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渐近的爱人——最爱你的那十年续集》公子玖安

1、无处可寻

　　四年，对于有的人来说转瞬即逝，而对于有的人来说每一分每一秒都是刻骨铭心，也许痛苦，也许煎熬，也许偶尔也会有一丁点少得可怜的幸福和知足，比如四年前的贺知书，比如现在的蒋文旭。
　　张景文以为蒋文旭撑不过来，可这个人无论把自己弄得多狼狈，即是搞得自己一身病痛，他总留有一口气去任性地折腾。张景文看着他从意气风发到萎靡消沉，从一头青丝到满头白发，看着他把公司交给自己，留下一个望不尽悲伤的背影。他说他要带贺知书去看看外面的风景，他还说看一遍不够，要看两遍，他说，第二遍是替他的小书看的。张景文觉得蒋文旭有时候大概是疯了。
　　蒋文旭除了去看风景，其余的时间几乎都呆在家里。张景文一度担心蒋文旭会抑郁，会崩溃，他见过他醉后哭得一塌糊涂甚至做出自残那种傻逼事，他会在家里做两人的饭菜，坐着盯着对面发一天的呆；他总是抱着那件贺知书最喜欢的大衣对着他养的狗神神叨叨说一天的话；他有时候会捧着一本简禎的书，却一天也没有翻过一页；他画了很多画，都是贺知书，十几岁的，二十几岁的，三十岁的，笑着的，哭着的，坐着的，睡着的，很多很多，张景文惊叹蒋文旭竟然还有这样的画画天赋……
　　对于蒋文旭而言，贺知书像是溶进了身体里的骨血，拥有时不自知，以为成为了自己身上的一部分，坚定不移地认为永远不会离去，可是一旦抽离之后，却是锥心剜骨的疼痛，伤口一辈子都无法愈合，血液一直往外一点一点地渗透，直到生命的尽头。蒋文旭折腾，张景文劝不了他，他知道除了贺知书，没有谁的话能让蒋文旭听进去了，可那个人走了，再也回不来了……

　　这一年11月，北京迎来了第一场雪，一如四年前的冬天，雪来得特别的早，下得格外猛烈。刚落幕的夜尤其的冷，很少人愿意在这样寒风凛冽的晚上出来受罪，冷冷清清的道路上渐渐地铺上了新雪，似乎要把这都市里的繁华和肮脏都一并隐藏于地下。蒋文旭一个人漫无目的走在雪夜里，走了一小时，两小时，或者更久他不知道，只是情不自禁地走到了医院前面，仿佛是要把贺知书曾经走过的路再走一遍。
　　蒋文旭走进医院的大厅里，静静地坐在椅子上，灰白的头发上粘着些许未抖落的雪，没有聚焦的双眼布满了血丝，依然英俊的脸庞有些惨白，瘦削的颧骨有些突出，难掩明显的病色，有些颓然和狼狈。
　　每次只要一想起四年前贺知书一个人走在雪夜里，一个人穿梭在医院里，一个人默默的承受一切自己给他带来的苦痛，蒋文旭整个人几乎心疼得要死。他拽住胸前的衣服，抿着嘴唇，似乎这样能更清晰的感受到那种令人窒息的心痛。
　　在他混沌的时候，肩上忽然多了一双手。蒋文旭几乎要跳起来，可抬头的时候，眼底那一瞬间的光亮几乎消失殆尽，恢复了沉沉的死气。不是他的知书啊，他的知书还没有回来……
　　那双手的主人拍拍他的肩膀，“兄弟，你是咋滴嘞，坚持住，一切都会好的喂”
　　“谢谢，我的爱人他……只是出远门了，我在等他回来……”蒋文旭牵起嘴角，眼角些许隐约的纹路竟明显了起来。那人叹了口气，默默地走了。
　　蒋文旭不知过了多久站了起来，缓缓迈开有些麻痹的双腿，有些蹒跚地走了出去。坐在公交车上，他有些木然地望着窗外的霓虹，眼底是旁人看不懂的复杂……这个繁华的都市应用尽有，唯独没有他爱着的那个人……
　　“知书，我回来了。”蒋文旭带着一丝微笑推开家门，就好像是空空落落的房屋里真的有一个人在等着他回来。他拖着有些疲惫的身体，忙活了一阵，在桌上摆好了两碗饺子，对面的那个碗里全部都是包着硬币和糖的饺子……
　　曾经，贺知书总把每一个带了福的饺子全都默默的捞给了蒋文旭，蒋文旭每次总孩子气的包了很多有糖果和硬币的饺子，他抱怨有福气的都被贺知书夹去了，包得少了的话更抢不到了，贺知书总笑他幼稚，其实他不过是想他的知书能吃到的都是福气满满的饺子，可最后那些都还是落在了他的碗里。
　　“知书，下雪了，我们一起吃饺子。”蒋文旭看着对面笑了笑，眼底却是浓郁到看不见底的悲伤。四年前的那一场雪，他就错过了，错过了他的知书……

　　蒋文旭失眠得厉害，大部分时候，他不会吃安眠药，他宁愿在夜深人静的时候，和那只秋田一起窝在沙发边，凭着记忆描摹他爱着的那个人，亦或什么都不想，只静静地感受夜里一个人无边的孤寂和苦痛，亦或捧着一本简禎的散文，读着贺知书曾喜欢读的文字，企图从那些文字中寻找一丝蛛丝马迹，看到那个温柔谦和却又清冷决绝的男人，可却无处可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