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儿女》星河在底

5、第 5 章

　　新的一年年景显见仍然不让人如意。

　　新年刚过，周边几个村庄就组织起了一场求雨。

　　几个青壮把龙王庙里的石像搬出来，绕着村庄和河道巡行，一个道高望重的老者跟在后面，手里拿着一条颇有年头的长鞭，一边嘴里念念有词，一边挥着鞭子抽打龙王的石像。

　　后面还跟着一群村民，围观这场祭祀。

　　青桃儿被父亲驾着骑在他的脖子上，跟着人群移动，看到鞭子挥舞着打在石像上，不由缩下脖子，嘴里发出“哎呀”的害怕声。

　　“爹，三太爷为什么打那个石头？”青桃儿问。

　　“那个是龙王，他不下雨，就打他。”张大牛解释。

　　“噢——”青桃儿煞有介事地点头，又一副她现在都明白了的样子，寻求张大牛认同道：“不下雨就不能种地了是吧？种不了地就没饭饭吃了，对吧？”

　　旁边的村民听到她父女俩对话的，这会儿都笑了，说：“可真是个小人精。”

　　也许是因为三太爷的鞭子对龙王没有什么威慑力，人们期盼中的雨水，仍然迟迟没有落下。

　　村里开始有三三两两的人家出现无米下锅的情形。

　　一个早晨，天刚露白，村里一户人家忽然响起一声撕心裂肺的哭声。紧随其后的，是第二户、第三户人家响起的同样悲怆的哭响。

　　青桃儿在睡梦中被骤然惊醒，小嘴一咧就要哭时，被同样惊醒的小哥哥张旭搂到了怀里。

　　“妹妹不哭，不哭。”小哥哥张旭一手捂着妹妹的耳朵，一手学着母亲的样子轻轻拍打青桃儿的背哄她。

　　早起干活的张大牛和张老头儿，这会儿忙扔下手头活计，出门查看出了什么事情。

　　厨房里忙活的阿李听见小女儿的动静，也匆匆进了堂屋。

　　半晌，张大牛和张老头儿都回来了，脸色俱是很难看。阿李问他，出了什么事？

　　“乔二叔，猛子他爹娘，还有山根儿下咱二伯爷，没了。”

　　一夜之间，死了四个老人。阿李惊得掉落了手里的箩筐。

　　“怎么会？”

　　“还不是这年景闹的。”张大牛脸色难看。

　　眼前已经没米下锅，新的一年年景却不见起色。丧失劳动能力的老人自认成了家里的拖累，自己少吃一口，儿孙活下的机会也行就多一分。

　　于是，几个老人相约，在同一晚投了缳。

　　几个老人的死，倏然揭开了一个血淋淋的现实——这个年景已经坏到了要死人的地步，而且这也许只是个开头。

　　这天起，笼罩在这个村庄上头的愁云惨雾更加浓重了起来。

　　当天晚上，张大牛强制搬进了老两口儿住着的堂屋里。

　　张老头儿骂他：“老子还有力气，担心我半夜上吊，再过个二十年不迟！滚回你的西屋。”

　　张大牛任凭他骂，一声不吭地，硬是在堂屋里睡了下来。

　　阿李也没有劝解，她同样也担心家里的老人办傻事。

　　青桃儿对村里发生的事情一无所知，只是她被限制了不能再出院门。小少年张旭对这些事已经有了了解，懂事地在大人们都出去帮忙时，拉着妹妹在屋子里做游戏，免叫她被村里的哭声吸引而受惊吓。

　　死去的几个老人丧事办得庄重却又寒酸。

　　没有好的棺木，也没有像样的灵堂，连简单的陪葬都没有几样。万幸的是，这些被愁绪萦绕心头的村民愿意舍一把力气来表示对死者的敬意。

　　田野里还不见一丝绿色，极目所望，满是黄色的泥土与铅灰色的山壁，这些脸上挂着悲苦的村民们，沉默地看棺木被封进墓室，无声地一一掀起铁锹向坟茔上添土。他们心里祈愿：

　　愿死去的人得到安息，愿活下来的人不再受饥馑之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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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原第六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