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掣》枏木

43、第 43 章

　　菜整齐地摆在餐桌上，色香味俱全十分诱人。筷子安稳地躺在筷枕上，没人把它拿起来。空气浓稠凝固，笼罩在包间里，尤其是对着坐的两位租客。
　　钟戎紧紧盯着眼前的某盘菜，脑中任由脏字刷屏。
　　谁能告诉他在这种情况下该怎么办？
　　要说话吗？他从玻璃反光看了眼钱水崇，玻璃反光不好，看不清他的表情。钟戎焦躁地抖腿，犹豫不已。
　　好吧，他确实没想过世界会这么小。老实说，Ｈ城并不小，遇到钱水崇这个想法他完全没想过。这套房子离青鴍小区很远，谁能想到钱水崇要在这里租房子啊？现在事情变得很尴尬，首先是他已经郑重地跟钱水崇道别，其次是在道别前因为他以为这辈子再也见不到钱水崇所以还说了有的没的，最后是真的有够巧的偏偏又遇到了钱水崇，还是在即将成为室友的前提下。
　　吸管声音呼噜噜爆发，看着两位即将转正的租客气氛明显不对的刘柳吐出吸管：“两位，我以为你们认识？”
　　“认识，”钟戎没抬头，“但是……”
　　“不好意思麻烦您，”钱水崇笑着截断他的话头，“您能帮忙去前台要点纸吗？盒子里没剩多少了，我也不太熟悉这家饭店。”
　　刘柳毫不犹豫地起身，一路嘀嘀咕咕：“前台有点远啊……”她转身关上包间门，“我再要点别的，会很晚回来的。”
　　木门咔哒一声关上，被打断的浓稠气氛卷土重来。
　　钱水崇率先开口：“什么时候回来的？”
　　“……没几天，”钟戎抬起眼，又迅速低下头，“我回来的事，能别告诉阿姨和钟双恩吗？”
　　“如果你想的话，”钱水崇端起茶杯，“我妈之前接到一大捧鲜花，是你订的吧。”
　　“……嗯。”
　　“怎么这个表情？”钱水崇笑起来，“我妈很喜欢。”
　　钟戎松了口气：“还好。”
　　“挑花很麻烦吧？会很纠结，不知道买那种。”
　　“嗯，种类太多了，也都很好看。”
　　茶水落杯，钟戎猛地察觉到钱水崇又回到了之前的状态，浅浅笑着听他说话。气氛不知不觉间变得轻松，钟戎重新找回了舒适。
　　钱水崇帮他倒一壶茶：“所以新房子很不错？”
　　“嗯，”钟戎接过杯子放在手边晾凉，“完全不亚于……青鴍。刘姐人也很好，不会出现跟房东出现冲突的情况。”
　　钱水崇看着他的笑意，有些好奇：“你跟刘姐怎么认识的啊？”
　　“打工，刘姐是酒吧老板。”
　　“她很酷，”钱水崇玩笑道，“要是我的新老板也是这种性格就好了。”
　　“所以你是因为新工作才要搬过来的？”
　　钱水崇点点头：“我在家的时间可能不会很长。晚上回来晚了可能会吵到你睡觉。”
　　钟戎摆摆手：“但是家里家具不太多，待会儿吃完饭你看看有什么需要添加的。”
　　“我看过，这附近有一个家居商场，”钱水崇搜索地图，“很近。如果有什么需要的可以先记下，以后空闲时去看看。”
　　钟戎点头答应：“那待会儿顺便再决定一下房间分配？”
　　“好，”钱水崇打开湿巾擦手，正巧刘柳再次回到包间，他冲她微笑着点头，“感谢您。”
　　“没事儿，”刘柳把手里的纸放在桌子中间，看着两人变自然的气氛，“不需要别的了吧？那快点吃饭吧。”
　　几乎到了深夜三人才彻底分开。刘柳确认完两人都要租房子，临场边跟专业的朋友通话边完成流程，之后跟两人说搬完家正式入住了再开始算，就先行离开了。钟戎和钱水崇留下确认房间分配，最后决定一楼归钟戎、二楼归钱水崇，唯一的大厅和杂物间公用。这房子非常巧，两层分配很均匀，单独出租都可以。两人几乎没有烦恼地定下各自的房间，愉快地决定明天搬过来，在车站道别分开。
