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依旧爱吃糖》素香毛竹

76、第76章

　　有些事明明觉得已经淡忘了，可当真回忆起来才发现，那些甜蜜的、痛苦的、不甘的、无奈的统统都藏在心底深处，无论如何用力，都无法抹除。就像一层认真包裹的保鲜膜，只需轻轻一戳，腐朽或清香，都不再重要。
　　现在的天气已不如夏日般炎热，可从公司走到楼下唐飞还是出了一身的汗，如果说他有所亏欠的话，那亏欠的人就只能是奶奶了。
　　当初奶奶从手术室转进重症监护室后，唐飞就走了，之后再没去探望过。后来只听说那个爱臭美的老太太似乎遭了不少罪，精神头再没以前好了。
　　唐飞心里是抱歉的，甚至于他到英国后也时常叮嘱老爸，希望他能对奶奶照顾点，至于老爸到底做了没，这无从知晓。老爸和张爸爸打了那一架后就结了仇，商人本质不死不休，要不是唐飞一直阻拦着，怕是张爸爸会彻底失业。
　　刚到大堂就能看到张伯翰在外等待的身影，唐飞深吸了口气，快步走出去。
　　“奶奶呢？”他问，之前吃麻辣烫闹的不欢而散 ，再见到张伯翰，唐飞总觉得不自在。
　　“在车里”张伯翰笑的很和煦，仿若之前的不愉快从未发生过，“她懒，怎么都不肯下来”
　　“哦”唐飞不自在的转开视线，“那个……”
　　“去吃螃蟹吧”张伯翰打断了他，“奶奶最近特别爱吃螃蟹”
　　“啊”唐飞怔了一瞬才迟缓的点了点头，“……好”
　　来到车前，张伯翰打开了副驾驶的门，向唐飞示意。
　　“我还是坐后面吧”唐飞往后面走，“这样方便跟奶奶聊天”
　　张伯翰一把抓住了他的胳膊，“还是坐前面吧，奶奶患了老年痴呆，会发脾气的”
　　“老年痴呆？”唐飞顿住了脚步回头，“那她是不记得我了吗？”
　　“当然记得，不然怎么会专门来找你”张伯翰自嘲的勾了勾嘴角，“不过她估计不认得你了，毕竟你……变化这么大”
　　唐飞看他一眼，上了副驾驶。
　　一上车奶奶就瞪大了眼盯着唐飞看，老人家的眼睛里除了浑浊就是茫然。
　　“奶奶”唐飞轻声打着招呼，“我是小飞啊”
　　“小飞？”奶奶夸张的哼了一声，“那小子到现在都不来看我，还说要带我吃烤鸭呢，屁都没吃着，真是个混小子”
　　“啊”唐飞不好意思的摸了摸鼻子，“对不起啊奶奶，要不咱现在就去吃”
　　“不行”奶奶瞪着眼，一扬手将包扔了过来，“今天说好要吃螃蟹的，吃螃蟹吃螃蟹”
　　唐飞傻眼了，看这撒泼的劲儿，这老太太应该是病的不轻啊。
　　“好好好”张伯翰适时的出言安抚，“别闹了，今儿肯定让你吃上螃蟹”
　　奶奶又哼了一声，终于消停了。
　　“吓到了？”看着唐飞那呆模样，张伯翰在他面前晃了晃手，“还好吧？”
　　“……啊，没事”唐飞看了眼奶奶，系上了安全带，“奶奶她……这样多久了？”
　　“出院后不久就这样了，脾气大的厉害，一个不开心就把家里砸了个稀巴烂”张伯翰说，“后来有一次出去打麻将一直没回来，大姑出去找才发现她是迷路了，去医院检查医生说她是患了老年痴呆”
　　唐飞愣了半晌，艰难开口，“和……当年那个手术有关吗？”
　　“大概吧”张伯翰定定看着眼前的路，“毕竟年龄大了，免疫力不好”
　　“……哦”唐飞声音低沉下去。
　　张伯翰扭头看了他一眼，也开始沉默。
　　将车子停好后，唐飞抢先下了车绕到后面为奶奶打开了车门，奶奶终于对他笑了笑，“小伙子不错哦，还挺有眼力见儿”
　　唐飞也笑了，“为美人服务应该的”
　　奶奶笑的更欢了，一改之前撒泼的态度，夸赞道，“真有眼光”
　　张伯翰笑着摇了摇头，对唐飞说，“进去吧”
　　吃螃蟹是个力气活儿，奶奶心急，来不了什么精致的吃法，掰开了下嘴就啃，唐飞怕她受伤，就只好承包了剥螃蟹的工作。
