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第22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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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后的泥土松软泥泞，车辙滚过便压出一道道平行的轨迹，一路向前延伸。
四辆马车齐头并进，马蹄哒哒声不绝于耳。马车内，顾廷礼贴着沈烟婉的臂弯酣然入睡，不时呓语几声。
小家伙记吃不记打，见了顾廷昭早就忘了他大哥是怎么抽他屁*股的，任凭二夫人怎么叫也不肯走，偏要赖在顾廷昭的马车里。
仔细打量，顾廷礼和顾廷昭完全是两个性格，睡觉也不似顾廷昭那般老实，扭来扭去的。
沈烟婉仔细托着小家伙的身子，马车颠簸间，肩膀难免撞上顾廷昭硬邦邦的胸膛，就像被圈进了他怀里般。
顾廷昭干净的味道萦绕在她鼻尖，这叫沈烟婉无端羞红了脸。
哪怕再亲密地躺在一张床上过，他也觉得不自在。
“这臭小子，是不是很沉？”
顾廷昭突然问，看着顾廷礼胖嘴边留下的一口水，眼里是毫不掩饰的嫌弃。
沈烟婉胳膊是有些发麻。
沈烟婉心口不一：“没事，礼儿这才几岁啊。”
是啊，顾廷礼你才几岁，能不能少吃点！
顾廷昭看得分明，小姑娘胳膊都在都抖了。
瞎逞强。
顾廷昭低沉的声音在她发顶响起。
“我来。”
沈烟婉万万没料到顾廷昭还有这等觉悟，这是狗男人突然开窍了，会体贴人了！
“那你接着他，我……”
顾廷昭没有理会沈烟婉的话，直接摁住她的肩膀，大掌横过沈烟婉身前，在小姑娘过于感激的目光中伸出了一根手指。
下一刻，几乎是轻轻用力一怼，小家伙的身子就歪倒在了软垫上。
走你。
沈烟婉惊了，还有这种操作？顾廷昭到底是不是亲大哥了，马车颠簸，小家伙骨碌下去怎么办？
顾廷昭没再看小家伙一眼，侧过脸看向沈烟婉，道：“平南府你还是第一次去，很多地方偏僻复杂，你不熟悉，最好待在我身边，少跟着阮灵那个疯丫头乱跑。”
顾廷昭这话倒是提醒沈烟婉了。
无论如何，她今天都不能让宋言儒碰到自己，哪怕她已经是顾廷昭的妻子。宋言儒那个人，原书里还是挺执着的，愣是暗搓搓地单恋了原主好几年，把阮灵气个半死。
那还是乖乖待在顾廷昭身边吧。
沈烟婉翘起嘴角：“谢夫君提醒。”
阮灵之父阮正庭乃当朝正三品的副都御史，监察朝中百官，要论身份地位，不比康定侯逊色。这次生日宴，想尽办法挤进来攀关系的小官也尤其多。
马车平稳地停在平南府前。
沈烟婉还未下去，便听得马车外面的贺礼声声声不断，可见这场生日宴的声势浩大。
秦文撩了帘子进来，袖子挽到小臂。
“世子，我扶您下去。”
沈烟婉还是第一次和顾廷昭同乘一辆车，也是她第一次看顾廷昭“下车”。
马车上空间有限，不可能将整个轮椅抬上来，而且沿途难免颠簸，轮椅又没有固定的功能，很可能有滑落的危险。
秦文只能把顾廷昭背上来，再背下去。
“世子，您扶稳了。”
秦文半蹲，弓着身子，双手牢牢握住顾廷昭毫无知觉的小腿，稳定下盘，颇有些吃力地站起。
顾廷昭身长体壮，就是在轮椅上瘫了几年也不弱，全身的重量都压在秦文身上，秦文稳了稳身子也才站住。
“小心。”
沈烟婉有眼力见地拉开了帘子，好让秦文顺利一点背着顾廷昭下车。
整个过程，顾廷昭侧过头未发一言，甚至没有看她一眼。
