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掣》枏木

129、第 129 章

　　子弹旋转着撞上锋利的剑刃，尖锐的弹头不如表面看上去的凶猛，从相撞的地方被整齐分为两半，从钟戎的耳边划过，撩起他发尾的雨水，分别破开雨幕嵌进宫殿两旁的废墟楼板上。
　　长剑半边反光，把世界斩半，让雨帘断裂，露出其后握剑者压低的犀利眉眼，如烈火淬过，直冲Ｔ先生的面门。他被势头冲击，手一抖，三枚子弹应声出膛，与握剑者硬碰硬地撞上去。
　　钟戎抬腕一转把剑竖直收在背后，双腿并在一起直冲着Ｔ旋转，与先后三枚子弹擦身而过。三颗子弹打上从黑衣甩出的水幕，破出螺旋形的痕迹，于空中爆炸，掀飞大片的碎砖裂瓦。
　　碎片横飞，打在钟戎的背部，却被一层盾拦截，同归于尽。
　　剑刃与子弹对撞的光刺眼冰冷，如闪电从天而降。两人在高处对决，地面的阿莱粗粗喘气，收回投掷薄盾出去的手，撑住膝盖。
　　体力见底，他知道自己的血条只剩一点，仅剩的薄盾也已不在，只要一点误伤，他就会销号。
　　Ｚ与他差不多，作为仅剩下来几人中的一员，她看上去好一些，但也没有多好。
　　Ｔ从雨云低头，瞳孔反光，狼似的锁定阿莱。阿莱一激灵，握紧了手。
　　剑光打断他的骇人眼神，钟戎的残影被光映在云上，如一锣敲走阿莱脑子里的惧意。他松开手心，低头看过去。那是他留在最后的底牌。
　　现在要用吗？
　　雷轰巨响自头顶发出，阿莱一震，抬头瞬间看见Ｔ的领子起伏，探出两只他自己的脑袋，原地异形般惊悚地分裂出两个缩小两圈、一模一样的人。
　　“我滴老天鹅，”阿莱表情崩溃，“分裂道具，这他妈还打屁？”
　　普通武器对这些分·身唯一的作用就是和钓鱼砍蚯蚓一样，让他们越来越多。
　　“你们不是在收集宝藏吗？”资金不足扑向阿莱，“告诉我你手里有特殊武器！”
　　阿莱欲哭无能：“姐姐啊，你搞清楚，我要有什么肯定都会给无哥和酒神，怎么会让它烂在我手里？”
　　销号声很快响起，几人迅速回头，看见三个猎手被Ｔ分·身之一解决，金币撒了一地。Ｔ一号歪歪脖子，冲他们咧开嘴。
　　剑光闪电落下，照在他脸上，把这幅画面映照得更恐怖几分。
　　除和石头挡在他们面前，撑起手里的盾，牢牢把剩下无人罩在盾下。除扭头：“想办法！”
　　“普通武器加在一起会变成特殊武器，”阿莱灵光一闪，“我试过，属性一致的武器加在一起，快快快，看看你们身上有没有能合成的武器！”
　　Ｔ二号赶来，和一号一起对盾狂轰滥炸。两人如同四大帮派大杂烩，把四大帮派的顶级武器都拿出来对付这么个盾，即使是加强过，盾也很快出现了裂痕。
　　“快撑不住了！”除咬牙。
　　资金不足把放在阿莱手心的视线收回，吊儿郎当的气质全然不见。
　　“也是时候了，”她无言地在背后把自己的武器全部取出，又走到石头和除的背后：“没意见吧。”
　　“没有。”除沉声道。
　　“石头？”
　　石头摇头。
　　资金不足满意地勾唇，手上动作飞快，转身视线划过阿莱定在Ｚ身上：“做好准备，小姑娘。”
　　Ｚ看着他们在自己眼前说暗号，有种不好的预感：“什么准备？”
　　资金不足没回答她，而是看向阿莱：“你说得对，确实能。”
　　阿莱在她看向自己手心的时候就发现了她的想法，和自己一样，她做出了自己的决定。他们小队的所有武器都合成完毕，随着资金不足的动作一样样装备给Ｚ。
　　Ｚ后知后觉：“等……”
