家模样的男人见到他脸上痛苦的隐忍神色,忙揭开不厚的生丝羽绒凉被。不出所料,腰腹处新上的绷带已经悉数染红。
      男人微微皱眉,抬头却饶有兴趣的看着宁次终于支撑不住疼痛倒回床上大口的喘气。
      “Be careful, boy.”像是要竭力忍住即将爆发的笑意似的,宁次看到男人在说这句话时肩膀一耸一耸的,“Well, how do you feel now? Better?”
      “Worse…”宁次恼火的闭上眼睛侧过脸去。他不是很喜欢这个男人,虽然他很“关心”自己“Though I know I can’t do anything useful for your help, I still thanks for your.…”
      “It seems that he hath nothing serious now.”窗边的男子幽幽的开口打断,嗓音空灵恍若来自千年之前,“I wanna leave. Take care of him, Mr. Hathaway.”
      “Wait a moment, please!”宁次?竭力撑起上半身,在对方到达门口前叫住那道匆匆离去的背影,“May I know your name, please?”
      稍微思索了一会儿,男子转过身来,沧桑的八字纹在冷俊的脸上犹是深刻:“Why? I don’t have duty to answer you. Or answer my questions first: who you are, and the reason for your breaking into the forest.”
      宁次低头看着自己的手背,没有答话。
      男子意料中似的转身,毫不留恋。
      “Neji……”终于,宁次小声的开口,没有抬头看僵在门口的那道身影,“I’m Neji, Hyuga Neji.”
      “Oh~ Japanese ah~”银发的男人爽朗的大小出声,替宁次将枕头立在床头帮他靠坐起,“您有伴儿了呢~少爷~”
      不待宁次反应,只见斗篷被一股无名的气流翻飞起来。红与黑色调的男子沉默,目光肃杀,腥红的眸子似要渗出血来,在飞动的黑色刘海下煞是诡异邪魅。
      “Sasuke……”宁次不禁失声,痴痴的盯着那张与佐助无比酷似的面容,却是完全不同的霸气与低沉。
      男子神情随宁次脱口而出的名字恍惚了一下,身边的气流逐渐沉淀。随即阴沉着一张俊脸对银发男人说:“Order Tenebrea here. And you, come on.”
      “是是……哎呀,说错话了呢……”男人苦笑着揉着本来就很凌乱的银发,分明一身英伦管家的标准打扮,口中却是流利地道的日文,“啊,宁次少爷,在这所宅子里有什么需要的话尽管告诉我便是。我是这里的管家Cash·Steward·Hathaway,你可以叫我卡卡西。”银发男人友好而绅士的微微鞠躬。
      “那个……你懂日文?”宁次有些诧异,好半天才从一连串冲击里回过神来。
      “不算太精啦~不过虽然少爷是继承母族的姓氏,少爷的父亲毕竟是日本人么……主人在东洋的罗曼史可以追溯到……”
      “Mr. Hathaway?”门口早已等得不耐烦的男子挑了挑英气的眉,眼中肃杀的猩红不知何时已经沉淀为星子一般的漆黑,却满是百无聊懒的寂寞颜色。跨出们的前一刻,似乎是想起了什么,转过头向床上的宁次望去,眼中有奇怪的神色一闪而逝:
      “I’m Itachi……Dracula.”

      “宁次少爷是日本人呐~”身着女服务生装的可爱小女仆甜甜的笑着推开门。因为房内只有床附近点着烛火,宁次只能模糊的看个轮廓,依稀见得来者头发利落的盘成中式发髻;却发现这声音很是耳熟。
      “Tenebrea……?”宁次试探的问着,心里纳闷这宅子的主人这么阴沉为何下人都这么开朗呢?
      “是~!五年前啊~我还在香港学中式料理的时候,曾遇到过一个与宁次少爷你同名的人哦~”少女微笑着从暗处走到宁次床边,礼貌的行了个屈膝礼,“我叫Tenebrea·King,你可以称我为‘天天’”,少女起身,露出大大的笑容,“一如五年前那样。”
      “天天……果然是你。”宁次失神的说着,猛然发觉什么低吼道:“也就是说,卡卡西他早就知道这事了!?那他干什么一直说英文!?”
      “呵呵~别瞪我~我可是早就告诉他了的,兴许他觉得比较好玩儿吧~还一直说不让主人先知道呢……”
      是说他刚才笑得那么夸张……宁次恨恨的想着,平日清冷淡漠的神态荡然无存。好半天,宁次才慢慢开口:“天天……这里是哪里?”
      “主人的府邸啊~”天天狡黠的眨眨眼,仍然保持良好的招牌微笑。
      “主人?……Itachi……是伯爵么?”宁次回想起男子临行前丢下的名字:那个姓氏……总觉得很熟呢……
      “主人啊~是Count.D的正统后裔……夫人,也就是他母亲——的娘家是Count.D的直系子孙。不过,夫人她很早就过世了,只留下一个管家和这么大所宅子给主人……这几百年,主人都是一个人,很孤独呢……啊,我是十多年前在纽约的中华街被主人捡回来的,这些年一直跟着主人;本来只是在街角奄奄一息等死的小孩,是主人救了我呢!别看主人寡言的紧,主人是个很善良的人呢~”
      善良……吸血鬼么……?Dracula……至少他目前还没将自己吃掉……可是,他为什么要……
      为什么要救我?为什么把我带回他的府邸?为什么……与其这样毫无疑义的活下去,还不如干脆死掉算了……
      天天静静的看着宁次的脸色黯然下去,没有说话。
      五年前,那时宁次离开京都到东京的第二年,陪同日足到香港谈一笔生意,主要还是带雏田和花火到中国感受一下异域风情。生意伙伴李氏集团家里的厨房中,宁次见到了还是实习助理的天天。生性开朗却心思慎密的天天,与尚未从悲痛哀愁中走出的宁次,成了无话不谈的朋友。虽然只有短短两个月,虽然天天只说她正被一位英国人收养就没了下文,宁次还是找到了一个很好的倾谈对象。日足带着女儿出席上流社会的各种聚会餐宴时,只是作为分家侄子身份的宁次经常被天天拉起去香港的大街小巷。宁次记得他们去玩鸟街的那次也偷偷带上了百般央求的花火。三个人在大大小小的鸟笼前追逐奔跑,笑得开心……那是宁次为数不多的快乐记忆了。
      那时的天真烂漫,恍若隔世。
      宁次自嘲的苦笑出声,倒回床上侧过脸去。
      “……天天,谢谢你。”不知过了多久,宁次这样开口。无名的冷风吹动微弱却倔强的烛火,两人的影子在墙上摇晃着被拉得很长。
      * * *
      那晚以后,除了进餐时间之前天天会去楼下厨房端食物,再没一步离开过宁次的房间;卡卡西经常会来坐坐,拿宁次打趣,开些不大不小的玩笑;只是,再没见到这所宅子的主人,神秘冷俊的吸血鬼——鼬。
      没见天天或卡卡西提起,宁次也就没问。直到某天午夜,宁次感觉有干冷的鼻息带着浓烈的血腥味微喷向自己颈窝,自己却无力睁眼。
      等到宁次能下床走动的时候,已经是几天后的事了。虽然宁次认为问题不大,天天却紧张兮兮的不让他起床,总是以懒惰姿态出现的卡卡西也难得摆出严肃的说教面孔,向他解释即使表面无大碍,子弹内的毒素却因他一路狂奔扩散了大半身所以非常需要静养。于是宁次只好乖乖坐在床上看书,或是闲暇是摸出胸口的银制十字架举在面前发呆。
      每当这种时候天天的脸色就会很差。但她也没说什么,只是望着窗外不知在望什么。
      下楼的时候宁次愈发感受到阴冷的气息。楼上作为他卧房的那间房照顾到病人的生理需求还预留了通风采光的窗户;但一路走出来,走廊也好大厅也罢,所有的窗户都遮着厚重的窗布,唯一的光源便是前面领路的天天手中的烛台——丝毫没有夏天的感觉。
      想来也是……吸血鬼怕见阳光……其中的紫外线是吧。
      每每意识到宅子的主人,那个救他回来的男子是吸血鬼,宁次就回想起佐助透过盛装半透明液体酒杯的迷离眼神。
      我也不得不相信了呢,佐助,那些吸血鬼的传说。
      然后宁次终于见到了鼬。
      那个从他醒来后的夜晚就从他面前消失了的男子。
      也许是出于习惯,再见到他时,鼬仍旧披着那身外黑内红的高领斗篷;黑色的刘海下,纯黑的眸子漂亮却空洞慵懒,深刻的八字纹更显沧桑。他闲闲的坐在长桌的一端,见到宁次被天天领进餐厅才示意侍立在旁边的卡卡西过去让宁次坐到自己旁边来。
      “桌子太长了……本来这是聚餐用的;母亲留下的东西,也不好改。”他这样解释这,日语流利却清冷;一如他的外表,有种肃杀的萧条和荒芜感。
      菜上齐了。卡卡西拉着天天不知何时退了出去。餐厅里很安静,有点压抑的迥迫。
      等了好一会儿,两人都没有动餐具。鼬微微皱眉,盯着宁次:“你不吃么?”
