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疆之界》七上

3、第 3 章

　　三梦境
　　滴答，滴答......
　　雨滴声清晰轻脆，似有节奏般敲打着青石瓦面。雨水溅到窗棱，打湿窗纸，阴出一片小小花印，泥土淳朴清新的芳香夹带着雨中潮湿的气息，格外真实。
　　可是，这是梦！即使感官全部清晰明了，意识还是无比清醒的告诉自己，这是个梦啊！只是，李默之不愿醒来。
　　......
　　将军，远上青松可是闻名遐迩的名茶，你竟不知？
　　那清河小酒你总归尝过吧，配上这崇楼最有名的湖子鱼，人间一绝啊！
　　飞来山上，青松迎客，月下轻舞，花前醉酒，那窈窕身姿就在眼前，触手可及，旋转而来的笑容逐渐逐渐清晰，是了，是她！远山眉黛，明眸巧笑，可她，又是谁？
　　......琉璃公主夙成敏慧，品行纯淑......扬我国之文明，以结两国万世之好，敬尽予国，勿负朕意......
　　和亲？不嫁！抗旨又如何！
　　宣天策上将建威大将军上殿。长而空旷的声音远远飘来，宣——宣谁？
　　他只看到空荡的大殿，远远一人高坐在上，怎么也看不清，另一人一身戎装挺直跪在殿前，手里拖着两国结交的信礼，一个纯白无瑕的玉如意，晶莹剔透不染纤尘，那白玉盯着久似要被吸进去，里面隐隐发着光。
　　忽而梦境再变。
　　狂风大作，黄沙漫天，无边无际......就此埋骨，该有多好？
　　那近在咫尺，却再也够不到的纤纤玉手，毫无生机的垂在滚烫的黄沙上，惨白而刺目......啊！啊......怒吼在冲破那刻，嘶哑无声，泪水也被这无尽的痛所淹没，一口鲜血喷出，正落在如骨雪白的玉如意上。
　　玉如意沁入一丝雪红，很快消融，发出幽幽的光，忽闪忽闪，渐渐暗淡。
　　......
　　将军，将军？飞来山上千寻塔，远上青松最清甜，你说是否？
　　笑容就定在窗前暖黄的日光里，明媚而耀眼，那么生动。
　　是。他跨近一步，伸手拾起茶碗，轻轻抿一口，笑容溢出嘴边，爬上眼角。
　　从此，两情相悦，岁月静好。
　　他，不愿醒来......

　　铃铃铃，手机振动的响声一遍一遍又一遍的重复，李默之忽地睁开眼，定定地瞅着上方，泪还在眼角，他轻轻眨了下眼，泪水成了线，落下，无声。
　　他伸出手关了铃声，默默坐起来，低下头，深深吸了口气。
　　铃声是他刻意定时，为了把自己从梦中唤醒，不，是提示，提示自己流连、沉溺够久了，总归要醒过来。
　　“李先生，您丧失对过去经验的记忆，这种现象可能是由心理原因而行成。”灰白头发的白衣教授认真的分析病因，可李默之非常清楚，他，不是失忆，只是被困在这个梦境里。

　　铃铃铃，手机铃声再传来，彻底拉回李默之的思绪。
　　“说。”他的声音还带着梦里喉咙嘶吼后的沙哑，有些倦怠疲惫的低沉。
　　电话那头稍顿，传来动听的女声：“先生，周教授来了。”
　　李默之捏捏眉心，清醒许多，没忘记今天的工作。
　　“您不舒服，我推掉预约吧。”有些焦急的声音传来，立即就要去行动似的。
　　“不用。”李默之忙阻拦，“没事。”
　　“怎么就没事？您最近......”
　　“冉儿！”李默之提高音量，微微笑道：“我没事，你不用紧张。”
　　许冉儿手倏地握紧电话，指尖泛白，没法再说出口，心知自己已然僭越。
　　“我下楼，一会见。”李默之挂掉电话，转头看向窗外，光线已然透过窗帘缝迫不及待钻进来，最近，是更容易嗜睡，更难醒来。

　　许冉儿站在大厅的后门等李默之，见他从西边小院出来，阳光落在小小庭院中，洒在他身上，一片温暖，只是，那一丝不苟的发型，严谨规矩的西装，依然干净明朗，依然淡泊而疏离，依然只能远观，不给人靠近的希望。她快速地低下头，掩饰自己心中慌乱，恭敬地道，“先生。”
　　李默之嗯了一声，目光扫过低头的许冉儿，未多说，迈步走在前。许冉儿跟上，落他半个身位，递上文件夹，“这是周教授罗列的文物列表。”

　　李默之自然接过，边走边翻开，垂眸淡淡扫过，停在电梯间，徐冉儿按下电梯，退了半步道，“周教授很有诚意。”
　　李默之回头看她，两人目光短暂相接，许冉儿看见自家主子嘴角不屑的挑了下，知道这个周教授没有入他的眼，便不再多言。
　　电梯进到5层，门打开，李默之踏出去，走廊里遇上几个忙碌的工作人员，温笑点头，直奔办公室。
　　“李馆长，李教授，啊哈，好久不见。”周仁达见他进来，一脸客气的假笑，谄媚的上来握手。
　　李默之露出惯有的礼貌笑容，握上手，“周教授，今天亲自前来，真是不好意思，让您久等了。”
　　“哪里哪里，等李馆长，是鄙人荣幸。”

　　徐冉儿心里翻了个大大白眼，没被恶心死，一大把年纪啧啧，再观自家主子云淡风轻，不为所动，也对，这份恭维主子受得起，不用客气。她面上保持客气的为周仁达倒茶。
　　“这位是？”李默之转到自己办公桌后，并未坐下，看向周仁达身后的人，五十多岁，文人学者模样，这个人面不露声色，比周仁达沉稳。
　　“噢，噢对，这位是王教授，是我们T大考古系才上任的王博王主任。”周达仁忙不迭的介绍，颇有些崇拜，“王主任刚从国外归国，早些年，啊，很早就投入我国汉代陵墓研究，最近土山屯汉代墓地就是由王博教授带队发现挖掘。啊还有，这个南昌海昏侯墓.....”

　　“李馆长，周教授高抬再下了。”王博打断还要继续啰嗦的周教授，微笑的伸出手与李默之握了下，接着道：“只是有幸参与一些国家项目，之前主要是在国外承担些中国驻外文化研究任务，倒是听闻李馆长年纪轻轻，饱腹古今典籍，才华横溢，有幸一见，果然是.....”他呵呵一笑，“江山代有才人出啊。”
　　李默之也回之一笑，听出王博话虽说的恭维，态度却多是不屑，此次同周达仁一起，多半是来试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