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摩登吸血鬼》黑月BlackMoon

60、金医生（五）

　　“想什么呢？”

　　“要是我不苗条了，你还要我吗？”

　　说完这酸话姜银城自己先忍不住笑开了，他那张脸不笑的时候还好，可一旦笑起来，一双眉眼舒展开来，含着笑意，嘴角甜甜的翘起，那眼神轻轻一飘，若是恰好瞟到了谁，瞬间就会被一箭射中，不由自主地把这人刻进心里。

　　黄德文盯着那张脸看呆了，面前的人眉目生动，脸上也恢复了气色，因为刚刚狂笑不止，脸颊粉扑扑的，看上去心情非常不错的样子，他抓着姜银城一只手，任姜银城耍赖。

　　经过这么一闹，这屋子里的气氛骤然轻松，姜银城自出事以来，很久没这么笑过了，他干脆侧着身靠在枕头上，“不知为什么，之前走背字的时候也都熬过来了，可那之后却依然干什么都不痛快，心里像压着块石头，总是想不通自己为什么偏偏自己遇上这样的事，可是现在更坏的事儿发生了，我这心里反倒放下了。”

　　“你有罪恶感？”

　　“或许是吧，我一直知道那一切是因为我而起的，苏格拉底说无知即罪恶，我不够精明，因为太蠢而被蒙蔽欺骗，或许是因为对他抱着虚幻的仰慕，很多东西我都没有细想，最后忽略了真相，一败涂地，还伤害了身边最亲的人。”

　　黄德文轻捏着姜银城的手指，“你太苛责自己了，人只要活着，就没有不犯错的，有些错能够弥补，有些不能，但最终人能做的也只能带着那些错误活下去，从过去中吸取教训，记住那些痛，成为更好的人。”

　　说完，他发现姜银城正带着几分好奇盯着他看，便问，“你在看什么？”

　　姜银城望着他那张美貌的略显疏离的脸，笑着摇了摇头，“只是没想到你会说这样的话。”

　　他稍一思量又觉得并不奇怪，能长久的在这浊世中长久活下去的，无论是人是鬼，必然深谙处世之道。

　　姜银城回过神来，才问道：“刚刚那些人都是你的朋友？”

　　“他们和伊莉莎一样，都是我的同族。”黄德文如此回答道。

　　姜银城听了这话，不由得想起伊丽莎对他说过的，黄德文过去常挂在的那句话：我只需要追随者，不需要朋友。可他既没见过他的仆从，也没见过他的朋友，而这房子里的人，只是同族？

　　“这地方是那位外国友人的家吧，我在这里住不方便吧？”
　　“这房子的主人是费迪南德没错，不过你安心住着就是，这件事或许还有隐情，曲承卓可能知道割喉案的事情，如果和我们有关，那这些本来就是他分内的事情。”

　　姜银城一副原来如此的表情。

　　黄德文问：“你怎么会猜到是他？”

　　“就是蒙的，虽说人不可貌相，但有时候，靠外形气度来做推断还是有用的，这些人里，只有他的气质和这屋子最相配。”

　　黄德文笑了笑，“好像的确是这样。”

　　“你们怎么认识的？”

　　“那些年我流落在巴黎，遇见了他，他当时负责巴黎的安全，在吸血鬼族群中掌握着巨大的权利。”

　　姜银城歪着头，那些年？
　　“那你到底几岁了？”

　　黄德文稍作犹豫才回答道：“从成为吸血鬼开始算，有一百年了。”

　　虽然有心理准备，但姜银城闻言还是瞪大了眼睛，一百年加上他生前的十九年，就是一百一十九岁啊，他甚至伸出手捏了一把黄德文的脸，“你居然有这么大年纪了？好不真实啊。”

　　说完他又担心黄德文会因为自己的话觉得不快，于是问：“那另外的那个年轻的亚裔又是谁？”

　　“他是陈，也住在这里，他和费迪南德既是主仆又是伴侣。”

　　“陈？这不是个名字吧？”

　　黄德文耸耸肩，“只是个名字，生命漫长，有许多个名字也实属正常，自从我认识他，他就叫这个了。”

　　“给我看病的那位医生，他也是吸血鬼吗？”姜银城想到金英那副容貌，心道难不成华裔血统的吸血鬼其实很多？

　　黄德文轻轻点头，“嗯，我和他也只有几面之缘，只能算是……”他停顿了一下思索着合适的词汇，“点头之交。”

　　“那他怎么会来医治我？”

　　“这个说来就复杂了，得从金英的身份说起。虽然我们不熟，但他的故事还是很有名的。”

　　在黄德文转变为吸血鬼之后，他花了几个星期熟悉新的身体，便和养母一同生活，他对新的世界如饥似渴，他们在巴黎的住所里夜夜笙歌。这样的日子过了一年，他便随着养母旅居上海，那便是他第一次踏上这片土地，也正是在这里，他第一次见到了金英。那时的金英已经是个名人了。

