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掣》枏木

81、第 81 章

　　“要再拿个杯子吗？”
　　“好啊。”
　　“什么颜色的？”
　　“透明的，最简单的就好。拿两个吧。”
　　钟戎抬手拿下透明的两个杯子，走到钱水崇身边，把杯子放进他推着的推车里。家具城今天人不算多，可能因为是工作日，少了很多带小孩的，不算很聒噪。他和钱水崇溜溜达达，也没了像做任务似的紧张感，还挺惬意。
　　钱水崇整理杯子的位置，有些担心：“应该先拿点软物垫在下面。”
　　“那先去看靠垫？”钟戎看不远处装着满满靠垫的铁筐，“也不远，我去拿吧，你在这等我。”
　　“哎！一起……”
　　钱水崇话没说完，钟戎已经飞步跑过去了。他无奈收回后半句话，安静地等在原地，看钟戎会选什么样的靠枕。
　　钟戎站在筐前，难以伸出手。筐里什么样式的靠枕都有，颜色一个比一个花，充满雨林气息。他实在凑合不了这神奇的颜色搭配，单手刨地翻找，在最小的接触限度里刨到了白底黑花纹的最顺眼样式。他揪出那个抱枕，顺带还带出了个黑底白花纹的同款不同色。两个靠枕够大，他松了口气，迅速返航。
　　钱水崇看见钟戎的选择，不知为何一点惊讶都没有。
　　钟戎没注意他的表情，弯腰把抱枕垫在推车底部：“这样就行了。下面逛什么？”
　　“看看小玩意儿，”钱水崇指了指周围，“蜡烛啊香薰啊这些的。那边还有垃圾桶，去看看吧？”
　　“嗯，”钟戎抓住推车，“我推吧。”
　　推车到家具城中心时钱水崇已经基本了解了钟戎的喜好——简单实用的、黑白灰为主的、偶尔也会喜欢太阳外形的。但他基本对装饰不感兴趣，香薰之类的东西他看都不会看一眼。有时候会被新奇的小玩意吸引注意，但两眼之后就不再留意。
　　喜好和本人一样，都很简单单纯。
　　客厅区一路都是各种各样的沙发以及各种客厅用品，钟戎负责测试沙发的舒适度，钱水崇负责沙发以外的所有物品。
　　钱水崇站在橱柜旁挑选，余光钟戎认真地用手掌按压沙发坐垫，时不时严肃地瘫坐在沙发上，反差实在有点可爱。他憋住笑，看钟戎最终长时间停在一个沙发上，推车走过去：“怎么样？”
　　钟戎的发尾与他表情不符得乱：“我觉得这个最舒服。”
　　“是吗？”钱水崇挨着他坐下，大腿侧蹭过他，“确实感觉不错。”
　　钟戎没注意他的小动作，左右看看，又问：“这个是不是有点小？那边还有一个，没这个舒服，但是比这个大。买大的还是买这个？”
　　当然买小的。钱水崇浅浅一笑：“买这个，坐起来舒服最重要，而且这个也不那么小，躺一个人没问题。”
　　钟戎点点头，一下子站起来：“那就它了。”
　　“这个沙发没有黑色的好像，”钱水崇观察沙发色卡，“怎么办？”
　　钟戎脚步一顿：“没有黑色的吗？”
　　钱水崇把色卡给他看：“但是有白色的。”
　　“白色容易脏吧？”钟戎有些犹豫。
　　“我喜欢白色，”钱水崇状似不经意地说，“米白色不那么容易脏的。”
　　钟戎想了想，完全没有察觉到什么：“那就买白色的吧。”
　　计划失败。
　　钱水崇眯起眼睛。作为９的时候也是，作为钱水崇的时候也是，不管是无钟还是钟戎总是在这种时候不是一般的迟钝。明明做任务或者警戒的时候非常机敏，这会儿怎么就什么也感觉不到、什么也察觉不到？
