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疼痛 ...
-
第4章疼痛
疼痛。
仿佛脑壳被硬生生打开的疼痛。
那种熟悉的痛感。
灵魂如火烧针扎一样作痛。
和刚附身到这具身体上时一样的疼痛感。
痛得耳鸣、痛得眼前发黑。
玄熙蜷缩在床的一角，双手抱着头，仿佛一个做错事的小孩子一样，躲在床上逃避惩罚。
此刻，那蜷缩着的样子，才真的像一个十二岁的小孩，符合这具身体的年龄，而不是那个纵横魔界百余年的魔君。
玄熙将灵力通过指尖输入太阳穴，试图减轻这份疼痛，却毫无效果。
而养气期能有多少灵力？玄熙的灵力很快耗尽，且没有丝毫效果。玄熙痛的视野都模糊了，紧咬着嘴唇不肯发出一点痛呼声。
眼前发黑，玄熙却突然嗅到空气中飘来的一缕妖气。
妖气很淡，但是既然有妖气，那么就说明附近有妖！
希望这妖不会找过来吃人。玄熙想。
毕竟他现在太弱了，成精的妖，最低也是筑基期，比养气期的他厉害多了。
玄熙安静的蜷缩着，上嘴唇咬着下嘴唇，没发出一点痛苦的声音。
但是那禁闭的双眼，紧锁的眉头，还有不断渗出冷汗的额头，证明了他此刻的痛苦。
真的很痛。
玄熙痛的意识都模糊了，他能感受到他的灵魂正在被这具身体排斥，被某种力量试图逼出体外。
而他原本的身体早已死在了魔界，这种时候被逼出体外会发生什么？彻底死去？还是变成灵魂？变成鬼飘荡？
灵魂离体的后果无法估量，玄熙不敢冒险。万一他灵魂离体之后就彻底死了呢？
好不容易活过来，而且还是在人界活过来，玄熙并不想死。
即便并不知晓灵魂离体是否会死。
即便……他可能因此害死另一个灵魂：那个真正的铁头。
即便……他知道这样害人是不对的，但是他还是狠着心做了。
纵使是上辈子他堕入魔界之后，他其实也从未主动伤害过其它魔。
只因为在师父身边百余年，修炼得一身孤胆剑心功法，也深受师父影响。
——不管外物，一心求剑。这是孤胆剑心功法的精髓，只有内心只有剑，才能领悟剑道之奥义，一剑破万物。
而师父，一个连妖都给予三分宽容的人，更不会随意害人，也是言传身教，影响了玄熙。
上辈子他虽然混到了魔界其中一族之长的地位，却是扎扎实实靠一身修为打败魔得来的，连原先那个位置的魔都没杀。
而现在，他却要为了活下去，为了逃避不知是否会的死亡，而要把一个无辜的灵魂置于死地。
师父因为他的血统，就能把他逐出谷。
所以他不敢在魔界造太多杀戮，生怕给师父知道后，让师父觉得他真的是个心狠手辣的魔族，彻底厌恶他。
要是师父知道，他死了还不安分，还要把无辜之人害死，霸占他的躯体，师父会怎么想？
玄熙不敢想象，但是也不想放弃这具躯体。
他真的太想再见到师父了。
既害怕师父的责骂，又执着的想见到师父，害怕彻底死去。
执念与愧疚胆怯相撞，几成心魔。
心魔出，愈发难守住灵魂。
玄熙的手不自觉的送了些，痛苦的神情流露出一丝茫然。
这是控制不住躯体的前兆。
玄熙感觉到他的意识在缓缓溃散，也不知是因为疼痛，还是因为灵魂被逼即将离体。
恍惚中，似有一丝清凉的气息悄然钻入灵魂，带着一股令人安定的力量。
玄熙隐约察觉到，有什么东西，轻轻点在他的额头。
玄熙强撑着试图睁开眼，却只看见一片朦胧的影子。黑漆漆的，完全分不清是什么。
好像有什么毛绒绒的在身边，还是个凉凉的毛绒绒。
感觉可舒服了。
就是有股……妖气？
玄熙突然惊醒，一下子从床上坐起。
窗外，清晨的第一缕阳光染红了小半边天空，浅红色的云霞那样温暖明亮。
金色的太阳还没露头，却已将光明引来。
有公鸡开始打鸣，环绕的山林里，唯有鸡鸣声回响。
一切如常，和之前的清晨没有什么不同。