　　“没时间等了，”资金不足拍拍她的肩，“我们的底牌是你，准没准备好都上吧，小姑娘。”
　　盾碎出蛛网纹，没等Ｚ回话，资金不足又擅自把手上的飞行背包给阿莱装备上：“物归原主，你待会儿需要这个。”
　　盾发出破碎前的预警，资金不足又恢复成不正经的样子，做作地叹气：“老了老了，有些事儿还是你们年轻人干吧，阿姨我呢，就先走了，掰掰。”
　　钢爪刺入盾，那处裂缝终于不堪重任，顷刻细密地破碎，满天飞雪般倾洒。
　　手无寸铁的三人几乎是立刻就被Ｔ一二号消灭，资金不足的做作表情似乎还在眼前，人却已经变成满地的数据遗骸。
　　一朵花骨碌碌滚到Ｚ脚边，是竞赛里的红黑罂粟。这朵是资金不足自己收藏用的，经过这段时间的培育，从中选取最好的一枝，长得是娇艳欲滴桂馥兰香，此时就这样落进烂泥废墟里，被Ｔ毫不在意地一脚踩碎。
　　Ｚ满眼恨意，双刀在手心震颤，这一刻引她出手。
　　像有人指引，Ｚ的出招不同以往，多出资金不足的影子，松弛翻刀一踏，落下却力道十足，瞬间把那只钢爪震碎，戳进二号的胸膛。
　　Ｔ一二号都被挡在阿莱面前，Ｚ猛一抬头，蹙眉喝到：“去！”
　　阿莱没磨蹭，迅速启动喷气背包，奔向钟戎。
　　钟戎被Ｔ击中，胸骨一凹，以极快的速度坠落，把雨云都撞出人形的空缺。从这空缺，Ｔ正低头打量他，期待他坠地消亡的一刻。
　　喷气背包痕迹打弯，阿莱极限刹车，把钟戎死死拽住，轻轻落地。
　　钟戎捂着泪下咳嗽一声：“谢了，阿莱。”
　　金币从他指缝流下，阿莱把他小心翼翼放下：“你还有药吗？”
　　“没了，”钟戎抽空对他一笑，“没事儿，Ｔ的盾被我劈碎了。”
　　阿莱还想说什么，Ｔ的子弹就纷纷落下。钟戎反应快，掳走阿莱在空中几个翻滚躲开，反手握剑，踩着剑光飞身而起，再次冲向Ｔ。
　　云层破开，雨没停，阿莱抓住钟戎身上坠落的金币，向身后看去。Ｚ孤身挡在那两个Ｔ分·身前，遍体鳞伤，武器切换时电火花飞溅，照亮她的侧脸。
　　她面露难色，咬紧牙才没被销号，却也是强弩之末，撑不了多久。
　　阿莱再次看向手心，钟戎身上落出的金币和他的底牌紧紧挨在一起。
　　剑光闪电一穿长天，雷鸣中钟戎与Ｔ险成平手。
　　钟戎是靠自身和一把剑，Ｔ却是靠各类道具和挂，此时两人平手，钟戎却在状态明显落于下风。
　　Ｔ展开手臂，冲Ｚ的方向一捏，剩下的那一个分·身就猝不及防出手，把用尽全力消灭一号的Ｚ从中扎透，钢爪尖端从她的脊背探出，张牙舞爪地和阿莱对上眼神。
　　阿莱猛地攥紧拳头。
　　Ｔ一收手，把Ｚ变成数据遗骸的Ｔ二号就直直飞向他，融进他的身体。全部融合的那一秒，Ｔ睁开眼，冲钟戎露出嘲讽的笑，接着他与钟戎僵持的左手就突变粗壮，长出无数尖刺，就像把暗器、钢爪镶嵌进肉里。腐蚀气体这些镶嵌处喷出，Ｔ突变的左手握拳捏住钟戎的长剑，把喷气处对准他的脸。
　　钟戎瞳孔紧缩，抽不出长剑，只能看着那只拳头上毒刺和毒雾疯长逼近——
　　“咔嚓——！”
　　世界一黑一明，机械盾牌被两条巨大的机械臂佩戴合拢，瞬间夹断Ｔ手上的毒刺，把毒雾狠狠抵挡反弹回去。
　　钟戎肩膀一塌，劫后余生地看着挡在面前的人：“阿莱。”
　　阿莱冲他一龇牙，身周有一层半透明的机甲，和招财猫类似，但显然要更高级。钟戎看过这个东西，阿莱给他炫耀过，是他的宝贝之一，可以完美贴合使用者，让各类功能达到一个小时的巅峰无敌状态，就像是滑板三十秒巅峰道具的最高阶版本。
