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韶华流年》榕猫

10、深渊底下

　　几乎被遗忘的寂静，如同被世界抛弃一般的模样，像极了当初。
　　在层层的黑色之中，她终于坠落到地面，本就失血过多，再加上这么来一遭，她的命已经去了大半，这山崖之底不知为何，静的可怕，仿佛是没有任何生命存在过，感觉不到时间的流逝，是一个没有灵力的土地。
　　她不知道在那里躺了多久，四肢断裂没办法做任何动作。
　　心中不祥的预感越来越浓，巫韶艰难的抬头四下查看，除了黑，再无其他颜色，最可怕的是，虚弱的感觉不仅仅只是躯体，她的神魂似乎被什么吸引着，这样下去，她只能落着个魂飞魄散的下场，连个给她收尸的人都没有。
　　到现在她都不明白，曲姚为什么要这么做，就她那点儿修为又是怎么伤着自己的。
　　想来想去，灵台越发混乱，索性也就不想了，巫韶动了动，每动一丝一毫都无比难熬，剧烈的疼痛感像火焰在体内燃烧。
　　疼痛让巫韶微微清醒，巫韶也不知道自己到底在这里待了多久，意识朦胧中，她也不忘自嘲，暗暗想着，若是谁这个时候救我出去，我就对谁以身相许，管他是仙是魔。
　　也不知道是不是老天爷听到她所想，恍惚中，巫韶看到黑暗中有金光流转，那金色刺的她眼眶生疼，泪水顺着面庞流淌而下：“救救我……求你救救我……”
　　那金色的流光停在巫韶面前，巫韶这才看清楚它的模样，它浑身漆黑，只能看清一双赤红的眼睛，和一张布满利齿的嘴，怎么看都不像是一个会救人角色。
　　奇特的是，它浑身上下被金色的道经所覆盖，那道文蕴含天道气息，明显是用来压制封印这个邪灵的，也不知这邪灵到底是个什么样的大奸大恶之徒。
　　那邪灵垂头盯着地上如同破碎木偶的巫韶，爪子伸向巫韶，看着那锋利的爪子，巫韶惊恐的闭上眼睛，她感觉到那个东西蹲了下来，冰凉的触感拂过巫韶的脸颊时，顿时让百合惊吓得险些喊叫出声来，心里不由想到，难道是脸上肉比较嫩，所以打算从脸上开始吃！
　　周身血腥味环绕鼻尖，巫韶虽说不怕那些妖魔鬼怪，可是也不想亲眼看着自己被生吞活剥：“你饿了的话，能，能不能等我断气后再吃。”
　　忽然身上一轻，巫韶感觉到自己被像提菜一样提了起来，那邪灵提着她七拐八拐的让她硬生生的呕了好几滩血，好不容易再次接触地面，才得到闯气的机会。
　　感情它是要把她带回家吃！
　　巫韶借着邪灵身上道文散发出的微光，发现，这里似乎是个棺材，加上她现在的遭遇，这下连死后葬身之地都有了，还真是一言难尽。
　　那邪灵凑在巫韶身旁嗅了嗅，带着利爪的手时不时的触碰着巫韶的身躯，就像是个好奇的孩子，随后，它小心翼翼的将自己的手掌拿开，并未伤巫韶分毫，蹲坐在一旁，磨了磨牙，没过多久，邪灵又伸出爪子，一会勾了勾她的头发，一会碰了碰她断了的四肢。
　　“这个不好玩。”
　　闻言，那邪灵的爪子顿了顿，当真收了回去。
　　见它能听懂自己说话，好像没有要伤害自己的意思，巫韶心下不由一松，那种劫后余生的感觉让她忍不住险些流出眼泪来，她不是个爱哭的人，可是，任谁经历了这么多，挣扎绝望了这么久都会如此。
　　尽管那邪灵没有要伤害她的意思，巫韶也不敢轻举妄动，谁知道这邪灵到底想要做什么。
　　过了一段时间，巫韶发现，只要这个邪灵待在她的旁边，灵力的流逝就会变慢，甚至是不会流逝，巫韶想要和邪灵交流，可几次下来终于发现，这个邪灵连灵智都未开，让它救自己还不如指望自己，只是，她现在这幅模样，死亡也不过是早晚的事情。
　　躺在这样的地方，四周没有人，没有风，她能做的不过是回忆自己这一生是如何失败，爹不疼，娘不在，好不容易有个未婚夫，还被人抢了，也不知道是不是自己太好欺负了，所以才落得个这样的下场。
　　很多时候，巫韶都在想，融入这黑暗也不错，至少没有那么多的糟心事了。
