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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五堂课 ...

  •   张休复越寻思越觉得这姑娘眼熟,但她跑得快,没见着脸,一下子也记不起来。

      顾钧正准备往楼上走,听见身后的脚步声停下了,回头一看,瞧见张休复停住脚步往后门瞅。他倚在木梯扶栏上,眯着眼笑了笑,:“刚才走的那个,是于家姑娘,嗨,出了名的美人儿。”话里带了两分揶揄的意思。

      顾钧是认得于虞的,瞧着个背影就能认出来。书院那帮学生他差不多全认得,原因无他,这些人三天两头来他书馆买话本子。

      他不知道张休复和于虞之前的渊源,还以为好友见着漂亮姑娘便失了神,正纳罕得很。

      这人当年在书院就招姑娘喜欢,模样生得俊,读书也上进,就是家里穷点,可那个年纪的姑娘,哪个会考虑到门当户对的问题。张休复自己却半点不开窍,人家姑娘的锦帕刻意“掉”在他案边儿,他还规规矩矩的给人放回桌案上,一句漂亮话都不会说。乞巧节有姑娘给他送红绳,别说收了,恨不得躲出两里地。

      今儿这情形,简直像千年铁树开了花。

      “经纬书院的学生?”不知怎的,一听见“美人儿”,张休复就记起了那双水波潋滟的眼。

      “你认得?”顾钧倚着木梯扶栏的手肘滑了一下:“不应该啊…这姑娘小时候我都没怎么见过,就这两年才认得的。”
      张休复和顾钧家都在县西,书院也是。诚渝镖局在县东,平阳县地界不小,少说离了四五里地,鲜少会有交集。就算几年前见过,现在他刚回来,也难知道于虞现在在书院读书,毕竟书院里总共那么十几个学生。

      姑娘家家的,没法参加科考,也不好整日的抛头露面,愿意把自家姑娘送去书院读书的父母,少之又少。
      一听见顾钧这话,张休复就确定了。

      “不算认识。”他沉声道,走过去捡了那跟掉在地上的钗子。
      有在一楼吃饭的人见着这幕,小声和同桌人嘀咕了起来,不知道在说些什么。

      顾钧挑了挑眉,往楼上走,边走边说:“怎么,瞧上人家姑娘了?”
      “你瞎说什么呢,她还是个孩子。”张休复闻言皱起眉头,清俊的脸上满是严肃。

      “那你藏人家钗子干嘛?我还寻思你千年铁树开花了。”
      “不是藏……”张休复一口气儿上不来,噎在那儿:“我后日去书院,给她捎过去。”

      两人跟着伙计到了楼上。迎面走来对夫妻,男的是个粗壮大汉,约摸三十余岁,穿着青灰外袍,脸膛黝黑,正准备下楼。

      见到张休复,皆是一愣。
      “李叔,李婶。”张休复一眼就认出两人,温和笑着同人打招呼。

      这两夫妻是他之前的街坊,瞧他一个人过活艰难,经常帮忙,待人热情得很。只张休复这次回乡之后,一直没见过他俩,邻居也换了人。

      听新邻居说是,原先那户是开了间铺子,直接搬去铺子里住,其它的就不清楚了。他这两日忙着收拾家置办东西,还没安顿好,也没来得及细打听,本想这两天问一下,不想在今日就碰见了。

      顾钧见他遇上熟人,颔首示意之后便先去了包间等着。

      李匡被身边的媳妇拍了巴掌才醒过神来,搔搔头,憨直的笑开:“小复,你真回来啦?我听人说你回来了,还当他们……”

      话音刚起,李婶眉心蹙了起来,手伸到自家相公身后,悄没声的掐他的腰。李匡本来没反过来,腰上软肉被拧着转了一圈儿才停住嘴。

      张休复瞥见了,也权当不知道,轻笑着开口:“是,前几天就回来了,再过两日就去书院教书。听人说李叔你们开了间铺子,还不知道在哪儿呢?”

      既把问题回答明白了,又转移了话题,不叫人尴尬。

      他早知道街坊的议论,所幸回乡之前便做好了心理准备,并没有多在意。这次被罢官回乡,说不遗憾是假,哪个书生寒窗苦读参加科考,不是想要一展鸿图。不过两相比较之下,他更遗憾的……还是京里那件事,他拼过一把劲儿,现今是真没辙了。

      “嗨,我跟你李婶开了间成衣铺子,做点小本生意赚钱,就在洒金街东边,你一去就见着了。”
      旁边李婶接过话头,笑吟地:“对,小复你闲下来就过来看看,我给你裁两身衣裳。”