　　当然，这东西能力太过逆天，在无敌状态保持一个小时，都可以说是飞掣目前非挂中最强的道具没有之一，所以相对的，它的启动方法也非常极限，需要一个高级猎手所拥有的全部，金币、经验值等等。
　　换句话说，这东西需要一个高级猎手的献祭。
　　再换句话说，现在阿莱要献祭自己启动这个机甲。
　　机械声未停，盾牌如同多米诺从阿莱身上褪去，再一处处转移附着在钟戎身上，连接成型。
　　钟戎骇然看着阿莱从脚尖解体成数据遗骸，一点点填进半透明的机甲，让其实体化：“阿莱！”
　　阿莱手臂还有盾牌，撑起半透明的盾，把Ｔ暴起的攻击挡住。他自己露出傻兮兮的笑：“无哥，记得到时候给我讲讲使用感受，我好跟阿月炫耀！”
　　钟戎拦截不了阿莱的解体：“你……”
　　“靠你了无哥，真的，”阿莱正经起来，“你一定要把Ｔ销号。”
　　钟戎感觉到悲伤，但又在阿莱充满信任的眼神中积蓄力量。他没有眨眼，缓慢而坚定地点头：“我会的。”
　　阿莱笑起来，行走到他脖子的解体线很快攀上，他留下笑容后就解体成了最后一部分数据遗骸，反光如漫天星光，填进了钟戎胸口的机甲。
　　机甲完全被激活，发出淡淡的光。钟戎感受到力量暴涨，但没有任何不适，仿佛体内的力量都是柔和的。
　　整个记忆酒吧军实感在他身后，托着他的手腕，让他举起那柄被雨打湿的长剑。
　　钟戎睁开眼，与他手上的长剑一般任由光亮一划而过，劈开苍穹，直面对面半边身子都变异的最强化战斗力Ｔ。
　　Ｔ对上他的眼神，不自觉退缩，但余光看见自己的左手，于是冷哼一声，背后长出钢铁炮筒无数，蜘蛛腿一样地打开，对准钟戎一个个上膛，声音重而连续，明显地给予威胁警告。
　　炮弹飞出，张开尾翼，带着火线撞向钟戎。钟戎眼神不动，含着烈火，举剑一挥，剑刃铮铮，剑气化做实体飞出，破开雨幕，把无数来势凶猛的炮弹从头到脚粉碎。甚至连爆炸都没有，这些高级炮弹就这样沉默地被泯灭，粉末都碎得肉眼不可见。
　　Ｔ眼露惧意，往后退一步，躲开劈天盖地之势的剑气，不敢相信地看着钟戎。
　　限制道具失效，挂被屏蔽，钟戎迈开覆盖机甲的腿，稳稳走向Ｔ。长剑握在他手里，只轻轻一挥，泛金的剑气就会破开Ｔ的一切攻击，直达他的面门。
　　Ｔ钢筋铁骨的左手在这一道又一道的剑气中被瓦解，原本给予钟戎无数重创的攻击全数不再起效，泡泡撞上金刚石那样，被钟戎身周那层该死的铠甲挡下，或被那柄长剑砍碎。
　　钟戎势不可挡，脚步稳而重，很快就走到了Ｔ面前。
　　无处可躲的Ｔ被迫应战，也被迫看着自己的所有家当在这些自杀式的攻击中打水漂。
　　“铛——”
　　钟戎砍断Ｔ的左手，长剑留下残影，迅疾抵上Ｔ的喉口。
　　“没有用的，”Ｔ仰起头，在剑光余韵下看见钟戎眼底的火和罩住火的那层水雾，重复道，“没有用的。”
　　钟戎无声抬腕，剑尖微微卡进Ｔ喉口的软骨上。Ｔ却突然失去惧怕，依旧直视钟戎，甚至面上浮现出一种怜悯：“真是可怜，到了这一步，却还会输在我手里。”
　　钟戎皱眉：“说清楚。”
　　“你还没有成年，”Ｔ勾起嘴角，“成年人可不会把底牌用在虚拟游戏里。”
　　钟戎心里警铃一震。
　　“飞掣只剩下我们两个，如果你发生了什么，之后的事随我编，天真的小朋友，你的同伴要为你殉葬了，”Ｔ笑起来，“不得不说，你们四个在现实在一起，真是太方便人下手了。猜猜看，现在还剩几个？我猜就你一个。”
　　钟戎头皮发麻，看着Ｔ得意的笑脸，仿佛听见了Ｈ城的轰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