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日情诗》清粥几许

10、胭脂扣

　　“喜不喜欢的，有什么要紧？”

　　当初秦诗的父母在她的耳边说了很多遍这句话，不单单是父母，还有各种七大姑八大姨，以及各种朋友，再加上张先生那时候对她还算殷勤，谈不上喜欢，不过是合适。

　　结婚的时候，秦诗以为自己会和这世界上成千上万的人一样：舍弃一些自我来和另外一个人磨合，以至于两个人都去了棱角，变成滑溜溜两颗鹅卵石，一并在这生命的河流里随波逐流。

　　毕竟在遇见夏屿之前，她真的没有什么特别的，别人可以她为什么不可以？

　　但是现在她开始庆幸自己还没有变得完全圆润，有可以被人指责的棱角，好像也是一件好事。

　　她看着夏屿的眼睛，他的眼睛干净、清亮，倒映着她刚刚因为突然的亲吻而变得绯红的脸颊。

　　她细长的手指轻轻抚过他的脸，感受到了他小小的战栗，她显然是拿他的眼睛当镜子照了：“原来我在你眼里，是这个样子呀。”

　　夏屿看着她俏皮的笑，他喜欢她孩子气的样子，自由又鲜活，他喜欢她随心所欲，又想要牢牢把她圈在怀里。这是他第一次面对这种矛盾的心里，他还不曾喜欢一个人，但是知道喜欢是毫无道理的事情。

　　“你自己没照过镜子？”

　　秦诗没回答他，笑着起身，纯白的被子拥着她，懒懒地捡起昨夜丢在一边的吊带睡裙套上，另外一张床还未被动过，被角还是方方正正的。

　　酒店的百叶窗遮住阳光，把整个房间掩盖的漆黑一片，她光脚走到床边，一根手指掀开百叶窗的一片，细细碎碎的光洒进来，铺在她白瓷一样的肌肤上，像是她自身散发出来的柔光一样。

　　夏屿侧着脸看着她目不转睛：“你在发光，像油画里的人。”

　　秦诗转头冲着他笑：“圣母？我可不是。”

　　她扑过去压在被子上，翘着脚，两条腿交叠在一起在空气中晃悠：“我是恶魔，住在地狱里。”

　　夏屿勾着她的后脖子，在她唇齿间扫了一圈：“獠牙呢？”

　　秦诗被他彻底逗笑，觉得他可爱到了极致，忍不住又去勾他和自己玩闹，他这个人实际上远非前几日那样腼腆，或许称得上慢热。

　　大早上又消磨了半晌好时光，秦诗被他环在怀里，有些疲累了，只留了一段光洁的背给他，自己趴在枕头上喃喃：“下午我们干嘛？”

　　“你想干嘛？”

　　“就四处逛逛，你呢？”

　　他淡淡地说：“陪你四处逛逛。”

　　“你打算什么时候回去？”

　　话题最终还是转向了这里。

　　夏屿盯着天花板上面的花纹，像是问她又像是问自己：“和你一起可以么？”

　　“别开玩笑。”她笑着板正他的脸：“我们说好了。”

　　他们说好了，按照彼此原定的旅行计划走下去，不是每一个自己喜欢的人都非要捆绑在一起，不问过去不论将来，过完这几天就一拍两散，没必要纠缠不休。

　　“嗯，”夏屿垂眸看着她的脸，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做这么疯狂的事情：“你放心，我不会给你添麻烦。”

　　床头的手机在震动，秦诗听不得他这种话，总觉得要心软，于是赶紧借着手机转移话题：“你电话。”

　　秦诗自己翻身下去洗漱，依稀听见外面的通话声，她不知道自己到底在做什么，往脸上泼了两把凉水，还是不得清醒。

　　“你今天是不是去鼓浪屿了？”张小雅兴奋的声音通过手机传来：“刚好我们公司有个差事，我今天要跑一趟，中午一起吃饭呗！我这会儿在船上了，你来接我吧。”

　　“现在？我还没起。”夏屿不知道张小雅为什么会突然来。

　　“那你赶紧起来洗漱，你住哪个酒店啊？我去找你，你中午想吃什么？我带你去。”

　　“我跟一个朋友在一起。”夏屿揉了揉眉心。

　　“朋友？”对面安静了一会儿，又一如既往地笑：“夏屿，别跟我说还是那个女生啊！”