沈烟婉移开了目光，背过身去，心里忽然有些难过。
顾廷昭一定不愿别人看到他这般模样。
堂堂康定侯府的世子，几年前还是意气风发风头正盛，打马过京城，年少好风光，现下却要推着轮椅才能正常行走。
沈烟婉最不喜欢，他坐在轮椅上，要仰起头才能看到别人。
顾廷昭才是应受人仰视的人。
也因此，在同顾廷昭说话时，她总是会低下身子。
从优越到残废，这其间落差，无人能知他苦楚。
沈烟婉压下鼻尖的一丝酸意，转身跟了上去。
她是他的妻，任何时候，她都理应站在他身边。
平南府一派喜气，人流往来不绝，康定侯携妻儿才刚露面，便有人眼尖瞧见了。
众人纷纷诧异，康定侯怎么从西北回来了吗，什么时候的事？
朝中同僚有交好者纷纷上前攀谈。
沈烟婉眺望了一圈，只几眼便看见了阮灵。小寿星阮灵今儿换了一身淡紫色薄纱小裙，头上簪着朵小花，看着正是人比花娇。待再过几年，小丫头脸上的婴儿肥褪去，想必前来求亲的都能踏破门槛了。
阮灵正被一圈姑娘们围在中央，身边婢女走上前，小声言语了几句，就见阮灵神色一喜，白嫩嫩的小脸上一双圆眼眯成弯月。
阮灵穿梭在众人中间，像个花蝴蝶，朝着顾廷昭就扑过来了。
“大哥大哥，灵儿终于见到你啦！”
“嫂嫂，灵儿也想你啦！”
灵儿说着，白嫩嫩的小手扒拉着顾廷昭的胳膊就要爬上去，眼见就要成功了，头皮却忽然一紧。
阮灵扭过头，委屈巴巴地问：“谁啊，干什么！”
见是顾廷礼，那个总是欺负她的小表哥，阮灵生气地拽回了自己的小辫子，不愿理他。
顾廷礼两条胖胖的小胳膊抱肩，装得有模有样。
“下来，你个小胖妞，别想着要我大哥抱你。”
“我就要大哥抱！”
“不许！”
“我就要！”
顾廷礼挥了挥拳头。
“我看你敢！”
顾廷昭终于开口了：“顾廷礼，你欺负妹妹像什么样子。”
说着将阮灵一把抱起，放在腿上。
沈烟婉蹙眉，想起那次顾廷礼跟她说的话，也有些担心。
“夫君这一路，是不是有些累了？”
她担心他的身体。
顾廷昭摇头：“这点程度，怎么算累。”
顾廷昭把阮灵举高高，眼里满是柔情。
沈烟婉想，他以后也许会是个好父亲，可惜，顾廷昭腿疾如此，不能人道。
灵儿小脸贴着顾廷昭的脖子，忽然拉了拉沈烟婉的袖子，扬起小脑袋和沈烟婉讲话。
“是沈伯伯，嫂嫂，沈伯伯在看你！”
沈平？
沈烟婉看向门口，沈平带着沈夏氏母女俩，正在小厮那里贺礼。大概是没料到沈烟婉会突然回头，沈平眼神闪躲，向她招手。
“我本来不想叫沈姐姐过来的，可爹爹说这样不好。”
阮灵露出小白牙，笑得狡黠。
“我知道姐姐不喜欢沈姐姐，灵儿也不喜欢沈姐姐！沈姐姐说嫂嫂坏话，还给哥哥泼脏水，灵儿！”
沈烟婉摸了摸小丫头的小肉脸，对顾廷昭说：“我去看看我爹爹。”
“嗯，去吧。”
顾廷昭应允，复又叮嘱：“这里人太杂，你别乱走。”
沈烟婉答应得好好的，心里却犯嘀咕，就一个平南府她能走到哪里去，还能转头就碰上宋言儒不成？
她怎么觉得，顾廷昭看她看得那么严呢，还是受了江近卫的刺*激，觉得她分分钟就要出墙？
瞎操心。
一眼不差地看着沈烟婉走了过去，顾廷昭才收回目光，皱眉道：“还有这事？”
“可不是嘛，就是上次我和嫂嫂在学堂里，那个沈姐姐就……”
阮灵见沈烟婉没留意，贴着顾廷昭耳边小声地说了整个来龙去脉。
顾廷昭听明白了整件事情，再一抬头，沈烟婉就没影了。
顾廷昭：？？？我老婆呢！
沈平挑了个安静一点的角落，佳木葱茏，小亭子下还有清水涓涓，莲蓬低垂。
“爹爹找我来，所为何事？”
对沈平，她无法像对沈夏氏或是沈如渺那般冷漠，她能感觉到，沈平心里对原主是关心的，只是这种感情藏得太深。
