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D神 ...
-
“要不要……取消传送？”蓝色旋风还在转，周全狠狠闭了一下眼睛，问道。
“不用。”Zombie回答得很快。“继续传。”
如果自己能在被秒之前对水晶打出一点点伤害……周全算着时间，手指狠狠地砸在了W键上。
没有用，KM的瑞兹比他更快，冰女一落地就被控在了原地，一个技能也没有放出来。这次，是SL战队被ACE。
就在团灭的一瞬间，红方水晶上亮起一道红光，一个威严的女声响起：
“VICTORY！”
蓝梅直接从电竞椅上跳了起来，大腿砰的一声撞在了桌子上。他满不在乎地随便揉了两下腿，一把扯下耳机大喊。“GG！NICE！牛哔！赢了赢了赢了……”
Zombie慢条斯理地站起来，说，“别高兴得太早，再打两场你才能回去吃饭。”
坐在周全左边的Yin和魍魉已经开始击掌，周全却仍坐在那里，缓缓从键盘上抬起左手，擦了擦额角的汗。
盖过眉毛的刘海湿哒哒地贴在额头上，被手指拨乱又拨回来。一只手搭上了他的肩膀，用力捏了两下。蓝梅的声音从身后传来，“那个小兵简直神助攻啊，D神，别愣着啦，你瘦弱的小身板多拖了那么一丢丢的时间，为我们顶起半边天啊！KM那帮哔气疯了吧，都没管小兵。平身了平身了，我们赢啦！”
周全扶着桌子站起身来，可能是起身太猛，他踉跄了一下，目光看向观众席上那片红蓝两色交杂的光海。
那个人会坐在这片光海当中吗？他曾经说过自己打算出国，是去哪儿来着？美国还是欧洲？反正应该不是新加坡吧……周全不记得了。那会儿他连美国在地球上哪个位置都不知道，也搞不懂张大了嘴才能说明白的鸟语，还有英音和美音的区别。
“不都特么一样吗？”18岁的周全坐在网吧包厢里，假装盯着屏幕，眼角余光却瞄着那个人的反应。“听不懂你这些唧唧歪歪的。汉奸。”
后来他想明白了，他是害怕。
怕那个人嫌弃自己除了游戏什么都不懂；怕那个人觉得自己没文化和他不是一个层次；怕自己追不上他的脚步；怕他出国就会和自己分手；也怕他出国时虽然没有跟自己分手，但他们的关系渐渐地就冷掉了……
周全记得，说完了那些话，自己马上就后悔了。他的那些怕里，又多了一条。他怕坐在自己旁边的这个人，还没有走到那个他搞不明白的未来当中去，就已经生气不要自己了。
但是那时候，那个人只是放下了手里的单词书，笑了。
“你不需要懂。”他伸手过来，手心覆在周全握着鼠标的右手上，手指插进他指缝当中蹭了蹭。“我懂就够了。到时候，我出国读书，你也出国打世界赛。我全程服侍你，给你当翻译，帮你泡大波洋妞啊。”
说着，还一撩头发，冲周全抛了个恶心巴拉的媚眼。“Hi，beautiful 女娃。You，and our D神。”他笑着指了指周全，“等 our D神 carry了这场 game，大学城垃圾 street，约个P啊。对，就是 tonight，waiting you 啊。”
“神个屁。”挂在脖子上的耳机里，传来进入排位的音效声。周全抬起搭在键盘上的左手，拍开了那个人的咸猪手。“神特么D神，你脑子里都是D-cup吧。”
D-cup。这似乎是周全除了哈喽拜拜法克尤之外，仅有的几个单词贮备之一了。这三年里，除了那些已经听得快吐了的游戏台词啥的，他的字典里也不过增加了几个碧池卢瑟艾斯豪，进步有限。
那个人嘴角扬得更高，伸手在周全胸前摸了一把。“D-cup有这么平吗？”
谁能想到，一转眼，自己真的成了别人口中的D神，也真的出了国，来到新加坡打比赛。可他的翻译，却是一个圆脸黑长直小姐姐。那个说他胸平的人，是不是出了国，会不会现在就在新加坡，就坐在台下的某个角落等着看他输。周全一无所知。
事到如今还想什么呢，底下黑压压一片脑袋，还能看见那个人不成。看见了又怎么样呢，跟他说嘿兄dei不好意思哈我们没输让你失望了哈……
还好，他们赢了。幸好，他们赢了。
周全忽然觉得之前的纠结都没有任何意义。世界赛过后，无论会发生什么他都可以接受。最坏的结果，不过是他上个热搜，被一群吃瓜带节奏不怕事儿大的键盘侠轮得妈都不认识。那又怎么样，热搜上的还少吗？何况自己本来也是妈都不认识，怕屁。
再多的照片视频也会被和谐掉，只在地下小范围流传，自己一个老爷们，怕看吗？
战队表面上会把这事压下去，过后再找个理由把他送走。什么合约到期好聚好散、耍大牌要加薪不好好比赛……这三年里他又不是没见过，闹不了多久也就风平浪静了。就算是票昌艹粉，等风头过了事主也能一脸无辜地出来直播，还不是有那么多脑残粉刷礼物，弹幕里一口一个X神X帝的叫。