　　金英原本是出身官家的少爷，却无心承继父业，反倒对医学感兴趣，他的母亲出身医学世家，他又赴英国研习了西医，学医之路算得上是顺风顺水。也或许是他的人生太过顺遂，命运便和他开了一个玩笑。他生性天真开朗，喜欢与各国人士结交，就在回到家乡的途中，被一个不具名的吸血鬼感染了，或许是流浪到此地的吸血鬼吧。

　　大部分吸血鬼承继了为人时的行事作风，保留了一些人类社会的习惯，比如说养育观念。他们乐于转化同类，会教给新生的吸血鬼如何觅食，如何生存。可另一部分则不然，或许是早就厌倦了世俗束缚，更没有什么伦┃理责任的概念，又或许本性即使如此，他们转化新的吸血鬼可以说是全凭心情，甚至是出于恶作剧，单纯想远远看着这些人类最后会变成什么有趣的样子。那流浪吸血鬼在一艘渡轮上转化了他，之后就丢下他自生自灭了。”

　　姜银城心说这和只管生不管养的父母也没什么分别。

　　吸血鬼和人类不同，拥有漫长的生命，因此并无白驹过隙的紧迫感，他们甚至不需要继承人，所以说来，不久前被转化的那个孩子，大约也是这种情况。

　　这种情况下，若是附近有其他的同族，通常会帮助他们，当然这也是出于对自身安全的考虑。可金英不同，他是独自在人类身边活下去的，这种情况极为少见。在那个年代，还没有血液锭剂，新生儿很难抑制对血的欲望，要想活下去，就得撕开身边活物的脖子，一旦被人类发现也就结束了，可他却能独自活下去，没有伤害身边的人。

　　姜银城问：“那他是怎么做到的？”

　　“没有谁知道他是怎么活下来的，只知道不久后他在上海开了自己的诊所，医生嘛，很容易就能取得人血，不易被察觉。我想他就是这样，不靠杀人，自给自足了。”

　　“你是说他偷病人的血啊？”

　　“其实现在偶尔也会有去医院偷血包的家伙，不过金英有他自己的一套规则，治不好的人，他是不会取血的，倒不是说病人的血会对吸血鬼有什么坏处，实际上，他把那些血当作了治病的报酬，如果是穷人来看病，他只会收很少的诊疗费，甚至分文不取，就这样过了数年，他便成了享有盛誉的仁医。”

　　“这倒真看不出来。”

　　“不过日复一日，他后来还是遇上了麻烦，因为没有人教给他如何调节自己的外表，日子一久，他依然是那副模样，人们难免发现这不同寻常，想要窥探他长生不老的秘密，曾被他治愈的病人找上门来问他求一份永葆青春的秘方，他很快察觉不妙，又正值时局不稳，他便果断关掉了诊所，开始了流亡的生活。我再一次见到他就是在英国了，或许他发现了自己那左右人心的说服力，短短的时间里，他就伦敦站住了脚，理所当然的被当地的同类察觉了。”

　　“被同类察觉到又能怎样？”

　　“他们会关注你，甚至会与你交谈，评估你的价值，对你做出判断，这个判断就决定着他们对待你的态度。”

　　“那个时候，金英这服亚洲面孔怕是占不到什么便宜吧，吸血鬼和人类一样在乎种族血统吗？”

　　“这其实和人类其实也差不多，目的无非是对权力和资源的争夺。”

　　“但金英只用了很短的时间就让那些自诩贵族的老家伙刮目相看了。那些老家伙曾经饱受食物短缺的折磨，又有着被人类狩猎的阴影，所以那段时间不过是谨小慎微的混日子，而金英却活的很好，很快就混出了名堂。”

　　“难道他还是用血充当诊疗费？”

　　“没错，他笼络了当地的一些诊所和医师，为他做事，有时遇上富人，这些人也很舍得狠宰上他们一顿。欧洲早有放血疗法，延续了上百年，虽然不少人因此丧命，但有时它确实奏效，所以对这个传统人们并未全然排斥。”

　　“放血真能治病？”

　　“欧洲人身上普遍带有一种能导致血色病的变异基因，其实就是一种让铁元素在体内大量积聚而导致的病，一旦患有这种病，人体就会不停吸收铁元素直到器官衰竭。而且，铁元素也是各种细菌最喜欢的，如果有足够的铁元素，细菌甚至能对抗生素免疫，所以人为放血减少人体内的铁元素，反倒能让人的炎症减轻。而中医里所说的放血，是用针或者尖刀刺破人体特定穴位的浅表脉络，只放出少量血液，也能起驱散热毒的作用。”

　　“这样说来他的确能过得很好，亚洲面孔带来的那点不便也算不上什么。”

　　“是的，而且很快他就发现，他手中的血液储备越来越多，可这东西却不易保存，于是他开始计划把这些多余的食物售卖给其他的吸血鬼。可那时伦敦的当权者并未把他放在眼里，没成想这门生意还真让他做起来了，他手里控制的诊所开成了连锁店，表面上是治病救人，背地里则是做着卖血的生意。虽然后来也出现了一些竞争者，但很难形成规模，都没翻出什么水花，金英便成了吸血鬼中有名的采血人。”

　　说到这时，门突然响了两声，有人推门进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