“下月初十，是你的生辰。”
沈平搓了搓手，从怀中掏出一墨绿色的布袋，布袋花纹早已模糊不清，璎珞残余几缕。
“过了生辰，你就及笄了，是大姑娘了，本来想等你及笄，再为你寻一门好亲事，谁知……”
沈平面有愧色。
“我与康定侯交情甚笃，世子这孩子虽是性情不定，年少自负，身有残疾，城府极深，但好歹是个世子，以后也能护你周全。”
听沈平这意思，合着顾廷昭啥也不是。
沈烟婉越听心里越苦涩，苦笑着打断了沈平。
“没事，爹，这是婉儿自己选择的，婉儿不曾后悔。”
也不会后悔。
比起在沈府的时候，她还是更喜欢在侯府的日子，顾廷昭待她不差，甚至可以说得上爱护，就连嘴上口口声声说讨厌她的顾廷礼，也会挡在她身前保护她。
这种感觉，她穿过来以前从未有过。她好像，一直都是一个人，在那座繁华的大都市里过活。
沈平深深地看了她一眼，说：“好，那就好。”
“这玉镯，我一直在想寻个合适的时机给你，想了十五年了，也是时候交给你了。”
“若是及笄那日，你能戴上这个手镯，想必你娘她在九泉之下也了无牵挂了。”
沈烟婉接过了布袋，盯着布袋上面的金线，心里莫名沉甸甸的。
这布袋，不是寻常人家的用度。
平南府的小路上，顾廷昭推着轮椅，神情冷漠肃穆，他抓着一匆匆赶路的小厮，问：“刚才沈老将军和身旁的女子，往哪边去了？”
宋言儒果然来了，那个背影，即使是重来一世，他也记忆犹新。而偏偏这个时候，沈烟婉又不知道被带到了哪里去。
京城里坐轮椅的，顾廷昭还是独一份，小厮认出了顾廷昭的身份，吓得话都说不利索。
“往往……往小桥那边去了！”
顾廷昭眉心紧锁，小桥……糟了！
平南府的小桥流水的小树林旁，正是上一世沈烟婉初见宋言儒的地方。
而就在刚才，他才看见宋言儒和家仆说了什么，转身向小桥的方向走去。
顾廷昭脸色一僵，迅速抄了条小路，他必须赶在宋言儒之前，找到沈烟婉。
沈平已经走了，小河边，只剩沈烟婉呆愣愣地看着掌心里的布袋。
顾廷昭推着轮椅，气喘吁吁赶到时，便看到这幅场景。
总算来得及，顾廷昭舒了口气。
“沈烟婉！”
小桥上恰好走过一群叽叽喳喳的婢女，好不闹腾。
沈烟婉并未听见，却不再只是看着手里的布袋，抬腿转身，打算回去了。
她答应过顾廷昭，要待在他身边，不能乱跑。
顾廷昭眼尖，那小桥对面迎面走来，挥着纸扇的小白脸，不是宋言儒又是谁！？
顾廷昭放下的心再次提起。
“沈烟婉！”
现在再去追沈烟婉，已是来不及了。他强烈的预感告诉他，如果再见面，宋言儒会再次心悦于沈烟婉。
有些事情，就是命中注定。如他娶了沈烟婉，如沈烟婉注定要遇见宋言儒。
不，沈烟婉是他顾廷昭的人，这辈子都是。
他不信命！
看着水深几米的河水，顾廷昭绝对是脑子抽了，回头冲着刚追上来的秦文喊：“把我踹下去！快！”
秦文张大了嘴：“啊？”
他哪来的胆子把世子踹下去啊，秦文苦着一张脸。
顾廷昭气极。
我自己来！
下一刻，在秦文的惊呼声中，顾廷昭推着轮椅一个加速冲刺，把自己丢进了河里，快得秦文都反应不过来。
连轮椅带人，扑通一声，激起一波巨浪，沈烟婉吓得身形一颤，刚转过身子，就听见秦文在喊。
“来人快来人！世子跳河了！”
顾廷昭：我丢我自己！
作者有话说
第22章 第2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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