      宁次愣了愣,有些困惑的迎向鼬询问的目光:“不是要做祷告么?”
      如果换是卡卡西或是其他人,肯定早就笑出声了;鼬没有,只是想了一会儿,声音有点无力:“我从来不信那种玩意儿……与其崇拜那种虚假的东西,我宁愿膜拜我自己。”
      也是……毕竟……“可天天的名字又是怎么回事?那是你替她取的吧?”宁次隐约觉得Tenebrea是基督教有关的什么意思。
      “那个小鬼啊……我把她捡回来的路上路过法国。一个波西米亚女人把写了名字的纸团塞到她的手中拿回来了。反正读起来不算难听,她自己也很喜欢的样子……虽然我也不知道那个女人是怎么知道这个词的。”
      天天得知真相会想哭的……宁次沉默着看鼬将手边的水晶高脚酒杯端起,动作优雅的晃动里面的殷红液体:“菜凉了,我叫天天拿去热一下。”
      “不用了……”宁次听出话中的不满意味,埋下头开动,
      然后又是一阵冗长的安静,间或有轻微的餐具相碰击的声响。
      宁次抬眼偷偷瞟鼬,冷俊的吸血鬼沉醉的抿着杯中的液体。
      连宁次自己也没察觉到,这顿饭是他很久没吃过的最不用时刻警惕的一餐。
      然后宁次突然产生了错觉,一种就这样下去天长地久的错觉。

      鼬说要回房休息下,临走前叮嘱宁次别的壁橱上的小提琴。
      宁次坐在客厅的沙发上,呆呆望着挂在那儿的小提琴思索着。天天和卡卡西出去买做晚餐的食材,说是今晚有难得的客人。
      宁次并不关心那是什么客人只知道鼬看完对方使魔的预约信后脸色沉了一下,手中起了把火将信纸烧掉,然后还是让卡卡西写了回信并发出请柬。
      吸血鬼……究竟是什么样的生物呢……宁次有点好奇,但想到自己的身份,也没什么愉悦的心情去探究了。好在这座宅子里似乎有数不尽的藏书,宁次也不会至于无事可做。
      等到将近中午的时候,宁次听到有人从楼上下来的动静。他合上书抬头,看见宅子的主人只批了件浴衣走了进来,似乎刚刚泡完燥。仿佛没有完全睡醒,他有些昏沉的用古英语召呼卡卡西和天天。没有得到回应,他却瞟见了沙发上略显僵硬的宁次,然后一幅如梦初醒的表情。
      不能不说,鼬这种装束的出现真的让向来单纯的宁次彻底脸红了一次:湿漉漉的长发松松束在背后,有几缕沾在精壮的胸前;腰身窄而有力度,结实修长的双腿从不长的下摆伸出;全身的皮肤白皙而不失血色;散发出异样的气息。
      “唔,看来午餐得自己动手了呢……下午我要出去,你在家好好呆着等我回来。”鼬开启一瓶貌似红酒的液体小心倒入高脚杯。似乎是想了一会儿,改口道,“算了你还是跟我一起去学校的食堂吃吧,虽然我不喜欢那里的蒜味……”
      “什么……!?”宁次没有缓过神来,他刚才说学校?“你……还是学生么?”
      “嗯,剑桥经济系。”拿起酒杯略抿一口,鼬的脸上露出满足的笑意,“条件是担任历史系的临时讲师……啊,有时我也被邀请代替生物系教授讲血液方面的知识;尽管学生和老师两边都经常翘课,但是反正校方也没什么经济损失……”
      经济系?和吸血鬼的身份好不搭调哦……宁次皱皱眉,似乎是看出宁次的心思,鼬补充道:“人类的思维真的很奇妙啊,小小的通货代替品竟然会有这么多学问。如果不是主观去定义的话,也不过是一堆金属片甚至印花纸罢了;如此乐意让这些小小的玩意主宰自己的一切,甚至为它疯狂……人类真是愚蠢而有趣的生物呢……所以我才看不顺眼北斗……”
      他说话的语速很慢,抑扬顿挫,如同吟诵美妙的诗篇。
      “那……为什么你要去学校呢?”宁次有些不解,他不明白眼前这个量词可用“只”来修饰的英俊的一看就非人类的生物日常生活本来就应该是怎样的。
      鼬微怔,随即第一次在宁次面前露出毫无防备的笑容,好看却寂寞:
      “因为,没有事情可做啊。”
      看到他一如既往的无聊而空洞的眼神,宁次似乎明白了什么。
      “我们这一族,有人害怕,有人嫉妒……女的妖艳,男的俊美,不老不死,能力莫测……可是,没有能相互关爱的人陪在身边,每天都毫无差别……没有乐趣,没有目标,自己也不知道究竟为何而活,却连死的权力也没有……寂寞啊……”
      这几百年,主人都是一个人,很孤独呢……天天的话语回荡在耳边,宁次望着独自苦笑的男子,忽然有种感同身受的滋味。
      “……好了,别用那种悲悯的眼神看我……帮个忙,卡卡西他们不在,我不会打领带。”鼬顺着宁次避开他的目光看过去,是壁橱上的小提琴,“如果你的表现让我满意的话,今晚会奏给你听。”

      宁次回首,望着自己已经住了几天却从未来到外面的府邸。
      远望尖顶,呈锐角的拱门,忆起房内无一例外的高穹顶,标准Gotich,座落在山间,让宁次不由疑心闯入了文艺复兴时期电影的拍摄现场。
      那是不同于外界空间的一个入口。鼬是这样解释的,语调淡漠生硬。也就是说这座Gotich本是可以随意移动于任意空间的独立结界,只不过最近让它出现在这里而已。
      为了什么呢……鼬怔怔盯着宁次,目光瞬息万千。
      于是宁次不再多问。
      四周是茂密的遮蔽了天光的树木。宁次疑虑怎么可能赶在开课前去吃饭。还没高级的交通工具,怎么也很勉强。
      斗篷下面是已经穿好的西装,鼬转过身向宁次伸出手。
      面对突如其来的优雅的邀请手势,宁次没明白鼬的意图。正思考着所以然,下一秒已经不耐烦的反抓过手腕按在对方怀里拨进了披风内:“抓紧我。”
      完全无视牛顿的万有引力定律,宁次感觉双脚不知何时腾空,呼啸的风声在耳边掠过。宁次低头,想验证自己的感觉,却似乎被鼬发觉了动静,头被更加用力的按进结实的胸膛:“别往下看!”
      宁次听话的把头埋在他怀里,闭上了眼睛。
      为什么他要救自己……这些,宁次已经无心得知了。只有一点他很清楚。
      至少现在,已经不是那么轻易想要死掉了。
      * * *
      伦敦起雾了。
      本来这是很正常的事;起码前几日连续的晴天可以名为反常的。
      这些佐助都无暇关心。他唯一知道的,就是雾气时分传来的消息:宁次失踪了。
      开始的一两天,佐助疯了一般开着同家公司租来的车跑遍了宁次走过没走过的每条大街小巷,跑到城郊一路问着都找不到丝毫线索。佐助好懊悔的在第三天夜里将自己灌得烂醉,对前来劝解的两位千金声嘶力竭的吼她们滚出去。佐助自责的要命;一想到是自己替他租赁的车让他就此失踪的,他连杀了自己的心都有了。
      宁次怎么会失踪呢?任何见过他一眼的人都会将他牢牢记住的!标准的东方古典美人不说,他那双证明家族血统的琉璃色明眸绝对叫人过目不忘!一点线索也没留下……佐助想不通!