　　没关系，慢慢来。钱水崇安慰自己，深呼吸着接过钟戎手里的推车，引着他往前走。
　　沙发区的尽头有飞掣游戏仓的体验区，是飞掣和家具城的合作。再上一层，还有刃特的合作专区，方便直接体验智能家居。
　　游戏仓出现在视野，随之还有上面的全息横幅：寻宝赢大奖，一切可能在飞掣未来等你！
　　“飞掣的游戏仓？”钱水崇转头，“和你的一样吧？”
　　钟戎一愣，没想到在这里看见飞掣寻宝的宣传。钱水崇知道他有游戏仓，没必要隐瞒：“一样。”
　　“寻宝任务难吗？”
　　“还好，”钟戎看着熟悉的游戏仓，想起缩减成三天的闭服一笑，“有队友就不难。”
　　钱水崇看他微笑的唇角：“你的队友都很不错吗？”
　　“很棒，他们三个都……”钟戎忽然反应过来，“但我不能告诉你他们是谁。”
　　“为什么？”钱水崇凑近他。
　　钟戎不答反问：“你好像很关心？”
　　钱水崇坦然点头：“我也玩飞掣。”
　　钟戎真实吃惊：“啊？”
　　“你不知道吗？”钱水崇说，“我在飞掣实习工作。”
　　钟戎愣愣摇头：“不知道。”
　　他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钱水崇心脏开始扑通：“在想什么？”
　　“在想你在公司有没有玩得好的人，”钟戎抬头，“我有个朋友也在那里工作，感觉你跟他应该合得来。”
　　他的眼中一点怀疑都没有，全然都是“世界真巧”。钱水崇很难不叹气，他想“算了”，回答道：“如果你这么说，那我肯定和他合得来。”
　　钟戎笑笑：“说不定你以后会见到他。”
　　他的语气流露出一丝赧赧，钱水崇心一动：“你喜欢他吗？”
　　“喜欢吧，”钟戎没犹豫，“他是我……最好的朋友。他总是陪着我，还特别厉害。”
　　推车一停，钱水崇目光复杂：“只是朋友？”
　　钟戎理所当然：“对啊，很好很好的朋友。”
　　“那你另外两个队友呢？”钱水崇追问，“他们不是很好很好的朋友吗？”
　　钟戎被他问懵了：“也是……但是好像不太一样？我没想过。”
　　钱水崇不再多纠缠，换了话题：“Ｆ城有什么好玩的吗？”
　　钟戎心情一低，但随即又很快恢复。他说了几个自己觉得有趣的地方：“Ｆ城有几个集市很有意思，还有……医院附近的酒吧一条街，游乐园也不错。”
　　钱水崇很注意他的情绪，担心他像幻境里那样崩溃，但他回忆时眼睛里快乐要占大半。
　　钟戎看过来：“你要去Ｆ城玩吗？”
　　“可能？”钱水崇冲他笑笑，“下雨之后夜景很好看。”
　　钟戎陷入到回忆里，淡淡笑道：“Ｆ城经常下雨，打伞有时候都不管用，风一吹就湿透了。”
　　“Ｈ城不怎么下雨，”钱水崇叹气，“我更喜欢雨天。”
　　“天天下雨不太好，”钟戎摇头，“晴天才好。”
　　“你喜欢晒太阳？”
　　“嗯，皮肤也是健康的颜色好看。我在Ｆ城天天淋雨，像吸血鬼似的，”钟戎把胳膊伸出去，“太白了。”
　　是白，都能看见他的血管。钱水崇收回眼神：“那你来Ｈ城没多晒晒？”
　　“没有，”钟戎叹气，“我得在飞掣里挣钱，没空去晒太阳。”
　　“那么忙吗？”
　　“嗯，”钟戎垂下睫毛挡住眼神，“我习惯了。你应该就不用这样吧。”