　　冰凉的触感将巫韶惊醒，邪灵碰了碰巫韶，这才收回爪子，这段时间，这邪灵偶尔会待在她边，偶尔又不知道去了何处，巫韶大概在心里算了算日子，离她掉下来应该快一年了，这一年里，在这个深渊之中，她也只见过这邪灵一个活物。
　　相处的时间久了，巫韶躺在棺材里也会找邪灵说说话打发时间。
　　“你都吃些什么，这里就只有你一个吗？”
　　“也不知道我死后会不会变成你这幅样子，你看，我都掉下来这么久了，还是没有一个人来救我，我看我当真是不讨喜。”
　　“你说，如果我死了，他们会难过，会想我吗？也许会有一点点的吧，毕竟，我们好歹相处了这么多年，也不知道爹爹他找到娘亲了吗？如果没找到，那爹爹会很失望吧。”
　　“这里真黑，以前我一直嫌弃太阳刺眼，下雨阴冷，花香太浓，鸟叫烦人……可是我现在想的很……”
　　“看来，我们两个都是被遗弃的人，离开前能有个说话的也不错，虽然你听不懂。”
　　“我可能就要坚持不住了，以后就没人陪你说话了。”
　　…………
　　哪怕再坚持，灵力终究是消耗殆尽了，巫韶感觉到死亡已经离自己不远了，那邪灵依旧蹲在她身边，赤红的眼注视着她，发现巫韶的气息越来越弱，邪灵渐渐有些发起狂来，爪子不停的刨着棺材的木板，留下深深的抓痕，它身上的金色道文如同活过来了一般，开始流转压制着邪灵。
　　巫韶看着邪灵发狂的模样，忍不住笑了：“你这是舍不得我，没关系的，我不过是要离开一会，说不定，说不定很快就会来陪你，毕竟死在这样一个地方，连灵魂都没办法逃离。”
　　邪灵赤红的瞳孔红的滴血，它围着巫韶转了两圈，忽然抬起手臂放到自己嘴里，狠狠一咬。
　　一个邪灵，它连血都是黑的，可是它想要救她，它迷茫的看着自己的手臂，好似它也不明白为什么要这么做，懵懵懂懂间，它将手臂送到巫韶唇旁，那黑色的液体滴入巫韶的嘴里。
　　冰凉的液体流入身体，带着说不出的力量，那种力量很狂躁，几乎瞬间便席卷了她全身。
　　许久没有感觉过的疼痛，再一次痛的她忍不住挣扎，在这股剧烈的疼痛下，身体里断掉的经脉似乎被修复了一些，就连身体里的灵力，都有了丝丝运转。
　　巫韶眼里都被汗水浸湿，她发现，原本在这黑暗中像盏灯的邪灵，它身上的道经一下子暗淡了下来，若有若无的，好似就要失去呼吸。
　　“你，你没事吧。”
　　邪灵再次低头嗅了嗅巫韶，嘴里发出呜呜生，像极了受伤的幼犬，邪灵红色的眼瞳闪了闪，连忙跳出棺材，转身逃走。
　　也不知那邪灵到底是什么，它的血里蕴含的灵力很特殊，那灵力与普通灵力不同，能够吞噬一切，就像这个深渊一样。
　　有了那口黑血，巫韶终于能在这深渊中运起灵力，有了灵力的加持，身上的伤口也在慢慢复原，能够重新运用灵力，就像是获得了新生，巫韶忍不住露出如负释重的笑意，原本还对邪灵有些的防备个敌意，现在放下了许多，虽然它算是救了自己，可这样的邪灵，谁知道哪一天会疯狂。
　　看着正靠着自己睡的香甜的邪灵，巫韶无奈的不做抵抗，邪灵似乎累了，已经睡了许久，若非它身上的道文时不时的流转，巫韶还以为它不行了。
　　“就先叫你小黑吧。”
　　巫韶看着邪灵，当初觉得多可怕，现在就觉得多可爱，巫韶忍不住伸出还有些微痛的手，拍了拍邪灵一团杂毛的脑袋：“谢谢你，还有，对不起。”
　　小黑只是抱着她的胳膊蹭了蹭，巫韶笑笑，目光开始放在小黑身上的道文上，小黑身上变换的道文应该是源自上古，许多文字都已经失传，她只能看懂几个字，不过，光是这几个字，就再次让巫韶触摸到飞升的瓶颈。
　　同时也证明了，小黑真的不是一般的邪灵。
　　“你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呜呜～”
　　小黑越发喜欢缠着巫韶，可是只要巫韶坐起来，小黑就会把她压回棺材里，怎么说也没用，那模样明显是不想巫韶离开棺材，一而再再而三后，巫韶也就老老实实躺在棺材之中，就当疗伤修养了。