      “宁次……宁次……”佐助喃喃的叫着学长的名字,用力抓紧了被单。却有大颗大颗晶莹的液体滚落在指间,迅速隐没入被单消失不见。
      好烫……这是……眼泪么?为什么……佐助有些吃力的想,为什么我也会有眼泪呢?……
      记忆中母亲柔和又忧伤的面容与佯装坚强的宁次重合在一起,出去瞳仁的颜色,他们眉宇之间是何等的相像……
      佐助,我的孩子,你是我唯一的宝贝,你就是我的一切了……虽然你也许永远都不会有人类的情感,但是,我还是希望有一天,你能去“爱”一个人……儿时半梦半醒间,他总是听到母亲这样在他耳边轻声的悲泣;而自己,只能将这些言辞默默记下,却不能理解其中的含义。
      即使亲口指定他是继承人,父亲威严的目光中却从来没有丝毫对儿子的爱意。不经意的细节间流露的冷淡与厌恶无时无刻不在提醒着他:你,不过只是个人造的玩偶罢了!
      是的。我佐助,不过是个空有人型的傀儡,怎么会有人类的感情呢!?
      十八年以前,宇智波一族迟迟没能发展起来,其原因便在于他们一直致力于搞地下的遗传医学生物研究。外表是普通的制药厂,实际却在制造人造的生命。适值十八年前的当家无法生育,便从千年之前便冷藏在冻土层中的某位祖先的肉身中提取了处于休眠状态的精子,与其妻的卵细胞结合,以试管婴儿的雏形诞生。短短半年里,经历千百次的失败,族人在一步步改进技术的基础上设法在胎儿的遗传密码上附加更多优秀人氏的基因,最后成功存活下来的孩子从母胎出世后,作为当家的孩子抚养。
      尽管只是家族内部的秘密,身为当事人的佐助却知道得很清楚。包括那些有关人造人不会有感情的传言。
      并非是无稽之谈。为了让这个孩子成为继承家族的最佳人选,在胎儿形成伊始,便用特殊仪器剥离了一部分主管情感的大脑皮层。这个孩子没有欲望,也没有弱点。
      所谓人前良好的家教与礼节,不过是肢体的自然反应罢了,与情感无关。
      再优秀,又能怎么样呢?
      正如被赋予的名字。依汉字写出,辅佐的“佐”也好,协助的“助”也罢,都不过是为了家族的利益存在罢了。
      自己这条性命,亦不过为了他人而活着。
      再怎么流露微笑,再怎么善解人意,自己终究不过是一个没有感情的躯壳罢了。
      可最近……是怎么了呢?
      佐助抹干眼泪,坐起点火,一口一口狠狠的抽烟。
      他查过家谱。自己的生父在世上留过一个子嗣;为他诞下子嗣的人,是英伦的一位神秘女性……一位尖耳红唇而妖艳动人的吸血鬼。
      据说还是Count.D的正统后裔,是个贵族;却因与人类私通受到家族的驱逐。
      那么我有个哥哥了。初次翻到家谱这页的佐助天真的想。那年他不过七岁,美丽知性的母亲刚离世不出一年。
      也是在这一年,宇智波家族从无名小厂一跃跻身为商界寡头。
      也是从这一年起,佐助找到了存活下的起码意义:找到那个哥哥;然后,将自己从早已设定好的宿命中,解放出来。
      不想那方面还没什么头绪,宁次却失踪了。
      为什么宁次失踪会让自己如此失态呢……他又隐隐觉得,那个每每让他失神的学长,很重要。
      那个画得一手好画,优异却忧伤的学长,对自己来说,是很重要的人。
      虽然你也许永远都不会有人类的情感,但是,我还是希望有一天,你能去“爱”一个人……
      宁次……佐助半蹲下身,闭目,张开双臂向前,对面前的空虚小心的虚抱出一个人型的轮廓。
      宁次……我一定会找到你的……一定……!

      好温暖……宁次伸手护住胸口的衣襟,在那下面有佐助送的银制十字架。
      刚才……好温暖……像是谁温柔的臂弯……
      谁的呢……
      “佐助……”宁次痴痴的呢喃出声,双手隔着干爽的衣料抓紧冰冷的圣物。
      十字架……传说中能让不老不死一族化为灰烬的宗教护身符……可世间所流传的有关Count.D的故事是真的么?……鼬……好像并不惧惮这些的样子呢……
      宁次回想起几个小时前,自己小心的替他打着领带。黑白分明的西装,款式有些偏近于晚礼服;上等面料,古老的手工生丝织品。宁次仔细将收口推正,然后才想起有些没对:“你们……不是怕阳光么?”
      “哦,紫外线啊……”鼬合眼养神,“所以刚才我有预先泡药浴啊。”
      宁次却突然起了好奇:“那圣物呢?真的会让你们灰飞烟灭么?”
      “我根本不相信那玩意,你说呢?”鼬皱皱眉,像要挥掉反感的摆摆手。
      “那……”事后宁次也会惊讶难得一时忘了礼节,只是一味用近乎撒娇的口吻缠着眼前的危险人物不放,“银色子弹……”
      “Argent……”久违而空灵的伦敦腔回荡在空旷的待客厅。男子纯黑的瞳仁此时却隐隐透出血色。“The Silver Bullet……will annihilate us……Argent……will annihilate the descendants of Dracula……”
      又是诡异妖艳的猩红,迅速掩盖了平时的纯魔;浅色的肌肤呈现长期蛰居于阴暗的病态,却被壁炉中跃动的火光笼罩上危险的色彩。宁次有些恍惚;隐约见到两只尖利的虎牙已然露了出来。
      “I'm Count.D……Itachi·U·Dracula……”修长的手指冰冷干燥,抚上少年光滑如绸的脖颈;尖利的虎牙已经靠近了大动脉,以极度暧昧的姿势,顺势将少年推倒在最近的沙发上;干冷的鼻息喷向宁次小巧敏感的耳垂,带着浓烈的血腥味。忆起那个不眠的夜晚,少年颤栗着略微仰起了颔,伴随着不由自主的叹息。
      “D' you wanna……contract now……”感觉冰凉的触感尖锐的逼近了自己,珍珠色的瞳仁迷离着失去了焦距:“If you want……my Count.D……after all,my life is yours originally……”
      鼬似乎是微怔了一下,直起身没有放手,居高临下的看着那双奇异的水银色眸子,然后慢慢逼近宁次没有丝毫血色的双唇。
      鼬慢慢闭上了眼睛。
      似乎是有什么隐忍的痛苦,鼬别过脸再次直起身;等他再次睁开眼睛时,已是低调肃穆的黑色代替了方才长扬邪魅的红:“……银,能够伤害到我们;只要皮肤接触到的地方就会湮灭……时间不多了,我们该走了。”
      宁次有些苦恼的埋下头握住胸前的十字架。
      呐,既然是这样,刚才抱那么紧做什么,不怕被这个伤了么……
      ……鼬,应该早就发觉了吧。
      宁次仰起头,坐在康河的柳荫下望着不甚明媚但也不算阴霾的伦敦的天空,有几片云翳飘过去,遮住了薄雾后的太阳。
      说起来……鼬……跟你还真是神似的紧呢……
      佐助……
      * * *
      宁次从来不知道,原来吸血鬼也要go shopping,而且还是伦敦最繁华的商业街一带附近漫无目的地——买衣服。
      是的,买衣服;而且鼬身上还披着严实的另类披风。
      现在是夏天拜托你还是稍微有点季节观念好不好!?宁次在目睹鼬从学院出来后就全副武装的穿戴好一看就是非正常现代人类的一切行头后彻底无力——等等,他还带了一副款式异常前卫而内敛深沉的墨镜——这种行为艺术满大街乱跑……伦敦的警察不会把他抓起来么?
