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琴客风流》沐萩

3、第三章 酉时晚宴

　　夕阳的余晖迟迟不肯消失，天边的晚霞红得如血般骇人。酉时还差半刻，宾客已经云集。
　　衣着华贵的男人们在大厅里大肆吹嘘着，谈论着，把一件件风流韵事作为资本，谈个畅快。而主座的人，自然，不到最后不会出现。
　　时间一点一滴的过去，当灯烛尽点燃，侍者也全部侍立一旁时，主人们终于携手而来。

　　当先走进大厅的是一身墨绿衣袍的廋削男子安留侯安成意，他面带微笑，故作矜持的微侧着身，走在偏左的前方，眼睛一边笑着和厅中人寒暄，一边留意身后人的神情，脚步略微急躁，却步子极小。
　　而他身后的男子，一身紫红衣袍绣着四爪蟒龙，英气逼人，面容舒和，与关注的人们一一点头，神色闲散而从容，脚步自在，仿佛永远是世人关注的焦点。
　　待走到最前的位置，安成意连忙躬身道，“殿下请上座！”
　　男子故作推辞，“本王不过是客人，安留侯才是这里的主人，这位子自然该安留侯坐。”
　　安留侯谄媚的笑道，“有殿下在此，鄙侯岂敢逾越，这位子自然是您的。”
　　底下一众也附和道，“殿下，您请上座吧！”
　　男子洒然道，“那本王却之不恭了！安留侯请——”
　　“殿下请——”
　　客套的对话总是贵族们的开场白，似乎这就是他们有别于平民的礼教，充斥着虚伪和做作，却又无可奈何，不可避免。

　　舞姬在厅中蹁跹，柔媚而优雅，合着配乐的节奏，舞一曲，再舞一曲。
　　欣赏舞蹈的人不过少数，这就像是为了烘托热闹的气氛般，他们开始劝酒，敬酒，对饮，觥筹交错。
　　坐在主位的殿下只是惬意的欣赏舞乐，时而被敬酒而礼节性的喝上一杯，眼神带着醉意的清明，兀自虚耗时光。

　　当时间在渐渐流逝，当夜幕降临，厅中的人们不过是醉生梦死般继续，而坐在主位的男子勾起一丝若有若无的笑容，举杯沉思。
　　隐蔽处，那男子的属下，被称作老张的仆人绕至主位，低声道，“殿下！”
　　男子点头，对安留侯示意，自己出去一下，便随着老人绕出厅堂。

　　“几时了？”
　　“回殿下的话，酉时二刻了。”
　　“好，还有一刻钟，注意不要暴露身份，让他们按计划进行斩首行动。”
　　“是。末将遵命！”

　　男子看着悄然远去的将领，严肃的神色又恢复淡然，兀自笑了笑，又折回厅内，举杯再饮。

　　“殿下，托您的福，这次我们可是请到了一位出色的乐师，不妨现在就让他献上一曲，您来品评品评？”安成意有些巴结的开口道。
　　“呵，品评不敢当，先让那位乐师上来演奏一曲吧！”男子如此建议，笑容和煦。将那份心底里的嘲讽和鄙夷藏了起来，面上功夫做得十足。
　　安成意得到首肯，连忙挥手对舞姬道，“都下去吧！”接着又对一旁侍立的仆人道，“去请那位乐师上来！”
　　仆人躬身退下，安成意回了位置坐下，期待的看着门口。

　　单手横拎着琴出现在厅堂的青年一身月牙色外袍，伴着灯火的光晕步入厅堂，脚步轻灵而优雅，仿佛是一种神秘的舞蹈，款款而来。
　　在场的人都不自觉的屏息关注起这个青年，并非因为他难得的俊颜，脱俗的气质，单单是那清冷而孤傲的眼神，就足够令人着迷。
　　自然，主位的男子也不例外。
　　安成意偷偷观察着，心里窃喜。早听说大殿下男女不羁，近段日子更风靡男色，本来听说请不到松鹤散人还颇为懊恼，不过一听来此的青年仅样貌就非比寻常，自己到有些得意，若是大殿下真看中了，那还是自己的功劳了。
　　这不，主位的殿下，那眼中的神彩颇具欣赏的味道。

　　青年站在厅中，没有一丝拘束畏惧的神色，坦坦然的坐在刚放置的软垫上，将琴轻放几案，从头到尾拂了七根弦一遍，便一手放岳山，一手轻点琴面，微抬头看向厅中主位的男子。
　　“敢问乐师姓名？”主位的男子打破因为青年的到来而突然安静的气氛道。
　　“……风卿。”那声音正如同他给人的感觉，似兰花般清雅脱俗，甚至会觉得有种淡淡的清香传来。
　　主位的男子神色一动，道，“不知风卿擅弹何曲？”
　　“但说曲目……”青年眼中流露出自信的目光，似乎对于任何曲目都不在话下。
　　主位的男子想了会儿，道，“那请风卿弹一曲踏春吧，算是这次的应景曲子。”
　　青年低头，手抚上琴弦。

　　清越中带着轻快，琴音洋溢着春日万物复苏的美妙，灵动中怡然成趣，好似真的将一幅三月踏春景致摆在了眼前。
　　手指在琴弦上游走，优美更似随心所欲，他的身子不动，端坐的姿态也十分稳重大方，然而那脸上的神情却仿佛随着乐曲而变，似惬意的享受，融入琴音，再无外感。
　　只是，陶醉在琴音里也始终无法抚平青年微皱的眉头，若是细心观察，也会发现，那主位上坐着的殿下眉目间也微微起了折痕，神色略显疑惑。
　　不过，当琴曲过半，主位上的殿下已经收敛了不解和迷惑，面上只留下听琴的欣赏姿态。然而，没有人注意到，他举杯的手已经换成了左手，而右手也在不经意间放在了腰侧。

　　曲子还未完，素知殿下喜好风月的众人也不敢打搅了殿下的雅兴，即使再是听不懂也装作一副体会极深的表情。而时刻留意殿下神情的安成意更加笃定了自己的猜测，这青年势必要赠给殿下的。不过，这人的性子估计不好控制，还需要调教调教……不过也不能磨灭了他的气质……
　　安成意放肆的眼神打量着兀自陶醉在琴音中的青年，有些猥琐的想着。
　　然而，他不知道，当这一曲弹完后，很多设想都没了用处……

　　这两只终于见面了^_^