　　搬家过程比钟戎想得轻松顺利太多了，没有两天他和钱水崇就住进了新家。钱水崇正式去新公司报道，他也准备在歇息一天后上线领活。那会儿９也会上线，他打算和９去问问女巫关于占卜语言地名的事，接着在剩下的七天里做准备。
　　“……”
　　“……”
　　容光焕发的钟戎和瘫倒在地的阿莱对着无言眨眼。钟戎伸手把半死不活的阿莱拉起来，表情复杂：“……不好意思，我能问问你出什么事儿了吗？”
　　“他昨天一整天没上线，”ＭＯＯＮ帮张不开嘴的阿莱解释，“剩下的活都是刚赶出来的。”
　　“……哦，”钟戎同情地拍拍阿莱的肩膀，“辛苦。”
　　“９的，还没弄完，”阿莱挣扎地坐到办公椅上，“你的弄完了，我先跟你简单介绍一下，升级过后的：急速悬浮滑板——速度更快灵活度更高；指虎利刃——没什么大的改动，除了伤害度高了点儿，袖枪也同样，但是准星和后坐力都优化了一点；最后，这把长刀，由于它一开始是属于９的，所以我把它改得更适合你用，待会儿你可以试试，手感什么的都会更好。”
　　“不过外表没怎么变，”ＭＯＯＮ后仰冲他比了个大拇指，“我建议的。”
　　“对，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不把外表多改改，但是这样也很帅，而且我非常相信ＭＯＯＮ姐姐的审美，”阿莱冲长刀系上黑色布条的刀柄努努嘴，“这和９的白色刀柄也很搭，这样你们两个一出去就很有气势，像黑白无常！”
　　ＭＯＯＮ深深叹息：“阿莱，黑白配不是只有黑白无常。”
　　钟戎奇怪地心情不错，珍惜地收下升级过的武器和滑板：“谢了。”
　　“嘻，”阿莱冲他比心，“你去出任务时一定要试试。”
　　“ＯＫ。９今天不会很早上线，我问他了，他晚上才能上线，你不用着急。”
　　“欧啦，”阿莱调出修补放大镜架在鼻梁上，“任务小心——如果遇上零食什么的帮我捎一点，么么么！”
　　“……等你清醒再跟我说话，”钟戎嫌弃地戴上面罩目镜，点击地图传送，“走了，之后再见。”
　　楼顶的风喧哗不停，钟戎坐在边缘，低头查看自己刚领的任务卷轴。
　　奖金非常可观，没有期限，来自匿名玩家……这些都是非常吸引人的任务因素，但是发布三天现在才被接下的理由，钟戎几乎可以确定是在任务目标身上。
　　“电子水母，会游离在飞掣世界里的任何海洋相关全息投影里。”钟戎无言地抬头，面前光是在拍打海浪的大鱼就有五六条，更何况整个飞掣世界呢，这里几乎到处都是全息投影。
　　但是这是他现在唯一能找到匿名发布的任务，他想尽快帮Ｚ找到匿名人，还人情的同时满足一下自己的好奇心。
　　他站起身，拿出滑板，在目镜里设置自动锁定海洋全息以免错过目标，环顾四周，决定先按照锁定密集的方向出发。
　　海浪翻滚，钟戎稳踩滑板，直直穿透高浪向下坠落。他抬头确认对面的高楼，拿出抓钩枪抓在手里，从楼中腰一跃而起。滑板立刻喷发气流短暂滞空，让抓钩枪更容易地精准无误到达位置。抓钩枪到达对面楼的长度只比楼中到达地面的高度短一个钟戎的身高，地面恰巧还有两个黏黏腻腻的哥斯拉往这边走。
　　好久没看见这两只了，可能是它们在这里已经吸引不到什么注意跑到别的地方大秀恩爱去了。不得不说，真是回来得太不是时候，街上有些新来的猎手从没见过他们，这会儿一股脑用过去，搞不好待会儿能被钟戎掀飞一片。
　　滑板不再滞空，钟戎抓着抓钩枪逐渐加速自由落体，向对面的海水美人鱼投影荡过去。他眼看着他们越走越近自己也越落越下，只能对脚下升级过的滑板寄予厚望，“让我们试一下你的隔空跳跃能力变得怎么样了吧。”
　　最主要的，别撞上那个哥斯拉围观球，搞不好直接币飞号去，那就完蛋了。