      而且,他究竟要买什么衣服啊?
      什么衣服,他会如此重视以致亲自挑选呢……
      疑惑中被鼬带着七拐八拐绕过许多重复的地段——原来伯爵大人是路痴……宁次竭力忍住苦笑;终于被领进一家一看就贵得出奇的服装店。
      自然是一进店子就受到不少顾客的侧目。但鼬毫不在意——当然他也不可能在意——继续走进了店子的深处。老板样的金发帅哥殷勤的向他们欠了欠身,又回头去招呼其他客人了。
      宁次这才发现这家店子很深。虽然不大,但试衣间旁貌似仓库间的小门后别有一番洞天。
      一条深邃的走廊,漆黑不见任何地势,仿佛走进了一个异次元空间,上不着天下不着地;但前方似乎有一道光亮在指引出口。宁次眯起眼,太远了还是看不真切。
      鼬已经伸手揽过宁次纤细的腰,霸道的再次将还没完全反应过来的人儿的脑袋按进自己的怀里,有那么些宠溺的味道。当然双方都没察觉。
      等宁次被允许行动的时候,一屋子华丽到眼花缭乱的十七八世纪的宫廷衣物出现在眼前。
      “What can I do for you, Sir?”方才店中的年轻老板热情的笑着迎上来,“I haven’t see you for a long time, Count.D. Since about 200 years ago, you’ve always made your butler substitude to come here. Well I’m really surprised but glad to see you.”
      “Provide some formals for him, which for the evening barquet.”鼬硬帮帮的扔下一句话,神色显得不大自然。
      老板有些疑惑的看着鼬,再看看他怀中的人儿,忽然两眼放光的高声朗笑道:“Oh~What a tuberose! How bewitding the beauty is! Your tenny sweatheart?”
      然后下一秒就看到鼬眼中嗜杀的猩红。老板赔笑着连忙闪进一堆衣服中急急翻找起来:“Well,……how about this one? And……this blouse?”
      “B……blouse!?”宁次有些诧异的盯着老板那张灿烂无比的大笑脸和他手上拎着的缀着繁复蕾丝边飘带的复古blouse。
      喂……看着这位金发蓝眼的年轻老板还长得蛮对的起观众,怎么性格就这么恶劣呢……
      “……I said, it is the formals o’the evening barquet that provide him with, now.”鼬咬牙切齿的从牙缝挤出话来,“Fire IV.”
      “No, no no~ I’m just a poor baron now~ As you can see, I just make a living by selling clothes……”老板啧啧摇着骨节分明的手指,故作哀怨的泪奔状。
      看着他身后满屋的华贵服饰,怎么也跟“穷”沾不上边吧……
      四周温度骤减,吸血鬼大人很生气,后果很严重……“Do it as I said, or won’t see your dear Cash ever. Well tata.”
      似是被鼬抓住了把柄,帅帅的老板赶忙拿出皮尺招呼宁次过去量数据。
      原来是现做么?宁次怔怔走过去盯着看上去顶多不到三十的金发老板那双湛蓝的眸子。
      却在老板的手接触到他身体的前一秒,被另一股力量揽了回去;一只手从他身后伸到老板面前:“Give me.”
      老板讪讪的将手中的皮尺交给他,从手旁的架子上取下本子记录。
      由于自己的衣物早在逃亡是被树枝划破了,这些天宁次在屋里穿的都是鼬的睡袍;找不着原来衣物的下落,也不知天天帮忙补好没;今天外出也不是伺候鼬选领带时鼬替他找的衬衣。套在身上有些大,不过贴身穿服干爽又凉快,而且很薄很透气;据说是古老的东方当年传给他们家族的几匹绢纱上扯下的料子近日做的;有点类似东大附高男生校服的款式,铜扣上印制的应该是他们家族的纹章。
      宁次低头,鼬正蹲着下身替他仔细量着腰围。皮尺收束时束紧的衣料轻贴在腰腹上,一种微凉的异样酥麻感升起,传遍四肢百骸。
      注意到宁次微微的颤栗,鼬小心的放松了手上的力度:“碰到伤口了么……很疼么?”
      宁次轻轻摇头,有些心虚的把目光移开,却见到立在一旁的老板脸上堪称玩味的表情。
      “Hi~ Beauty~ I’m Baron. Fire~ Glad to meet you~”老板注意到宁次的目光,回以人畜无害的大笑容。
      “I……Me too. I’m Neji.”宁次有些犹豫却礼貌的回答。回头却见到鼬有些气闷的起身,将手中的皮尺扔给某位闲人,顺带报上一串数据。
      “I’ve never seen you treat anyone like this before.”老板认真的说着,无比感慨的望向有些莫名其妙的宁,“Neji……You’re special……”
      鼬杀人的目光瞪过来了。老板讪讪笑着打着哈哈岔开话题。
      * * *
      等拿上衣服回去的时候已经是黄昏了。宁次靠在鼬温暖异常的怀中,透过披风窥视西边的天空一点点变暗,有凛冽的风叫嚣着在耳边撕裂;宁次却不觉得寒冷。
      因为这是夏天的缘故吧。宁次恍惚的想。本来是到伦敦度假的;可现在的状况……至少佐助会很担心吧,那个善良的学弟……
      佐助……哥哥找着了么……
      宁次抱紧怀中扁平的方盒。里面叠着新做的衣服。
      临近森林的时候一群黑压压的吸血蝙蝠悄无声息的包围过来。鼬专注听了一会儿,挥手将它们遣散。
      “闭上眼睛。”鼬落在庭院门口。窗里难得的灯火辉煌。
      “回家了,宁次。”

      天天把方盒里新制的衣服摊开来依次摆在床上,下楼去进行餐前最后的准备工作。宁次从房间配套的浴室里出来,安静的走过去将衣服一件件认真穿上。
      我为什么要这样呢……宁次想起许久没有来得及想的问题。为什么不就那么死了算了呢?
      宁次将银制十字架放入衣内。
      佐助,你可知道,我被迫遣送上飞机的那一天,是什么日子么?
      7月3日,是我的生日呢。
      好重的一份礼物。
      我的堂妹,本想在我生日那天杀了我的。
      若不是你在我身边将陷入昏迷的我喊醒,恐怕那些杀手早就动手了。
      花火一定费了许多心思与口舌让雏田千思万虑后将饮料中的慢性毒药换作了安眠药。践行时花火含泪饮了一半多后将自己的递给宁次,以自己的性命赌回宁次的安全。
      纷飞的泪,是为了离别。
      生离,还是死别?