      “好。”
      三人简单唠了几句家常,就分开了。

      这边顾钧已经点好了菜,张休复一掀开包间门帘,就见他没骨头似的倚坐在黄梨雕花木椅上,懒懒散散地,跟他读书时一个德行。

      这几年两人的变化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初见面不免有两份拘谨。现在见了他这幅德行,像是回到了两人做同窗的时候,距离无形间被拉近了。
      张休复在燕京是做侍读学士,离皇帝再近不过的官职,时时刻刻有根弦儿在绷着,谨小慎微,万事要思虑周全。如此放松的时刻,委实难得。

      张休复低下头,忍不住笑起来。不是方才那种礼貌温和的笑,这两日他便是在家里,身上也套了个壳子,凡事求个妥帖。
      这下才是真觉得,背后时时刻刻抵着他的刀尖儿收走了。

      顾钧纳闷儿:“你笑什么呢?”
      “没什么,就是觉得回家了。”张休复理理宽袖。一派坦然坐到位置上。

      “你啊,就是把自个儿拘得太紧了。”顾钧拿食指扣扣桌子,问道:“对了,你还没跟我说,你到底因为什么被罢的官?”
      顾钧不像旁人有那么多顾忌,想什么就直接问了出来。

      张休复挑挑眉,换了个话茬:“我还想问你呢,你不是最烦读书,怎么开了个书馆 ?”

      他倒不是觉得被罢官太跌份儿,不愿意跟人说明白,实在是这件事儿弯弯绕绕牵扯得太多,事情还没水落石出,他也下不了定论,说不清楚。

      “啧,我是不乐意看书,但架不住我媳妇喜欢啊…”顾钧勾起嘴角,得得瑟瑟的说:“等你成了家,就知道这日子有多滋润了。话说回来,你打算什么时候成家?”

      张休复是压根儿没寻思过这一茬,刚想说话,包间门框上挂着的竹叶绣门帘被掀开了,伙计端着热气腾腾的菜走进来。

      “哎,两位客官,您点的笋泼肉。”
      顾钧的心思却全然不在菜上,待人走了,继续兴致勃勃的盘问:“快跟兄弟我说个实话,你心里有人没?”

      “我这刚回来两天,人还没认多少呢,去哪儿找个心上人?”张休复拿起牙箸,慢条斯理的吃起饭。他少时心思全扑在了读书上,后来慢慢觉得,成不成家也没甚么差别,不过是一个人或者两个人过日子,都是过日子,怎么来不行。

      菜正在一样一样的上。
      瞧着顾钧还想问,张休复一句话把他堵了回去:“你这是兼了媒婆的差事?”

      “你这人是忒没劲儿。”
      “这道佛跳墙味道不错…”张休复也不管他话里的酸,不急不慢的回。

      三伏天还没过去,包间里闷热得慌,顾钧站起身,拿窗棱上的短枝子撑开吊窗,稳稳卡住槽里。凉风吹进来,他舒了口气,突然想起方才他走开时听见的那句“过两日就去书院教书”。

      他皱起眉,一脸严肃的问对面的人:“你想好了?以后就在书院当个教书先生?”
      张休复夹了箸笋泼肉:“老师没跟你说过?”

      “说过是说过,可我总觉得,你当个教书先生有点儿屈才了……”
      教书先生这种安稳到一眼就能望到头的差事,在旁人眼里,还算抢手。可张休复今年不过二十二,正是年轻适合闯荡的年纪,又考上过状元,说他一句屈才也不为过。

      “话不是这么说的,老师当年身居高位,不也回来开的书院?”张休复斜睨着他,玩笑道:“你这话让老师听见,怕是免不了一顿骂。”

      “你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你还年轻……”
      “可是你瞧,我毕竟是被罢了官赶回来的,仕途是没有机会了。从商的话,我一没门路,二没经验。教书是最衬我意的差事了。”这话说的不假,对从商这件事儿,他提不起什么兴趣。

      况且,旁的不说,张休复是真心实意的觉着教书是个好差事,他自个儿也喜欢。绷得时间久了,这么松快下来,过安安稳稳的日子,就再好不过了。

      诚谕镖局。
      于虞刚回家,还没缓过劲儿来,就听长贵说,她昨日带回来那人下地能走稳当了,便跟着去瞧了瞧。

      走完这一趟回到卧房,坐在镜子前拆发髻的时候,她才发现钗子掉了。发髻已经散开了些,几缕发丝乍乍着,张牙舞爪的,活像个小疯子。
      她寻思了半晌,也想不起来掉在哪儿了,只能不了了之。

      这日,温宏早早就带着人来了书院,学生都还没到。他不放心的跟张休复讲教书要注意的点,讲学生的脾性,哪个皮,哪个不爱守规矩。

      教书教了十几年,这一下子要走了,心里空落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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