　　佳酿保佑佳酿保佑！
　　钟戎绷紧核心，横踩滑板，眼看着与满身放大铆钉的高个狮女距离级距缩短。滑板被猛地下踩，钟戎舒展开身体，感受到滑板在下落时猛地被拦截反弹，像被蹦床反弹，钟戎在狮女肩膀旁一厘米不到的地方向上跃起，滑板尾翼爆发火焰般的冰蓝，冲向对面的大楼。
　　人群后知后觉地爆发出尖叫，哥斯拉之一一屁股坐倒，差点压死一旁无辜的路人。
　　底下乱成一锅粥，钟戎毫不理会。抓钩枪绳“咻咻”回收，滑板调转方向稳稳落在楼面，竖直向上冲刺，穿过完全由海浪汇聚而成的巨大美人鱼到达这边的楼顶。
　　美人鱼破碎成巨大的浪花，拍打到这边的楼面，溅起的水珠高达楼顶。钟戎停在边缘，几乎是立刻爽快地喊出声来。他的心跳疯狂跳动，学业沸腾流淌，整个人一瞬间活过来了一样急促用力地呼吸。
　　还有这个滑板，他看向脚下的老朋友，迅速收起抓钩枪打开和阿莱的对话框。
　　阿莱从火花乱冒的工作台前抬头，奇怪地查看信息：“无哥发信息过来了，说什么……哦我的老天爷他夸我了。夸得像个Ｈ国人，这也太夸张了，别是被盗号了。快，ＭＯＯＮＭＯＯＮ，帮我查一下他的定位。”
　　“他定位正常，反馈信息也正常，”ＭＯＯＮ沉浸在信息中，抽空回答他，“说不定只是他不正常了。”
　　被背后吐槽了的钟戎打了个大大的喷嚏，终于想起被自己虚晃一枪的哥斯拉围观圈。距离太远只能看得清哥斯拉们慌乱摆动的尾巴，但看上去他们还可以，钟戎于是把他们抛之脑后，再次准备出发寻找海洋全息投影里的小水母。
　　按照任务卷轴给出的水母外形和介绍，钟戎知道它是可以缩放改变大小的，但是它一般时候喜欢保持大小在半人大小。特殊的是它的伞面会爆发迷幻颜色的火花，再一路传送到触手末端，留下霓虹色的痕迹，随着时间变淡。
　　大部分海洋相关的全息投影都是单一的色系，很少能看见突兀的迷幻轨迹，所以这条痕迹大概不会难找。
　　钟戎站在最高点，先逐一观察面前的投影群。
　　蓝色、蓝色、还是蓝色……蓝色，哦是白色，只有白色，还有蓝色、蓝色、粉色、蓝色……
　　等下。
　　钟戎迅速扭头定位到即将消散的粉色处。模拟真实的海洋投影里有芭比粉横穿一道，怎么样说都很违和。
　　直觉很好，钟戎决定跟随上去，说不定他运气真的变得很好，一下子就能找到也说不定。
　　如果真的顺利找到，那他真的得在见到９的时候冲上去抱住他。这么说，说不定是９给的气运，未必是佳酿的作用。短暂迷信也是可以的，下回一定要拜拜９再出发，能仔细抱一下当然是最好。
　　这么说来，他似乎没有认真拥抱９一次。９抱起来会是什么感觉啊？应该会很结实吧，毕竟是大神，用的意识形态肯定也不会差。
　　脸也不差，钟戎猛地想起昏暗灯光下９的眼神。是笑着的，但藏在阴影里模糊不清，多了些侵占的野性。
　　说来奇怪，他从觉得这种眼神在哪里见过，又好像很熟悉，但怎么也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
　　可能是记错了，或者被９救过之后做过梦吧。
　　滑板飞速前行，消失在钢铁森林的某处拐角。这边全身漆黑的摩托悄然落在钟戎曾经停驻的楼顶，身后浪花翻涌上来，投影的余光照亮来者的轮廓。他抬起被遮面头盔挡住的眼睛，目镜处亮起白光，锁定了钟戎离去的方向。
　　摩托嗡鸣，刺眼的白光顺着弯弯绕绕的花纹走过，遍布整个车身，带来了神秘的危险感。车手目镜白光闪烁，俯身趴在车上转动油门，“嗖”地出发，也消失在了钢铁森林的同个拐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