      任何人看了都认为花火的泪是出于血亲离去的伤感。
      眼底的悲哀,无人见得。
      浓得化不开。
      若不是你,恐怕我早已无法活到现在。
      若不是你,恐怕那些蠢蠢欲动的杀手便伺机下手。
      是你救了我。一而再,再而三。
      佐助。
      包括,这个十字架。
      谢谢你了呢……宁次闭上眼,微笑。
      我相信你是听得到吧……花火。
      再见了。
      夜空正是满月。盈盈月色如水般流淌漫延开来,穿过窗棂投在地上,勾勒出寂寞的剪影。
      自己也不知道究竟为何而活……寂寞啊……

      “Er~Itachi’s secret darling!”还没走下楼梯,宁次就看见一团金色的不明物体向自己扑了过来,忙侧身用尚未生疏的套路巧妙化解。
      “Ouch~So quick……worthy of being Itachi’s liking……eh……”金色的物体——呃,金色长发扎起一条马尾的白衣青年揉着被上好的梯木撞红的鼻子坐起来;一双青碧色的明眸眼角上挑,孩子般邪气的流露出呜呜呜你欺负我的神情。
      “I’m……I’m so sorry……Are you OK?”宁次不知所措的俯下身看他。
      “Never mind……My name’s Diderot·Clay·Wyern……你可以叫我迪达拉,嗯。”
      不待宁次从突然的语言变换中反应过来,另一位艳红碎发的清秀青年也走了过来,绅士的弯腰托起宁次的手放至面前,背起空闲的另一只手,标准的吻手礼姿势:“I’m Scorpion·Grit·Puppeteer·Virgo. Glad to see you, my alluring charmer.”温文尔雅的笑容,稍显稚嫩的脸上,似是有情却无情的吊梢眼显得有些没精神。他身着与迪达拉相同款式的黑色巴洛克宫廷服饰,系着样式繁复的烫金领巾,标准的贵族风范;怪不得那么长一串家族姓……似乎也感受到自己的名字很麻烦,那人想了想补充道:”大家都称我为蝎。”
      即时一只红眼的吸血蝙蝠俯冲过来照着蝎托住宁次的那只手咬了一口,将他打开,停在了宁次的肩上。
      蝎丝毫没有惊讶或者气恼的表情;仿佛意料中似的,只是神色淡然的自顾看着伤口;在血滴下之前小心舔了一下,露出嘴角尖利的虎牙。
      宁次定定看着那道伤口,竟慢慢愈合了,甚至不留一点疤痕,就像那里从未被伤到过一样。
      “好强的占有欲呢……”蝎低低笑着,空闲的手向仍赖在楼梯上迟迟不肯起来的迪达拉伸出;有几束闪着白光的丝线自指尖射出,稳稳连上迪达拉的各处关节。但见蝎指尖微动,迪达拉也满脸不情愿的有了相应的动作。
      鼬只是沉默着靠着墙壁。
      看着僵持的几个人,宁次有些发怔,等到迪达拉在蝎的操控下磨磨蹭蹭拉着蝎的手起身拍了拍身上的灰,鼬才幽幽吱声:“……三台呢?”
      “被角都拖去赚外快了……”蝎的日语带着奇异的异域口音,不是非常流利。似乎是意识到这一点,他轻咳了一下权当作掩饰不自在。
      “北斗不在南斗有来哦~嗯~”有些兴奋的,才站稳没多久的迪达拉直接蹦到鼬前面,小小的得意表情,“这次是满月哦~外加百年不遇的蚀风……或者,美人相伴你都乐得忘了这件事了呢~嗯?”
      鼬没理他;只是望着站在门边毕恭毕敬的天天:“Where’s Mr. Hathaway?”
      “He’s gone to Baron. Fire’s.”少女脸上分明挂着为什么只对我一人用英语简直区别对待的委屈。
      “朱雀~该放看门的鲨大叔进来了吧~嗯~要不……你真想让他整晚只能听墙根?嗯?”迪达拉露出无比灿烂的天真笑容。正当鼬还在迟疑之际,天天身后的那扇门已经随着迪达拉有些淘气的笑声爆炸了。
      啊……鼬的门……
      啊……朱雀要暴走了……
      啊……主人……
      一个一看就知道不是人类的蓝脸大叔大摇大摆走了进来,顺带拎起被突然冲击吓得全身僵硬到石化的天天:“你以为我爱听这些没营养的东西么……不过青龙,这已经是第几扇门了?”
      “哼……不知好歹……要不你打算怎么进来~?用那把破砍刀?嗯?”迪达拉不平的瞪着他,气鼓鼓的扬起双颊充气的圆脸叉起腰胸一挺,一副怎么样想打架吗来呀我才不怕你的姿势,“反正朱雀有钱无所谓这些小事吧~嗯!”
      身高近两米身后背着迪达拉口中的“破砍刀”手上还拎着个天天的大汉无语的看着面前总因海拔而找他麻烦的跟小孩没两样的青年,觉得很头大……
      有钱……是么?所以就无所谓……哼哼……鼬冷冷瞟了在自娱自乐的迪达拉一眼有些低气压的声音一说:“玄武他们呢?”
      “在空陈那边,说是有了有趣的发现……我说你们怎么都突然说起日文呐?青龙你最近在攻这个打发时间么?”来人估计是反应比较迟钝的那种,仍旧不明所以的四下张望着将天天放到沙发旁,这才发现待客厅多了个陌生的人,“这位是……朱雀的小情人?难怪这几日朱雀都很反常呢……”
      “我不是……”宁次脸一烫忙欲瞪眼,那人却抢先一步笑眯眯的俯身握住了他的手:“我叫Shark·Wolfe,代号南斗,幸会幸会~”
      “Shark……Wolfe?”什么跟什么啊?难道这人是Werewolf?……可怎么看……与其说是Wolfman似乎Sharkman更贴切吧……
      “看门鲨鬼绞大叔最好把你的狼爪子拿开哦~嗯……不然会像旦那一样被红眼的朱雀咬伤的~”迪达拉好心提醒——虽然不知道他真正提醒的是谁……那样纯真的笑容,却有种恶魔的甜美。
      “玉女被朱雀咬了?”被称为鬼绞的大叔愣愣看着鼬和蝎,终于反应过来马上松手赔笑,“不好意思啊……才从美国回来不是很能适应嘛,嘿嘿……”真该庆幸没有习惯性的来个拥抱啊……会被杀的……
      “朱雀……是指鼬么?”原来吸血鬼还流行代号?连括狼人都……等等,狼人不是与吸血鬼为世仇的么!?
      “嗯……我们‘晓’是一个特别的组织啦,汇聚全世界最强的九个……魔物,有吸血鬼也有狼人以及科学怪人……比如南斗鬼绞大叔是狼人,三台飞段和我们是吸血鬼,北斗角都啊玄武绝啊都是属于第三种情况,还有……同样是被族人所嫉恨的……”迪达拉想了想,忽然很幸福的笑了,“其实又怎能说得清是谁抛弃了谁呢……像我,本来与你一样是人类啦~浪迹天涯的语言学研究爱好者,家人很反对,认为没有前途……一个人颠簸漂零的……是旦那救了我呢~而且,也赋予我永恒的生命……”
      那个雪夜的街头,在我最无助最绝望的时候,出现在我面前的人,是旦那。
      明明是贵族,明明那么清高,却注意到了阴暗角落里的我。
      茫茫雪地,那头耀眼的红发,是死寂世界里唯一的色彩。
      如血般,鲜艳;而又似火,温暖。
      要订约么?
      救你的方法只有一个,让你饮下我的血……
      然后,成为我的同类。
      那么……
      契约,有效期……
      Forever.
      “……我现在,很快乐哦~能与喜欢的人在一起,天长地久,天长地久,也不会再感到寂寞了,嗯!”
      寂寞……么……宁次垂目看着自己的手。
      我们这一族,有人害怕,有人嫉妒……没有能相互关爱的人陪在身边……没有乐趣没有目标,自己也不知道究竟为何而活,却连死的权利也没有……寂寞啊……
      相互,关爱的人……陪在身边……么……
      宁次抬眼望向鼬,发现鼬也在看着他。目光相接的瞬间,莫名的悸痛牵扯着宁次本已混乱的思维。
      为什么会这样呢……宁次忽然有种流泪的冲动,不知为了什么。
      “好了好了~先填饱肚子再说~饭菜都快凉了,别让天天小妹白辛苦一趟呢。”瞟见天天局促的绞着围裙,粗重带细的鬼绞善解人意的拍拍扎着蕾丝碦秋莎挽着中华髻的脑袋。
      “……不,要!我才不要吃朱雀家的特制甜酱……”迪达拉表情有些僵硬,无不厌恶的眯起眼。
      鼬抬头白了他一眼:“吃不惯没人逼你吃,蹭饭的家伙。”
      “没关系的小迪,大不了我来提供,准管教你不饿肚子。”蝎笑得邪气,目光魅惑的轻抚上迪达拉气鼓鼓的小脸;却斜向鼬道:“不介意我借用下你家的卧室吧,朱雀?反正你们这儿房间挺多;若卧室没空仓库叶星……”
      “你们尽管用,我会叫天天准备好新床单的,”鼬微微皱眉,却是不冷不热的回答着。但这对某位眼巴巴指望他拒绝的人来说无疑是个晴天霹雳:“不要啊……旦那……我宁愿吃那摊子甜食得高血糖……”

      鼬曾说过,像他们这些被归于“魔物”的人是不信教的,甚至大多时候,他们连自己也无法相信。
      没有活下去的信仰,却连“死”的权利都没有;只能不知所以的,寂寞的活下去。
      如果真有上帝什么的,被道貌岸然的神抛弃诅咒的孩子。
      因为他们,本是无罪的。
      很多时候宁次总会想,人类真是残忍的生物;连同胞血亲之间都会互相伤害,对于与自己不同的所谓异族更是赶尽杀绝。这种不好的风气传到“魔物”的世界里,受尘世玷污的魔物也对不合自己心意的同伴百般驱逐;哪怕他们平时并无交集。
      鬼绞打比方说,正如一个狼群中,将被驱赶离群的所谓异类不仅有弱狼,更有强者。
      而加入晓,是因为铺天盖地的寂寞。仿佛黑暗无底的深渊,一不小心就会被拉进去,不停的下落,无法停止,没有尽头。
      Endless loneliness.