　　“你吃吧”张伯翰看着唐飞说，“我给她剥就行”
　　“没事，我来”唐飞依旧坚持。
　　张伯翰知道他心里怎么想的，无非就是觉得对奶奶有愧，所以想要变着法的弥补，张伯翰也不再拦着，只是把自己手里剥好的蟹肉都放到了唐飞盘子里。
　　“干嘛？”唐飞皱眉看他一眼，“你给奶奶就好”
　　“老人家过个嘴瘾就行了，她吃多了身体也受不了”张伯翰笑着说，“你太瘦了，应该多吃点”
　　唐飞挑了挑眉，没说话。
　　奶奶忽然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哎哟哟，我这大宝孙真会疼媳妇儿”
　　“……”唐飞傻了片刻才咬着牙提醒，“奶奶，别乱说”
　　“怎么了”奶奶陡然提高音量，不悦的说，“我大宝孙就喜欢带把儿的，你有意见啊？”
　　唐飞乖乖低头，“……也是不敢有”
　　“我跟你讲哦”奶奶一脸说悄悄话的表情，“我这大宝孙原来是有个小相好的，那小子叫唐飞，长的一双桃花眼可勾人了，跟小狐狸精似的，不过就是人品不咋好，竟然被别人勾搭走了，，啧啧啧，再让我见到他，我就一拐棍戳死他，这个挨千刀的……哎，小伙子，我看你长的也不错，比他好看多了，而且我这大宝孙还挺待见你，不然你就凑合凑合给我当孙媳妇儿吧”
　　“……”
　　唐飞深吸了口气，看向张伯翰，“你确定奶奶是来找我的？”
　　张伯翰拧着眉头一副沉思状，“她……奶奶是病人，你多担待”
　　陪着奶奶吃了饭，散了步，听着她骂了一路的小妖精，唐飞已经免疫了，对于这种亲耳听着别人骂他，而且他还得配合着陪骂的事儿，唐飞只觉得这是张伯翰在整他。可每次一瞪眼过去，张伯翰就又是一副“我也没办法”的无辜状，火儿也没地儿发，到最后唐飞只能哀切的盼望着奶奶能赶紧放人。偏偏奶奶又相中了他的长相，一个劲儿的在那儿乱撮合，好像他要不答应当孙媳妇儿，就跟犯了什么十恶不赦的大罪似的。
　　“奶奶”唐飞终于忍不住开口了，“这陪您遛弯遛的天也黑了，我也该回家了”
　　奶奶止住了唾沫星，慷慨激昂的表情瞬间切换成了可怜巴巴，“不行，你不能走，你还没答应当我孙媳妇儿呢”
　　唐飞:“……”
　　张伯翰看着他笑了笑，“奶奶是病人，你多担待”
　　唐飞:“……”
　　好容易哄的奶奶愿意回家了，难题又来了，“孙媳妇儿啊，我跟你有眼缘，就想跟你多聊聊天呐，你跟我们一起回家吧”
　　什么？唐飞惊诧的看向张伯翰，“奶奶是想让你结婚想疯了吗？”
　　“是啊，她就觉得我被你耍了，非得再找个比你更好的才不算跌面儿”张伯翰很是无奈的摇了摇头，“我也没办法啊”
　　“……”唐飞长长叹了口气，扶着额头问，“我如果直接走人了会怎么样？”
　　“奶奶一定会躺地上撒泼的”张伯翰很认真的说，“我真不是吓唬你，有一回她非要吃冰激凌，我没给她买，结果她直接横在人家店门口了”
　　唐飞:“……”
　　张伯翰接着说:“奶奶是病人，你要多担待”
　　唐飞是有顾虑的，奶奶来这儿必定是跟张爸爸张妈妈住在一起，他倒是可以去霍叔叔家里住，可关键是他跟老妈还不大对付呢，这要贸然住一块儿去，多尴尬啊。
　　“你放心吧”张伯翰看透了他的心事，抢先解释道，“奶奶跟我爸不对付，她一见着我爸就犯病，所以每次来都是住酒店”
　　“……哦”唐飞看了看他，又看了看将嘴巴撅了老高的奶奶，还是妥协了，“那行……那就走吧”
　　奶奶一听他答应了，马上阴转晴天乐呵呵的拉了他的手往车上走。
　　唐飞慨叹的转头问了一句，“她这是真病还是假病啊，我怎么觉得她这病还提升智商呢”
　　“……”张伯翰嘴边勾起一抹笑，“老小孩儿嘛，都是这样的，咱们得顺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