　　“嗯，”他抬眼看见秦诗已经从卫生间出来了，她过来坐在他面前，背对着他，夏屿盯着那个搭扣看了一眼，帮她拉上后背拉链：“我问问她。”

　　“哈哈哈哈，好呀。”张小雅的眼睛慌乱地胡乱眨了几下，又笑了：“你动作可真够快的啊，没看出来啊。”

　　夏屿挂了电话之后和秦诗商量，他不知道秦诗会不会不乐意：“我有个朋友在这边，你要不要和我一起见见？”

　　“女孩子？”

　　“嗯，你怎么知道？”

　　“我听见了”秦诗指了指他手机：“是不是上次在白城海滩那个？她喜欢你吧？”

　　夏屿笑得轻松：“怎么可能？我们从小一起长大。”

　　“是么？”秦诗回忆起那个女孩子的样子：“你跟她说了跟我在一起？”

　　“嗯。”夏屿往身上套着短袖，他从来不觉得和她在一起是什么不可告人的事情：“你要是觉得会对你的生活产生什么影响，可以不见。”

　　“我是怕对你的生活产生影响。”秦诗笑吟吟地坐在床边，一只手撑着下巴，眼睛把他给打量了一遍：“我么，没什么生活。”

　　张小雅下了船就收到了夏屿发来的微信：“你在渡口等我们。”

　　她盯着“我们”那两个字，嘴角挂着苦涩的笑容。

　　张小雅是个个性很洒脱开朗的女孩子，几个人去了海滩附近的店吃东西，夏屿去前台点单，只剩下她们两个。

　　“我可以叫你姐姐么？”张小雅笑吟吟地看着面前这个人。

　　秦诗见惯了，不以为然地点了点头：“为什么要见我？”

　　分明没必要，如果仅仅是作为一个好朋友，一定也知道“不要做电灯泡”这个道理，张小雅说要见面，夏屿总不好拒绝。

　　“你呢？”张小雅的眼睛里敌意很明显，虽然可以压抑，但是作为女人，还是很容易看得出来：“你也可以不来啊。”

　　“为什么不来？”秦诗笑着看她。

　　“你……”张小雅被她一句话问的无话可说：“夏屿他对待感情很认真的，他和你不一样。”

　　秦诗说话从来都是缓缓的，她无意对一个小姑娘剑拔弩张，但是面前这人明显有些急躁以至于对一个陌生人口不择言：“何以见得？”

　　“我认识他十二年了。”张小雅脸上涨红：“他还没有喜欢过什么人，可是他才认识你几天？你们就……你们就……”

　　秦诗看着她脸飞红，磕磕巴巴想指责她又不好意思说出那句话，就替她说了：“睡了？”

　　“……”张小雅的眼睛瞪得圆圆的，她怎么能轻飘飘就说出来？

　　“所以你觉得我是一个很随便的女人？”秦诗放下手里的咖啡杯：“你维护他是因为喜欢他，但是你这种认知无意中伤害了我，你可能觉得伤害我也无关紧要，但是我和他在一起，也是因为喜欢他，所以你觉得我这种行为比你的喜欢更加低贱吗？”

　　张小雅突然觉得五雷轰顶，她不知道这个世界上竟然还能有人把一夜情说的这么清新脱俗……

　　夏屿回来了，自然而然地坐在了秦诗身边：“你们聊什么？”

　　张小雅的心情全摆在脸上，难堪地看了看秦诗，没说话。秦诗笑着说：“我听说岛上有很多教堂，或许我们可以一起去逛逛。”

　　“不了，”张小雅显然已经没了兴致，看见夏屿脸色不对，觉得自己好像有点过分：“那个，我一会儿还有点事，你们去吧。”

　　一顿饭吃的不怎么开心，三个人各怀心事。

　　走的时候张小雅像是泄气了一样，快去渡口的时候私下跟秦诗说话，像是拜托一样的口吻：“你好好对他。”

　　“抱歉，”很多人总喜欢把自己卑微的感情寄托在别人身上，秦诗没打算骗她，也不想莫名其妙地负担起一个女孩子卑微的暗恋情结：“你自己的感情请自己负责。”

　　张小雅有些哑然，但是末了还是点了点头：“嗯，谢谢。”

　　岛上有很多人拍婚纱，幸福似乎随处可见。

　　送张小雅走了之后，回去的路上，夏屿随口问了她一句：“如果有一天要拍婚纱，你会选哪里？”

　　“如果啊……”秦诗似乎轻轻叹了口气，又笑道：“没有如果啊，我结过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