      我们只是没有地方可以去而已。迪达拉这样解释。因为毕竟是被族人所抛弃的人啊。
      或者说。选择抛弃族人的人。
      “可是,鼬……”宁次低声唤了一句,抬起眼对上那双纯黑的眸。
      与自己眸色相反的眸。
      “……嗯?”
      “在我们那里……朱雀,是‘爱’的化身。”
      所以,你一定会得到爱的。
      一定有人,永远不会抛弃你。
      走进地下室的时候天天要留在上面收拾,于是鼬请宁次在前面掌灯,自己紧随其后指点方向;身后是另外三人跟上去,沉默不语。
      通往目的地的通道很低很窄,恰容一人通过。因为不熟悉路宁次被催得有些仓促,落脚一下没踩稳,向前倒去。
      一只有力的大手小心托住了他纤细的腰身;不同于素日的冰冷温度,甚至有点温热的细汗。虽说在下地下室前鼬叮嘱得极为认真让宁次不好推托,宁次却百思不得其解:为何鼬不自己来掌灯呢?
      这个疑虑在尽头石门的打开后立即被新生的好奇所代替。
      是一间宽绰的大厅。到处泛着微弱的盈盈蓝光;地面正中有两个阴阳重叠的五芒星,因石门的升起自发燃起了冷色的熊熊火焰。
      宁次站在一旁看到火红的卷云凭空浮现了几朵,浮世绘的画风;衬着没有止境的黑暗。四人早已披上黑底红云的立领长袍,与身后的景象连成一片,面朝火焰闭上了眼睛,低声咏唱:
      “Deity’s form Orient, bechance here. Through the dark world, without everything except eon.
      “Where there is light, there are shadows. While where is dark, light isn’t always here.
      “We are Down, the light of daybreak. We are deities, exactly.
      “Now. None, bechance here.”
      宁次看到那团火焰中隐隐现出一张脸来,遥远模糊;他看到鼬他们不约而同的向那团火弯下腰去,恭敬虔诚。
      这是什么“仪式”么?宁次忽然淡淡笑了,在这个房间里,笑意清浅。
      那就是他们的信仰了么?宁次听见自己内心快乐的呼声:太好了呢,鼬。
      毕竟有着活下去的信仰。
      真的,太好了。
      真的。

      是夜,鼬依约为宁次拉起了小提琴;在打发掉另外三个争当跟屁虫的家伙后。天天则肚子上了阁楼的起居室。那一刻宁次才意识到,这是他走出那间卧房的第一天。
      很舒缓的曲子,很抒情,很……悲伤。一如宁次时常感慨的命运无常。
      宁次认真的听着。曲毕轻声问它的名字;仍沉浸在它营造的唯美氛围中,无法自拔。
      没有名字,这是鼬给他的答案。
      然后两个人静静在空旷的待客厅里面对面站着。壁炉里的火舌无视季节背景“嘶嘶”的发出愉悦的呻吟,跃动着将两人的影子拉扯得忽明忽暗。
      终于还是没有重叠在一起。
      鼬抬手抚上他圆润如雨的脸颊,幽幽道:“伤好了……你打算去哪里?”
      宁次垂下目光,不忍去看那双深不见底的黑眸。其中隐藏的情感,让他不禁想起了佐助。
      佐助……所来,当初到这个国度来,该是避难多于度假吧;因此,自己才会半推半就的接受……或许是一开始便也明白即使反抗也是徒劳的罢……可是,就算如此,自己现在这种状况,有到底算什么呢?
      不觉下领一紧,宁次有些吃痛的轻哼了声;却是被那支才离了他脸颊的冰凉手指抬了起来。宁次难受的略眯起眼;鼬居高临下的脸近在咫尺。
      “……为什么要救我呢?”宁次问出了几天来一直埋藏在心底的困惑。却开始有些害怕听到答案了。
      “为什么呢……”鼬渐渐埋下头。两人的距离越来越近,几乎碰到了鼻尖。宁次听到鼬沧桑而苦恼的语调;他低声呢喃着,湿热的气流拂过宁次的鼻尖,有些痒痒的。
      宁次看着那张与佐助几乎无比相似的脸庞在自己面前不断放大,氤氲的黑眸隐隐渗出非理性的血色,红与黑,暗自交替着,闪烁不定。
      宁次听到那个空灵悠远的声线有点颤抖,回荡爱高穹顶的屋内,一遍一遍叩问着不知谁的内心。
      Why……Why……
      然后宁次被狠狠按进了不甚温暖的胸膛;仿佛鼬想要将他融进自己的身体里,仿佛一松手宁次便会永远消失,大力得让宁次紧靠在他怀中动弹不得。他甚至感受到了鼬沉稳的心跳,一下一下,无比清晰。
      其实他们与人类没什么不同。宁次有些庆幸的想,幸好刚才有早些护住胸口的十字架;他这般用力难保不被划伤,即使隔了这么多层的布料。
      可以再借住一段时间么?宁次听见自己的声音这样说着。反正,也没有其它非去不可的地方啊。
      * * *
      翌日清晨当宁次醒来的时候,睁开眼便是鼬严肃却安然的睡脸。然后宁次好半天才反应过来,目不转睛的盯着眼前这个睡得安稳的男子,这个府邸的主人。
      怎么说呢……这家伙真是吸血鬼么?原来贵族们相较棺木更喜欢羽绒被么……可这间卧房确实阴冷得不像样,估计窗帘的厚度比起走廊里更甚,
      既是如此,一开始还设什么窗户嘛……直接封死得了。
      鼬不知什么时候早已睁开了眼睛,定定注视着不知目光焦距在何处的宁次。
      这是鼬的卧室;还真是充分体现了主人的奇怪审美……宁次想。他顿了一下,不耐烦的喃喃到:“我想下床。”
      “……你下啊,我又没拦你。”鼬仍是定定看他有些绯红的脸,面不改色。
      “可是……”被拿到目光逼得愈发不好意思了,宁次心一横吼出声,“你抱这么紧我怎么动得了!?”
      鼬继续面无表情的看他,失神一般,看得宁次心里毛毛的。
      忽然宁次只觉唇上风过般一凉,是鼬凑过来清啄了他一下:“……早安吻。”
      然后鼬松开了他。深不可测的目光中带着明显的怨念与笑意。
      ……竟然用这种方式捉弄我!?宁次突然觉得无比头大。那一脸得逞的笑容还什么意思……!?这个奇怪的吸血鬼到底在想什么啊……
      宁次赤足站上华贵的镶金羽绒地毯,低头摸到身上浴衣的领口;隐约忆起昨晚是鼬替已经睡意迷糊的自己沐浴完再抱过来的,只记得有些昏沉鼬便不知何时推开了浴室的门……那不是被精神尚好的鼬看完了么!?
      也罢,不是女人,又不会被占便宜……连括刚才的“早安吻”,应该不算吃亏吧……只是,希望他没被十字架伤到啊……
      居家服之外的衣物得找天天要。于是宁次就这么穿着松松的浴衣出现在待客厅时,正在沙发上的两人诧异的瞪大了眼,天天更是附赠一个这下会更辛苦的苦相。不知几点方才悄然归来的管家正一脸累得想死不要拦好痛苦表情趴在长长的沙发上;天天则早就穿戴毕工作服悉心替他按摩着腰。而此刻两人都不约而同停下嘴上手上的动作直直盯着施施然走来的宁次。
      双方就这么僵持了半天。天天终于小心问出口:“宁次……少爷、你……哪里痛啊?”