头也不痛了，浑身舒坦。
半夜痛到极致时的那一抹妖气，仿佛只是错觉。
空气中，仅有山林的草木味。
连曾经他卷的皱巴巴的薄被子都安安分分的盖着。
昨夜的一切，似乎都只是幻觉。
唯有那被冷汗打湿还没干透的衬衫，出过汗后黏黏腻腻的感觉，能算半个不是幻觉的证明——毕竟刚过夏天，还有点燥热，保不准是热的。
玄熙揉了揉太阳穴。
连曾经的疼痛都变得不太真实，仿佛没发生过。
那昨夜的，又会是谁呢？
毛绒绒的触觉，会是妖吗？
如果是妖，为什么会帮他呢？还在帮了后消失不见？
但是那股清凉的感觉……倒是有点像师父？
没可能的。
玄熙刚有这个念头，就自己掐灭了。
别说师父是人不是妖，不可能是毛绒绒的。
就算真的是师父，他受上天眷顾重生在这具身体上，连这具身体的父亲和同村人都没发现，他现在也没修炼出什么成果来引起修仙界的注意，他的消息又怎么可能传到师父耳中？再就算是师父真的寻着某种联系找来，也没道理不现身，这样偷偷摸摸的帮他。
所以……不可能是师父。
玄熙感受着空荡荡的经脉，叹了口气，在晨光中打坐，吸收清晨的太阳带来的纯净的火系灵气。
一定要尽快修炼出成果，好出去闯闯，引起师父注意，或者找到师父待的那处灵谷。
一个他连名字都不知道的灵谷。
自八月十五之后，从十六号清晨开始，接下来的一个月，一切又好像恢复了正常。
玄熙的头痛不再发作，妖气也再不曾出现。村民们更是什么都不知道，该种田的种田，该打猎的打猎，该赶集的赶集……玄熙也是在养伤干杂活的同时悄悄修炼灵力，不时应付一下父亲和来关心看望他的小伙伴们。
在这片远离城镇、远离仙门的乡村里，日子虽清贫，却宁静。
安逸祥和。
和前世死前在魔界拼搏挣扎着爬上魔君之位相比，是如此的安逸。
似曾经铸剑结丹的那个无名灵谷，安逸的令人沉醉。
不一样。
玄熙一直在告诉自己。
不一样。
这里是一个不知名的乡村，不是那个不知名的灵谷。
这个乡村再安逸，也不是那个灵谷。
这是“铁头”的家，不是他玄熙的家。
不是因为这里没有灵谷里的那种充裕的灵气，也不是因为在这里可能下个月十五可能再痛得死去活来一次而灵谷里不会。
只因为这里没有那个人。
没有他，再高的权力，再安逸的环境，对他而言都没有任何意义。
那个人
——他的师父，沐寒。
天地之大，何以为家？
有沐寒在的地方，就是玄熙的家。
。
到了九月十五晚上，疼痛如约而至。
这回有了上次的经验与心理建设，当疼痛再次袭来时，玄熙冷静了很多——起码不是被痛醒了。
这一次，他安静的蜷缩在床上，抱着那条薄被子，没再浪费灵力做无用功，当疼痛愈发剧烈时，也只是将头埋入那抱着的被子里。
和之前一样，痛到意识模糊之后，又好像有个毛绒绒的爪子按在了额头，清凉的灵力伴着一股妖气，将他安抚，然后他又在清晨时刻惊醒，从未看清过来的那“妖”或者是“人”的模样。
但有件事可以确定，那个每月十五晚上帮助他缓解疼痛的“它”，知道玄熙是个外来的灵魂，不是铁头。还知道他的灵魂会被铁头的身体排斥而痛苦不堪，可又出于某种原因不能出现在他面前帮他，只能在他每次快痛昏时，悄悄给予一点安抚。
玄熙想见见“它”究竟长啥样，可每次都失败了，“它”总是挑着玄熙刚刚要痛晕过去的那一瞬间前来，缓解他的痛苦，让他安然入眠度过后半夜。每次玄熙早上惊醒时，都找不到“它”留下的其他痕迹。玄熙目前也没办法，只能默默的修行，希望尽快恢复些实力。
只是，每次，他都会在心中默默奢念：
是你吗……
一转眼，已是十二月。
雪降、风寒、山覆白。
作者有话说
第4章 疼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