要是没有一个战队要他，他也可以随便找个三线小城市，签个直播平台，继续当个网瘾少年。开个高端电竞会馆是没戏了，但开个网店花得了多少钱呢？能随便赚点钱，够他一个人吃泡面就成。何况三年下来的积蓄，虽然不多，他要是想天天撸串啃羊腿，也且够吃一阵了。
大不了从头开始，就当没了这三年。
这三年的记忆还在，这波他周全就不亏。
至于那个人会怎么样，周全想象不出来。但那是他们俩之间的事情，与SL无关。他必须打好后面的几场比赛。
周全最后看了一眼观众席，什么都没看清。他收回目光，跟在队伍的最后走向了后台。
老闫就等在入口，见周全走过来，先是狠狠拍了他的后背一把，念叨着，“卧槽你衣服怎么这么湿，蓝梅那个球都没出这么多汗啊。来来来快休息一下，我给各位爱妃捏捏肩。大家打得不错，能赢，赢了晚上吃大餐啊算我的。”
蓝梅都走远了，听到老闫这话嬉皮笑脸地回过头来喊，“说好的大宝剑呢闫大爷，海滩欧派一日游呢？还有我就代表兄弟们随便问问哈，那个亚龙还是龙牙的，这次安不安排啊？”
“你踏马。”Yin啧了声，“那地方叫芽龙！下半身不会思考就剁了吧，拉低全队智商。”
大家顿时笑成一片。
Zombie站在走廊边上，等着周全。等周全走到他身边，Zombie的一只手臂就绕过了周全的后颈，搭在他的肩上，一边推着他慢慢往前走，一边凑到了周全耳边。
尸王这么细的手臂，还挺沉，周全想。Zombie手肘压在周全肩膀，小臂搭在他身前，队服的袖口似乎露出一抹浅色。
以前怎么没看出来尸王这么怕冷，这天气还需要穿秋衣吗？
那抹浅色只在周全面前闪了一下，Zombie在他耳边说的话，让他心跳都漏了一拍，再也无暇顾及Zombie队服下面穿了几件。
“Dizzy，你是不是心里有什么事儿啊。”
见周全没回答，Zombie收回了手，两个人并肩走着。“你平时话就不多，但今天少的有些奇怪了吧。前期那波单杀不应该啊，不像你风格。第一次参加世界赛太紧张了？”
周全好容易憋出了一个“嗯”。
Zombie的声音挺轻松的，听不出责怪的意思。“没事儿，后边不是打的不错嘛，别慌，继续这么发挥。等我们D神carry啊。”说着撞了一下周全的肩，往前走了。
周全看着Zombie的背影愣了一会儿，队服凉凉的贴在他的背上。
一句“尸王你是不是知道了什么”就在他嘴边上，但是周全说不出口。昨天晚上到现在，他想过很多次自己会怎么样。照片流出去了会怎么样；没办法打比赛了会怎么样；被粉丝喷了会怎么样……却唯独没有想过，如果自己的队友知道了这件事会怎么样。
如果他们以为自己在8进4的淘汰赛上故意演……会怎么样？
隐王怕是会直接开骂，甚至动手暴打他一顿吧。魍魉不会喷人，但绝交是肯定的。蓝梅那个货，平时队里数他俩关系最好了，他可能一开始不会相信，要是信了，说不定比Yin骂得还狠。尸王……尸王会怎么样周全不敢猜，但只要他想到Zombie用失望的目光看着他，周全就觉得自己快要窒息了。
周全十分确定只有自己知道那条短信的事。那会儿他刚从厕所出来，旁边一个人都没有，短信也被他马上删除了。尸王是不可能看到的。
要是那个人跟尸王说了什么呢？
尸王打了7年的职业了，在周全加入SL之前，就已经是大神级的人物，圈内圈外人脉都很广。想要联系上尸王，不是什么难事。那个人能找到自己，肯定也找得到尸王。
不然尸王为什么要这么说？第一次打世界赛，紧张是非常正常的。队里除了自己，只有蓝梅那货是第一次打S赛。但那个胖子，也就半夜饿了没吃的能让他紧张了吧。可尸王为什么要说自己“心里是不是有事”？
周全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回休息室的，每一脚都像是踩在棉花上，进门的时候险些没有拍到替补打野伸过来的手掌。那是个17岁的小孩儿，叫Sora，有技术，也有锐气。正一脸兴奋地与大家讨论着刚刚那场比赛。
老闫清了清喉咙，开了口。“刚刚这局不错啊，蓝胖胖前期扛住了，团战也打得漂亮，教科书级别没跑了。KM看起来牛哔，还不是被咱们按在地上摩擦。下一局给我稳住啊，打完了早点下班，让棒子回国吃他们的泡菜。”
休息室里响起一阵拍手和口哨声。夹杂着蓝梅夸张的笑，“哈哈以为KM上单多骚呢，看来爸爸我还是可以嘛，怕个锤子。”
“但是。”笑声渐落，角落里传来一个沉稳的声音。Zombie站起身来走到休息室中间，“刚刚的确打得不错，可这是因为KM轻敌了，急着拿龙结束游戏。如果他们一直131分推扩大优势，这局早没了。下一场，我们前期要再稳一点，不能把优势给到他们，要不后期就难了。”
Zombie说着，在休息室内扫视了一圈。他的目光有些复杂，周全接不住这样沉重的注视，在Zombie看向他的一刹那，低下了头。
作者有话说
第4章 D神