      “浑身都要散架了。”宁次咕哝着伸手揉揉酸痛到僵硬的肩;到时奇怪天天怎么会知道自己身体不舒服。
      但见天天的脸变得绯红,又转为煞白:“那……可能得折腾到中午了……我这就去浴室放热水,你等着啊……”
      宁次无比疑惑的望着卡卡西。于是管家苦笑着喊住可怜的明丽少女:“别忙活了天天,小宁次没事呢~不然怎么一路走得这么稳当?”
      闻言天天停下了脚步,回头有些不能相信的盯着宁次脖子周围和锁骨看了许久,甚至将领口开得很低的胸口也看得分明。然后她眼中意外的兴奋被满满的遗憾所代替,小小的叹了一句可惜。
      听不懂他们在打什么暗语,宁次也没多想;只是问:“我的衣服呢?”
      “烧了。”天天老实回答,“主人嫌脏了,就不要了。”
      早该料到的……宁次觉得有些头大,强迫性按住有些刺痛的额角:“我……要穿的衣服呢?”
      “主人吩咐过,一早就放在楼上的。呃……是在你原先的屋子。”
      上楼梯上到一半的宁次停了下来望她:“原先……?”
      “少爷说~要小宁次搬去和他同床共枕啊~”趴在沙发上一脸暇意的管家笑眯眯的接过话茬;也不管自己对宁次的称呼是否过于亲昵越了身份。
      于是当宁次在卡卡西不良的窃笑声中抽着筋回到楼上自己的卧房看到床上摊开摆着的衣物时,不由彻底抽搐了:居然是那天那个神经老板拿来他看的那件缀满蕾丝和飘带的blouse!而且还是荷叶领边和灯笼袖的!!
      死命按住早已抽痛的太阳穴,宁次开始思考究竟该穿哪身下去同宅子主人抗议。
      最后宁次还是认命的乖乖换上能让人马上联想到Lolita的blouse。总比批件浴衣到处乱晃的好。
      当宁次走下楼梯的时候鼬已经换好平日的衣服,没忘批上那件标志性的外黑内红的高领斗篷;站着楼梯旁等他。
      当然还有一旁竭力忍住大笑的不良管家,和不知该用什么表情来形容的小女仆。
      鼬倒是难得有表情的看着他,带些得意的满足笑容,然后悠悠开口:“你应该算是什么身份住在这里呢现在?客人或是什么的,我的下人们也好依适宜 的礼节招待你啊。”
      身份?倒也是,现在也不是病人了……既然是自己提出留下的……在楼梯上听下脚步,宁次回答的也实在:“房客。”
      却换来鼬一脸不高兴。没有其他的,只是恢复了以往的面无表情。但宁次在惊讶他情绪变化之快之余也清楚的知道,鼬很不高兴。
      相当不高兴。
      是因为自己说错什么么……宁次细细回想着。不觉鼬已经向自己伸出了右手,似在邀请什么,示意宁次把手给他。
      宁次有些迟疑。右手尚未完全放于鼬摊出的掌中,手腕已被一把抓过。宁次没能站稳,向前倾去撞上了扶手;手腕仍被扯住,鼬已深深吻了上来。
      被如此突袭,宁次的大脑一片空白。不同哦于刚才象征性的吻,鼬一定去过法国……好半天他才意犹未尽的放开宁次,等他双颊潮红惊喘连连之际霸道十足的宣布:“房钱。”
      于是宁次错愕之余唯一惊讶的是那两颗虎牙居然没弄伤自己的舌头。
      * * *
      后来几日鼬外出愈发愈频繁,而且每次回来都带着浓烈的血腥味;甚至有次宁次可以清楚的看到他肩上血肉模糊,还不断往外冒血。
      宁次又急又气。可那只不知好歹的吸血鬼恶劣不改,居然还大言不惭的笑宁次女人似的为他担心:“怎么心疼我了?看上我了?这么着急……”
      “……去死!我现在巴不得你这无敌自恋狂最好立刻就挂掉!”
      “可我死不了啊……要不拿你脖子上那个十字架来?”
      虽然嘴上狠但宁次竟也不忍心让他死掉,反而将那个银制的小物件藏得更好了。

      鼬又一早便出去了;卡卡西也再次被打发到某个自称男爵的危险四世那里去了;天天则例行外出采购,顺道去买鼬向宁次承诺的作画工具和颜料。
      每次进餐的时候宁次总觉得对不起天天。若不是自己,她大可不必每天跑那么远的路去市集买食材;因为她的吸血鬼主人根本不用吃那些东西。
      宁次想起五年前在香港李家也总是看到她忙里忙外的;但竟总能挤出时间带他和花火到处疯玩……
      花火……也许她真的是自己无法狠心放下的亲人吧。
      花火她,是真心对自己好。宁次知道。虽然偶尔她也有泼辣刁钻的时候,但确是一个善良的孩子。
      这个天真的堂妹总是设法护着他;他也是真心希望它从此不再为难,不再为了自己忧心难过,能够真正快乐起来。
      因为……她毕竟只是个孩子而已啊。
      ……其实,我们有何尝不是呢……佐助……
      宁次轻轻闭上眼,耳边想起佐助呼唤他的名字,熟悉的声线近在咫尺。
      激动的,一遍一遍。
      是幻听么……宁次睁开眼。窗外树上的身影,那么有特色的发型不是佐助更是何人?
      有些不确定的,宁次打开窗,放佐助跳进来。因为是自己的卧房,宁次便拉开窗帘让久违的阳光照进来祛祛湿气;没想到真有意外的访客;宁次心里却不知是什么滋味。
      “学长……”
      宁次哑然失笑:有多久没听到了?这样的称呼……不是在梦里……
      而是,你就站在我前面……只是……好遥远……
      心的距离,好遥远。
      “学长……你……还好么?”日思夜慕的人就在眼前,佐助却失语了;一切一切,先前准备好的台词与行动,全部遗忘,消散了。
      宁次看着他,平静的眸子后翻江倒海;忘记了点头。
      要……离开了么……
      要离开……了……
      离开……这里……么……
      是的,我根本不属于这里……必须回去原来的世界……
      可是……
      鼬……
      “学长别怕,我来救你离开这里了……”捕捉到宁次脸上一闪而逝的悲伤,佐助握紧乐了手,“我……一直找你,学长失踪后,一直……拜托贝克街侦探事务所灵异科的探长Beck Holmes。因为之前也有请他帮忙调查哥哥的下落,怕是你也遇上了吸血鬼……”深思熟虑了很久一般,佐助终于将逃避的目光再次放在他身上,“学长,跟我走吧,我带你离开这里……宁次!”
      珍珠色的瞳仁骤缩。不仅是因为佐助忽然改口的称呼,更是因为佐助失控的举动:“宁次!是我啊!你为什么一言不发的?不要吓我啊……回答我!”
      “不是……不是你想的那样……佐助……!好痛,放开我……很痛啊……!”回过神来,宁次挣扎着要挣脱,却被抱得更紧;如同那夜鼬对他做的那样。
      如同鼬所做的那样。
      鼬……!
      “佐助……你放手,你听我说啊……”“不要听!不要说你不愿跟我离开!”佐助手臂一紧,锁住了宁次的行动,“我知道你怎么了……所以不要说!”
      “佐助!别这样!你听我说!”宁次有些恼了,“你放手!”
      “Let him go!”
      正当僵持之际,不知何处想起冰冷的命令语调,夹杂着难隐的愤怒,与坚定:“Let him go!”
      身后,是一道欣长的身影;外黑内红的斗篷在黑暗的角落里翻飞。
      佐助凝神,望向门口的男子,手上的力道丝毫未松:“……Count. D?”
      “I said, let him go!”不要让我再说第四遍……鼬的眼中泛起不详的血色。
      “你是Count.D……么?”佐助固执的问着,手上慢慢松开一点。
      “……Itachi·U·Dracula. ”鼬闷闷的答道。竟慢慢敛了杀气;只是神情悲凉的看着他怀中的宁次。
      “U……Uchiha Itachi……么?”