　　巫韶也开始尝试和小黑沟通，在发现小黑也能发出声音后，开始着手交小黑说话，想法是很好的，可实现是个艰难的过程，巫韶多次被小黑一脸懵懵懂懂的模样气的不轻。
　　只是有一点巫韶不理解，那就是小黑总会时不时的会离开一段时间，也不知是去了哪里。
　　这一次，小黑再一次离开，巫韶犹豫了一会，还是决定一瘸一拐的悄悄跟了上去，说不定，小黑知道离开这里的办法，或者是能查清楚这里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巫韶这才发现，棺材被放在地底深处的洞穴之中，巫韶都不知道自己到底走了多远，只是能够清楚的感觉到，随着越接近地面，一股威压越来越强。
　　小黑终于停下了脚步，小黑仰头嘶吼，黑暗化作漩涡，露出里面的模样，那是一个石阵，而石阵的上方凝聚的漩涡由浅红转为暗红，最终凝聚成黑色，覆盖了天空的颜色。
　　难怪这里没有丝毫灵力，并且会吞噬，原来这里是由幽雾凝聚而成的。
　　那石阵也不知道经过了多少年，远远的便能感觉到古老苍凉的气息，石阵上雕刻着属于上古的文字，一笔一划都蕴含着天道的意境，就是这个阵法，压制了这个深渊。
　　巫韶躲在远处静静观察，只见小黑周身颤抖着，像一根紧绷的弦，那石阵上的文字如同活过来了一般，顺着地面覆盖在小黑身上，发出噼里啪啦的声音，就像是从新刻画在小黑身上一般。
　　小黑终于是忍耐不住，开始嘶吼嚎叫，面目狰狞的抓着自己，如同发狂的野兽，云层翻滚，整个石阵都陷入了一股可怕的力量之中，那力量就像深渊中的巨兽，仿佛能够吞噬一切。
　　眼前的小黑哪里还有平日的乖巧懵懂，小黑挑起撕扯着空中的幽雾，大口大口的将幽雾吞入肚子里，可是，光这样似乎还不够满足它，嗜血的模样想要摧毁一切。
　　小黑忽然停下动作，鼻子动了动，猛的转过头，那双染了戾气的赤瞳紧紧盯着巫韶。
　　“你这是饿了吗？”
　　巫韶想要跑，可是她跑不动，不过转眼间，她便被小黑扑倒在地，小黑很容易压制住了巫韶的挣扎，嗅着身下的美食，露出一抹诡异疯狂的笑。
　　脖子一痛，獠牙刺入肌肤，熟悉的血液流逝的感觉很不好，可巫韶不敢谁便挣扎：“小黑，别闹了……”
　　那道文并没有因此放过小黑，贴着地面改了个方向继续涌向小黑，巫韶清晰的看到，那道文是一笔一划重新刻在小黑身上的。
　　几个呼吸间，小黑已经吞了好几口血，动作也慢了下来，巫韶感觉到小黑慢慢松开口，气息稳定了许多，它似乎查觉到自己的所作所为后，不知所措跳到一旁，可怜巴巴的模样巫韶觉得好笑，明明被咬的人是她，怎么搞的好像是她欺负了它似的。
　　“小黑，你说我们现在算不算扯平了。”
　　明显的，小黑听不懂，小黑躲回石阵中，在阵法里来回踏步，空中的幽雾也变得暴躁，齐齐涌向小黑。
　　再一次经过挣扎后，小黑倒在了石阵中，只有那道文还在流转。
　　巫韶上前，发现石阵并未排斥她，想来只是用来封印压制，而不具备攻击性，查觉小黑只是陷入了沉睡，巫韶也就松了一口气。
　　空中的幽雾凝聚而成的漩涡并没有散去，不过这样也好，至少她能够看清楚石阵上雕刻的道文。
　　山中无岁月，这放在这里也很适用，小黑自醒来后便总是垂着个脑袋，时不时的要凑过来舔一舔那被它咬出的洞，想要将巫韶拉回阵法下面的棺材之中，巫韶怎么赶也没用，很是影响她研究这些道文。
　　“别闹。”
　　被惹的烦了，巫韶直接一巴掌拍在小黑的脑瓜子上，一巴掌力道可是不轻，巫韶心里咯噔一声，不敢动弹，好在小黑对巫韶的动作并没有任何反应，巫韶这才松了一口气。
　　一人一邪灵就这样开始研究石阵，慢慢的，巫韶也也从石阵中摸索出几段道文。
　　“天地有始，万灵归虚，周而复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