　　钱水崇不知道他是习惯什么，接任务还是挣钱。如果是前者倒还好，是后者未免让人太心疼了。他假装不知，在身旁的玩偶筐里挑拣，笑笑说：“我也接任务啊，很经常的。”
　　钟戎惊讶地抬眼：“你也是猎手？”
　　钱水崇拿起一只鲨鱼塞进钟戎怀里：“不像吗？”
　　“不是……”钟戎手忙脚乱地接住鲨鱼，“感觉你不像是会选择当猎手的人。”
　　钱水崇顺势问：“那我像什么人？”
　　钟戎仔细想想：“独立的那种人吧。”
　　“那不就是猎手？”
　　“不是那种独立，”钟戎把鲨鱼压进车中，“是那种，能随便办拍卖会的独立。”
　　钱水崇听懂了他的意思：“你是说Ｔ先生那种？”
　　钟戎下意识点头，又觉得不太好：“但是Ｔ先生人很差劲，你人挺好的。”
　　钱水崇乐了：“我什么都没说呢，这么怕我觉得你对我印象不好？”
　　“嗯，”钟戎直视他点头，“我觉得我还是挺想和你当朋友的，你早上跟我说时，我挺开心的。”
　　铛铛铛，直球全垒打。
　　钱水崇耳朵一烫：“……你怎么这么……”
　　钟戎疑惑：“怎么？”
　　钱水崇清清嗓压住又开始乱蹦的心脏，都不知道自己选了什么，随便塞进推车当掩饰：“没什么，走了。”
　　“毯子呢？”钟戎赶紧推车跟上，顺便还把歪七扭八翻着肚皮的二哈玩偶扶正，“不看毯子吗？”
　　“……看，”钱水崇看着面不改色的钟戎实属无奈，伸手胡撸一把他的头发，拿过推车“走吧。”
　　钟戎有点莫名其妙，但还是追上去：“我来推吧……”
　　“妈妈！”
　　钟戎被人一下子撞上大腿，脚步趔趄摔向钱水崇的后背，被他的背肌硌得鼻子发酸。
　　钱水崇迅速转身扶住他：“没事吧？”
　　钟戎摇摇头，回头看向撞过来的人——一个十岁出头的小孩，抓着一把太阳花，怯生生地保持摔屁股蹲的姿势抬头看他。
　　一个女人快步跑来，扶起小孩时不忘对钟戎歉意地笑：“抱歉抱歉，他刚才太激动了没看路，您没事吧？”
　　钟戎下意识摇头，那个女人松了一口气，低声揉着小孩受伤的地方。小孩没在意疼痛，扬起大大的笑，把那把花双手送到女人眼前：“妈妈，看花！太阳花！”
　　钟戎愣愣地看着他们中间那捧热烈绽放的太阳花，过了酸胀劲的鼻腔又开始发酸。
　　钱水崇小心翼翼地搂住钟戎，看他眼角洇湿的睫毛：“去看看毯子吧？”
　　钟戎喉头一动：“嗯。”
　　那把太阳花却晃在他眼前，让他心海难平。钱水崇搂着他往前走，那对母子留在他身后，他听见女人和小孩开心的笑声和对话，想念起容芓崎。
　　她也喜欢这样热烈绽放的太阳花，金灿灿的一簇，在她住院前总会在家里的花瓶中出现。
　　“这个地毯……”
　　“我们……”
　　钱水崇和钟戎同时开口，又同时安静。钟戎看着钱水崇轻笑着举起手里印着太阳花的薄毯一哽：“这个……”
　　钱水崇把毯子轻轻地递过去：“很漂亮吧这个。买一个吧？”
　　毯子上还留着钱水崇手心的温度，钟戎抬眼看着钱水崇的微笑，又一次感觉到幻境医院里的温暖。和９给他的一样，钱水崇也能看出他的低落，也能用办法瞬间温暖他。
　　于是他慢慢笑起来，捏紧毯子重重点头：“嗯，谢谢。”
　　他似乎真的很幸运，遇到的朋友都这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