      闻言心里一惊,扭头看鼬的表情。难道……
      “Uchiha……Sasuke.”
      “宇智波家的人么……”鼬忽然恨恨笑了,笑得无奈。他转过身去,伸手扶住了门框。
      “……你们……还是不愿意放过我……”
      为社么,总是不肯放我自由。
      “我是……人造人……连克隆人都说不上……”佐助低垂下眼帘,刘海挡住明媚得有些讽刺的阳光,看不清脸上的表情,“自从得知你的存在,我便一直在找你;即使很难相信你的血流……哥哥。”
      果然……是这样么……难怪如此相似……毕竟是兄弟啊……宁次埋下头,轻靠在佐助怀里。
      “是么?真是辛苦你了呢……居然能找到这里来,这个移动的结界……”鼬冷笑着接话,“好了,也寒暄完了。你找到我想怎么样?捉我回去做那种奇怪的实验进行不人道的研究么?”呵呵……讽刺啊……真是,讽刺……!
      “不是这样的!我想……请你代替我,继承家族的企业……哥哥!我知道你一直在学金融管理,所以,请答应我吧!”
      鼬没有吱声;眼中血气渐聚。佐助似是没有发觉四周骤降的气温,只是喃喃道:“尽管怎么也觉得吸血鬼一说是无稽之谈……知道么,哥哥,当我初次得知你的存在时,我真的好高兴……甚至是逼迫自己去坚信你还在这个世上;吸血鬼或是其它什么的,已经不重要了……我只是,再也不想这样下去了……!没有存在的意义,不是为自己而活……若是哥哥能与我一起,至少能不那么寂寞……这是哥哥应该得到的……”
      “……我对人类的事情毫无兴趣。我最后说一次:放开他。”
      有些惊异的,佐助稍迟疑了一下,慢慢放开了宁次;在宁次完全离开前伸手,却连最后一丝气息也没能抓住。
      得到行动自由的宁次立即退后两步,侧身立在两人中间。鼬也转回身来,仍堵在门口。
      “你想带他走么?”鼬依然眯起眼睛看着情绪低落的“弟弟”,“我没意见;但是……”他看向中间沉默的人儿,“宁次,你想离开么?……如果是,我不拦你。”
      我不会阻止你。无论是意识或是阻拦,我都没有资格。
      因为,宁次,你是自由的。
      你是属于自己的。
      为自己的喜怒哀乐,而活的。
      所以,我不拦你。
      永远不会。

      天天仍在厨房里忙着。宁次在沙发旁替主人小心的上药缠上绷带。
      “为什么留下呢?”鼬臭着一张俊脸瞪他,“真的只是因为怕天天白忙活么?”
      “你在他脖子上咬一口真的不会让他变成吸血鬼么?”宁次愣愣的问,引得鼬一脸不悦:“我都说了我没咬啦!只是在他后颈看到了空陈的猎物标记而已。空陈也插手这件事了……喂,别转移话题,我问你话呢!”
      “那为什么迪达拉变成吸血鬼了呢?”似是没注意到鼬难得的脱线,仍处于神游中的宁次继续发问。
      “玉女把自己的血交换到了他的体内当然会这样啊……我说,别老是岔开话题!”
      “啊……?”恢复清醒的宁次看到鼬眼中忽明忽暗的红闪烁不定,“什么?”
      “你为什么选择留下?”
      “……我喜欢你。”
      “……”
      “你……讨厌我么……”
      “我爱你。”

      厨房里的火炉上,浓汤正在锅里幸福的冒泡;待客厅里的壁炉里,火焰仍小心的嗞嗞吐着舌。
      这回轮到宁次沉默了;带些震惊和不确定的神色。他想鼬应该只是在开玩笑。可鼬的神情却无比的认真;既没有笑意,也没有冷淡,就那么定定看着他。
      “……鼬,你说什么?”宁次怔怔看着他。鼬向他靠近一点,低下头,吻他。
      宁次回想起最开始几天那个不眠的夜晚;想起他第一次替鼬打领带时鼬近乎呓语的挑逗;想起第一次在鼬枕边醒来他□□的怀抱……Contract……I want.
      I want. Whenever, and no matter where.
      宁次从心底害怕;不知何时开始的心意,害怕鼬讨厌自己……可是,人鬼殊途,真的会有幸福么?
      无论外人看来如何,只要实现了愿望,就是得到幸福的时候。爱一个人也是一样。关键是要让所爱的人得到幸福……可是,没有一种方法能让所有的人都得到幸福。
      宁次尚无法走出那间卧房的某天,卡卡西曾经这样说过;语调失神,目光却锐利如炬。
      “D’you wanna? To be with me.”鼬郑重捧起宁次白皙无暇此刻却因少许缺氧而泛红的脸,“I’m able to give you eterre life.”他确定的说,“I wanna be with you forever……I begad.”
      鼬俯身吻去他眼角的泪光,轻声重复着:
      “I wanna you.”
      * * *
      宁次醒来的时候已经在飞机上了。佐助仍旧坐在他身旁,递给他一个信封。
      回想起前夜的种种,宁次白皙的脸颊泛起不自然的潮红。似欲掩饰一般,他轻声问:“鼬呢……?”
      “哥哥托我照顾你一段时间。”佐助看着自己的双手,有多少是它们永远无法抓住的。“哥哥的管家先生告诉我说,我也有‘心’……因为我是一个完整的‘人’,所以……我也有感情……我……也会‘爱’……”有些微弱的鼻音,佐助转过头去,“没有‘心’的人是不会思考这些的……哥哥也说,我可以为自己而活,……不要早束缚自己了……而我,并不只是一个人……所以……我没事的。”
      宁次打开信,墨色的字迹印在白纸上:
      “宁次:
      我们晓的事可能要耽误一段时间;不过在那之后我会来接你。这之前佐助会先好好照顾你的。
      我终于知道为何当初会救你。因为在见到你眼睛的那一刻,我便已深深恋上你。只是当时,我自己也并未发觉。
      你那双眼睛,在我看来水银色的眼睛,美丽,都有毒;而我深深中毒,无法自拔。
      甚至,不愿自拔。
      如果你想要,我甚至可以去信教,只要你高兴,我可以放弃身为纯血种的骄傲。
      等再次相遇时,我们再也不会分开。所以其它的话等到时候再亲口告诉你。
      爱你。
      鼬”

      宁次读完最后一行,信函自动起了火,迅速化为了灰烬。
      余焰后,是佐助坚定的双眼,不再迷惘,犀利异常:“我会保护你,再也不会让你收到任何伤害!”
      * * *
      后来宁次才知道,他们提前飞回东京的那一天,正是佐助的生日。
      而此后,再也没有任何杀手出现在他眼前。
      宁次知道这是佐助的誓言,契约般的一生承诺。
      毕业后宁次考上了剑桥。拿到录取通知书的那天,佐助遣人专机亲自护送他回到了阔别已久的伦敦。虽然只有不到两年,宁次却觉得有几个世纪那么漫长。
      早已独揽家族大权的佐助自那年回来后变了很多,不再是当年乖宝宝的人偶模样。据花火说他已经与雏田订了婚。
      宁次知道那是监视。佐助在实践他的诺言。
      为社么佐助要这样做,宁次已经无从得知了;只是觉得他在看自己时眼中流露的情感,与他的哥哥是多么相似。
      其实很多事情不消说,宁次又怎么会看不出;只是,还是不要点破的好。
      还是就是这么保持下去的好。

      康河柳荫怡人,如亭亭的舞女袅娜多姿。
      佐助安置好宁次,走到一边开始联系Beck Holmes;却得到府邸早已移动消失的消息。
      佐助恼火的转身。本想安慰可能听到他与探长对话的宁次;却看到他方才站的地方只静静躺着那个两年前佐助亲手为他戴上你的银制十字架,在和煦的阳光中熠熠生辉。
      逆光,佐助闭上眼,有液体自眼角安静的落下。
      他发誓,这是最后一次流泪。
      佐助听到宁次的声音慢慢变远,眼前浮现的宁次的浅笑也渐渐模糊。
      He’s coming……turn me back……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伦敦假日[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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